小厮跪在院子里，额前不时滚下豆大的汗水。
房间里，姜皎月与徐霜下着棋，曾锦卓和程云正盘腿在椅子上入定。
钟乔换回了往常穿的明黄色衣服，乌发束冠，腰佩玉环，贵气逼人。他坐在一边，手里拿着黄金令牌，一动不动。
静谧之中，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才会发出点轻响。
又过了一会儿，小厮在外面颤抖着声音喊道：“还请齐王殿下进宫赴宴！”
曾锦卓、程云相继睁开眼，钟乔默然将令牌收入袖中，看向一侧的蜡烛：“时间差不多了。”
姜皎月坐得相当稳：“再等等。”
徐霜将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篓，摇摇头：“我输了。”
姜皎月闻言，也将黑子扔回棋篓，向徐霜调侃道：“观棋如观人，今日我又多了解师兄一点。”
“我亦如是。”徐霜的眼神仍然落在棋盘上。
待徐霜终于收回视线，姜皎月揉了揉手腕站起身：“那就走吧。”
钟乔暗自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院子中。小厮见到他的穿着呆了几秒，回神后连忙跪着上前几步：“齐王殿下，请您进宫赴宴吧！今夜陛下特地为您在临风殿设宴，不去可是杀头的罪过啊殿下！”
杀头？
钟乔笑了笑：“我如今这副打扮，不早就犯了杀头之罪吗？”
小厮张了张嘴，诺诺不敢答话。
钟乔也并不是真要他说个答案，长袖一摆：“你既是宫中派来的人，就回宫中去吧，或者回家去，都随你心意，就是不要留在齐王府了。”
“小的小的已经是齐王府的人了”
话音刚落，剑锋直指小厮的喉咙，小厮脸被吓得惨白，整个人向后仰倒过去。
“好声好气跟你说话的时候，就给我好好听着。我师兄心肠软，我就不一样了。”姜皎月朝无束勾勾手指，无束倒飞回她手中：“滚出齐王府。”
说罢，几人纷纷御剑离去。
小厮呆坐片刻，踉踉跄跄朝王府外走去。房梁上的暗卫们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追还是不追。
自他们监视跟踪以来，这群人太正常了。自己买东西、自己洗碗、自己扫地，根本没见过他们动用法术。
他们几乎忘记了这是一群货真价实的修士。
空中，程云兴奋地竖起大拇指：“帅啊姜师姐，我什么时候也想试试这样的台词，”他唬着脸压低声音：“滚出齐王府！”
姜皎月强忍着给他一弹指的冲动：“面对什么人就说什么话，就像二师兄在城门口就承认了齐王身份，无非就是这样既省时间又省麻烦。你学着。”
“哦哦！”程云默默记住这条。
临风殿上，气氛十分低沉。
几位大臣低垂着头，连酒水都不敢多喝，生怕成了小皇帝的情绪发泄口。
这场专门为多年前被下旨流放，一朝翻身被请回天耀的齐王准备的宴会，齐王却迟迟不现身。
小皇帝虽听到了钟乔的口头拒绝，但没想到他会真的如此狂妄。
毕竟皇帝，就是一言九鼎，万人之上的存在。
难得被人忤逆心思，面上自然不好看。
正在这时，被吩咐在殿外的守着的德言公公面色慌张地跑进来，差点被门槛绊倒。
小皇帝顿感不妙，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只听几声快意的笑传入殿内。
“德言公公不是特意候着等我吗，怎么见到我了却跑得这样快？”
小皇帝只看来者一眼便睚眦欲裂，几乎把龙椅的把手捏碎！
他居然还敢穿黄袍！
钟乔的这身金线黄袍是姜皎月在出发前暗中托徐霜带的他平常穿的一件。他平日里过得肆意潇洒，可不会亏待自己。
无论是布料还是金线，用的都是最好的。加上钟乔本身那股矜贵与潇洒结合的气质，完全压倒了高座之上的小皇帝。
有些年轻臣子们只看一眼就惶惶低头不敢再看；反而有些老臣呆愣在原地，连眼都不敢眨。
钟乔走过大殿时，余光扫过他们长满皱纹的脸庞和鬓边的白发，忽然也有些心酸感慨。
这些都曾是见过他的，甚至很多都是当年支持他的人。他们中有些是他的朋友、他的老师、还有他当时所谓的‘敌人’。
可时光荏苒，他们已行至中年暮年，老眼浑浊，他却还是二十出头的少年人模样，黄衣佩玉，眉目有光。
这便是修士与凡人，这便是行云与尘泥。小皇帝强压下心头涌上的嫉妒和不甘，更是坚定了要换灵根的想法。
国师说了，那个方法可以将钟乔体内的灵根换到自己身上，那长生不老、呼风唤雨的就会变成自己！到那个时候别说是区区匈奴人，天下一统的功业也未尝不可吧！
小皇帝清了清喉咙，强装镇定道：“皇叔来了，快坐吧。”
上座有六个席位，左边靠近上座的位置坐了个老头，姜皎月看了一眼，想必是那个国师了吧。
果然，国师捋了一把小胡子，道：“齐王殿下，请坐。”
很显然，与他相对的位置是给钟乔的。钟乔是齐王，理应是这群人中最为尊贵的存在。无论是皇帝、国师还是大臣都是这样想的。
虽然万世宗不太讲究上下尊卑，可鉴于意识到的钟乔此时心里不太舒服，他笑道：“上座该给师兄才是，来，师兄坐这里。”
徐霜没看出什么，或者说他没想太多，钟乔让他坐，他便泰然自若地坐下了。
小皇帝的脸被冕旒遮住，有些看不清神色，国师倒是眉头一皱，仿佛对这样的举动十分不满。
姜皎月心下松了几分。还以为是什么修士中的邪门歪道，现在看来，至少这位国师还是一位实打实的凡尘中人，他的思维还固定在君臣尊卑上。
好一点的情况，那换灵根的阴损法子是那个承天教在杂书上找的偏方。
坏一点的情况是他们背后还有一位不露面的邪修，他授予他们方法，目的或许是操纵一个国家或者窃取国运之类。
最坏的情况，姜皎月叹了口气，是那位邪修他们打不过。
见徐霜和钟乔都已落座，姜皎月却没动静，程云凑到她背后：“师姐？”
“嗯，”姜皎月回过神：“既然两位师兄都按照顺序落座了，我们也如此吧。”
于是座位左边开始是徐霜、钟乔、姜皎月，另一边是国师、曾锦卓、程云。
宴会开始，大殿上却始终笼罩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婀娜娉婷的舞女随着乐音旋转、不断端上桌的精致佳肴和与不时落在身上的打量让程云有些食不下咽，他抬头去看对面的姜皎月。
少女没动筷子，半托腮看着正在表演的舞蹈，另一只手搭在桌上，指尖随着鼓点轻敲桌面，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再往右看，钟乔完全恢复了在宗门里的状态，举手投足都是贵气。他像是半醉了，白皙的皮肤有些微微泛着桃红色，眼波流转，倒是好几个舞女被迷得做错了动作。
程云撇撇嘴，看向徐霜。大师兄倒是没看舞蹈，他低头敛目，端坐着慢条斯理地吃饭，一板一眼，平静如冰雪。
不管大师兄内里如何，这外貌气质绝对是万世宗这代弟子中最接近凡俗定义中的‘仙人’。
再看曾锦卓，她虽然也觉得新奇，一边吃饭一边睁着大眼睛看舞，但总觉得跟昨天在集市上看猴戏的神情没有区别。
看了一圈，程云也觉得自己平静下来。毕竟师兄师姐都在身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啊，不过叶神还在外面风餐露宿
程云看着眼前的玉盘珍馐，想着：皇宫的菜有没有打包服务啊？
宴会过半，一直沉默地国师突然朝钟乔举杯：“听闻齐王殿下所在的万世宗曾经也显赫一时，门下弟子擅长使剑，修为高者随手挥出一剑便可摧毁一整座城池，不知是真是假？”
来了！程云打起精神，这老东西要开始了！
姜皎月之前已经讲过这其中利害关系，他也多多少少懂了些对方想要干什么。
钟乔连杯都没有举，轻笑道：“这种夸大其词的说辞，一国之师也会轻信？”
“再夸张的说法都是有源头的，就像世间不会有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国师没有被冒犯的恼怒，自顾自放下酒杯：“臣掌管承天教，也算是半个修士，对贵宗剑术一直十分好奇。不知今日能否有幸一睹为快。”
“国师所说亦是朕心中所想，”小皇帝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自从朕知道皇叔进了这万世宗，就对其产生了很大兴趣，经常与国师谈起。可惜万世宗的消息太少，只知道其剑术无人可敌，朕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两人一唱一和，紧锣密鼓地就将戏台搭起来了。
座下的大臣们有的已经嗅到一丝不寻常，有的虽不明就里，但仍对这个提议颇感兴趣。
见识仙人剑术的机会，百年还不知道有没有一次呢！
钟乔和姜皎月对视一眼，还未等答话，大殿下方有一中气十足的声音道：“臣宫中侍卫统领张旷，愿做对手！”
姜皎月转头看去，见一个身形高大、虎背熊腰的男子正拱手行礼。
“既如此，”钟乔眯了眯眼睛，勾唇一笑：“我们万世宗也没有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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