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笑了，耀昭帝心仪谁现在已不得而知，但您坐上那把椅子是不争的事实。”钟乔淡然道：“我由衷恭贺陛下。”
小皇帝露出一丝苦笑道：“朕虽黄袍加身，然国运衰颓，朕怕祖宗基业毁于此代，终日辗转不得安眠呐。”
这话看似无心抱怨，实则暗有所指，钟乔敛眉不说话。
“哦？竟有此事。”出乎意料地，姜皎月手中出现一个小白瓷瓶放到桌上：“陛下操劳政事，实在辛苦。此乃清心丸，有安神聚气之效，送予陛下，还望保重龙体。”
小皇帝看向坐在冰椅上的少女，气质卓然，自有傲气。她进来时并未下跪行礼，赐坐时甚至可以说冲撞了帝威，但她身上有种难以言说的吸引力。
都说帝王后宫三千佳丽，却没一人有此等魅力。
“那就多谢这位小姐的药了。”
小皇帝一开口，德言就双手捧走了瓷瓶，像是怕姜皎月反悔一般。
仙人之药，一直是凡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在小皇帝看姜皎月的眼神逐渐变质中，钟乔当机立断站起身请辞：“这位德言公公上次来寻我时，我便说过，此间事，此间了。我虽来此，却并不能逆天改命，这一点，还请陛下明晰。”
小皇帝闻言，面上难掩失落，眼底却涌动着讽刺与不屑。
明明有着凭空造物、长生不老的力量，却打着冠冕堂皇的借口虚伪地不肯相帮。
他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吧。
姜皎月兴致缺缺地收回打量小皇帝的视线，敷衍地跟着钟乔行了个道礼。
身后的椅子在她站起身的瞬间化为乌有，嫩草编的坐垫也迅速发黄干枯，变为飞灰。
两人先后取回佩剑，姜皎月还安抚地拍了拍无束的剑柄。
乖啦，没有要把你卖了的意思。
“皇叔！”
身后传来疾呼，回头看，小皇帝从御书房追了出来：“还有，这位小姐。”
小皇帝在两人面前站定，还理了理衣襟：“皇叔时隔多年回到天耀，实在是幸事。朕思来想去，决定在明日举办宫宴，为皇叔接风洗尘。还请皇叔和这位小姐定要赴宴。”
钟乔暗自‘嘶’了一声，转身笑道：“我不欲太过张扬，今日出宫后还请陛下不要当作是当年的齐王回到皇都，权当是一名无名游子归乡。”
小皇帝在衣袖下攥紧了拳头，没有正面回应，反而笑问道：“朕还不知这位小姐姓甚名谁？”
“姜皎月。”少女答道。
“皓月当空，皎洁如水，好名字。”
钟乔汗流浃背，胡乱打了哈哈，带着姜皎月离开了皇宫。
皇帝不能真的拿钟乔怎么样，但是叶星能。
有事，叶星是真的提着剑上。
姜皎月再次跟没察觉一样，掀开马车的帘子好奇地看着外面，不时有成队的宫女或侍卫低头避让。
刚出宫门，四周没了高到能遮天蔽日的宫墙，视野立马变得开阔起来。
“师兄，那是什么地方？”姜皎月忽然拽了拽钟乔的袖子。
钟乔凑过来看向她指的方向，只见远处傍山而起的一座宫殿，独立于皇宫之外。
“不知道，”钟乔摇摇头：“我离开的时候还没有这栋建筑。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它给我一种很恶心的感觉。”
“巧了，我也是。”
钟乔和姜皎月对视一眼，同时流露出一抹面见皇帝时都没有过的严肃。
修士的感觉是很玄妙的，有可能只是第六感的直觉，也有可能是某种灵性上的排斥。
前者还好说，后者就比较棘手了。
与修真者的灵性产生互斥的，大部分都是邪修。
钟乔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就知道没好事。”
不管车内两人心思几转，马车平稳地停在齐王府门口。
进宫花费的时间不算长，总共也就一个时辰多一点。两人回来时，徐霜三人不在府中。
姜皎月钻进自己房间，眼神飘向房梁——唉，装作不知道有人监视也是挺烦的。
表面上，姜皎月闭眼盘腿在床上打坐，实际上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准确来说，是精神。
姜皎月闭着眼睛，却能‘看见’卖包子的摊子升起白汽、挎着篮子卖手帕的少女，曾锦卓略有好奇的侧脸和程云兴奋的背影。
“大师兄！这边的糕点有好多种类！”程云跑出老远，又一下子窜回来，脸上洋溢着不加掩饰的热情：“还有糖炒栗子！还有桂花糕！天呐，你们城里人吃这么好的吗？”
徐霜大概是没有答话，曾锦卓揪住程云的后领：“马上就是午膳时间，不能吃太多哦。而且不要跑那么快，我和师兄都追不上你。”
程云连忙点头答应下来，拍着胸脯道：“知道了，放心吧师姐！”
曾锦卓似是无奈地摇头笑笑，眼中却有忧虑，对徐霜道：“师兄，那承天教十分蹊跷，我怕不是善茬。”
徐霜也认同道：“几年内便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宗跃升为耀国的国教，本身就不是易事。况且看样子，如今的耀国皇帝十分推崇承天教，又怎会花费大功夫请钟乔回来。”
徐霜肩上坐着的小纸人随风轻轻晃动。
姜皎月在心里琢磨着‘承天教’三个字，灵力运转，视角又是随之一变。
黑暗的坐榻底部，小纸人躲在木脚背后，只能看到几人的衣摆和鞋子。
“那个万世宗的其他人真的只是在城内乱逛？”小皇帝的声音一改谦和：“朕还当自诩高出凡人的修士是怎样的人物，还不是一群住在乡下山野、没见过市面的土东西。”
“修士大多刚愎自用，恃才傲物，听闻万世宗更是多出奇才怪才，”一个没听过的声音响起，苍老有力，颇为沉稳：“陛下切勿放松警惕。”
“奇才？怪才？不管听了多少次，即使亲眼见过之后朕还是难以相信，皇叔还真是好运，走到哪儿都是天之骄子。”声音愤恨，多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当年还在天耀的时候就受尽皇爷爷的宠爱，后来他自己被纵得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放言自己最爱皇帝才能穿的明黄衣衫，最喜爱只能种在御花园里的牡丹，这才被震怒的皇爷爷赶出天耀。”
“当年，父皇还使了好些手段确保他不会再回天耀，可传回的消息却是齐王失踪。”
“原本以为是死了，没想到却被那已经半隐世的万世宗救了去，还发现了修炼的绝顶天赋。真是让朕都嫉妒的天运啊，上天就这么宠爱这个人吗！”
御书房里静了片刻，老者的声音才传来：“陛下才该是承天应运之人，那人窃取国运实在可恨。不过还等陛下再忍耐片刻，我们的计划只要顺利完成，就可开创前无古人的盛世。”
窃取国运？小纸人摸了摸脑袋。
“朕知道。”情绪被强压下去，声音再次回归平稳：“转移灵根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这次计划必须万无一失，朕和大耀都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还请陛下放心，每个环节都是老身亲自监督，绝无闪失。”
“辛苦国师了。”
齐王府的厢房内，姜皎月睁开眼睛发了会儿呆。
虽然有些细节还不明确，但事情的脉络已经十分清晰了。
院子里传来程云的声音，外出逛吃的三人组回来了。
姜皎月站起身推门走出，迎面碰上从外跑进来的程云。眼见他双手都提着黄油包，眼睛亮亮的：“姜师姐！出来的正好，我们给你和二师兄带了饭呢！不愧是皇城，新鲜东西真多啊，好吃的也多嘿嘿。”
小狗被动技能，积极能量，发射！
姜皎月也被感染得抛去刚刚得知的阴谋诡计，笑道：“把东西放桌上吧，我净个手就来。”
曾锦卓也从后面走了上来，把黄纸包一个个解开绳子展开：“我去找厨房要双筷子吧。”
“我有我有！”姜皎月从储物袋拿出一双通体白色的玉筷，边坐下边道：“你们都吃饱了？”
“嗯嗯！我第一次进这种啊不是，第一次来皇城，看什么东西都觉得新奇好吃，拉着师兄师姐陪我吃了不少。”程云也坐下，小嘴叭叭：“姜师姐快尝尝，这都是挑的我觉得好吃的打包回来。”
曾锦卓也坐下，给三人各倒了一杯储物袋里的灵泉水：“大师兄去找二师兄了，他们有话要说。”
意料之中，姜皎月随意点点头：“说起来，这王府虽然也算是定期清扫过了，按理说那位应该挺重视‘齐王’的身份。可师兄本人回来，宫中却只分派了一个小厮侍奉，实在古怪啊。”
本来下意识就要接嘴‘一个人侍奉还不够吗’的程云突然想到自己上个副本给霸总打工的痛苦经历，一个霸总都要一群人围着转，王爷应该不会比霸总逼格低吧？
“确实有点怪啊。”程云弱弱道。
“嗯？师弟脸色忽然有些差？是刚刚吃太多，积食了吗？”曾锦卓担忧道。
程云摆摆手：“没什么，只是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我。”
“也不知道叶师弟一个人在城外怎么样。”曾锦卓双手托着脸：“自从进了城或许从二师兄破境失败开始，我就总觉得二师兄整个人怪怪的，但他好像又跟平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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