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人之祸停歇三日后,停云大肆搜查了整个南疆,但凡发现家中养了有关药人蛊的统统下了狱。
然而让停云想不到的是,平民百姓之间无人养此祸患,只几家官宦世家,多有药人。
停云命人将这些世家的药人蛊尽数毁去,罚没大半家产后幽禁于府内,敬以思过。
万事皆休,剩余的七条圣蛇,就让它们在雷狱寒池之中安心修养蜕皮成长,以待来日,或许可以强大如煌玉。
届时她就拥有了一个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圣蛇军团。
……
又是那片茫茫白雪冰川。
北境十八城,城城藏恶魂。
暮色烽烟直于雪色之间,金戈铁马相合之处,将士嘶吼风霜皆震颤。
苍狼旗帜猎猎怒风重雪中,黑甲碎裂战马悲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流逝于此冰天雪地间溘然长逝。
败了,一败涂地。
被同僚出卖的愤怒,无法力挽狂澜的不甘,幸存同袍活下去的希望全部压在那个挺拔坚毅的肩膀上。
陆铮啊,何至于信了那些畜生一般的蛮夷啊……
陆野站在风雪里,怔怔的看着一步一步往冰谷外走去的父亲,无力顿时充斥着四肢百骸,将他压的动弹不得。
他看见年少的自己抱着刀追了上去,跪在陆铮面前,俯身长磕一拜不起。
“我替你去!”
少年的声音隐于风雪之下,模糊又坚定。
陆铮将他拉了起来。
“你有你的责任,而这是我作为主帅的责任,我将他们带了出来,自然是要让他们回家的。”
雪花飘然之下,将他的面容和眼眸半遮半掩,叫人瞧不真切,只听得那声音隐隐藏着悲恸。
他回头看了一眼齐齐跪在雪地里的残存大军,低声笑了起来:“陆野,你听好了,他日若是有机会平定北境,别忘了来这里给爹上柱香,带上北境最烈的酒,爹爱喝。”
说罢,他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大步流星的顶着风霜往外走去。
……
陆野于长眠中苏醒,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脑中一片混沌,四肢乏力疼痛酸涩。
他费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阳光有些刺目,将他的视线染成了一片茫白。
恍惚间似乎回到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冰雪之中。
鼻尖隐隐传来一阵袅袅香气,有些熟悉,像停云身上的气息,明明很是清雅温润却霸道的可以将四下皆染。
香气将他从恍然中扯回了现实,他皱着眉,试着动了动身体,四肢百骸依旧酸软,使不上一点力气。
正阴郁时,房门被推开了。
陆野微微侧头,一双锋锐的眼眸对上了轻轻勾起的凤眸。
“总算是醒了。”停云提着长裙缓缓走来,伸脚一勾,将一旁的凳子勾了过来。
她坐在床边,眸中带着幽幽的笑看着躺在床上的陆野。
陆野抬眸看着她,轻笑了一声:“这次睡了多久?”
停云挑眉:“六日。”
闻言他一愣,他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状态,以为顶多睡了两三日而已。
停云哼笑着:“你可知,为了救你,本王花了多少代价?”
陆野听着她的话,心里骤然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她不会又要算钱吧……
果然,停云开始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账了:“重伤那日用的续魂蛊,再加上每日一颗养魂丹,你现在又欠了我三万三。”
他眉眼轻皱了起来,试探着问道:“金的还是银的?”
闻言停云一愣,随后放声笑了起来,许久后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调侃道:“也没烧糊涂啊,我至于黑心成这样?放心,那肯定是银两。”
陆野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有顾明扬一个人受伤的结局达成。
停云笑了起来:“你既醒了,今日且好好休养,明日出发,我们回大奚。”
说罢,她起身就走,香风一转等陆野回头时,只瞧见了门口月色莲裙一闪而过,随即消逝。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愣神了片刻。
……
南疆的夜静谧安宁,潮湿又温热的风将白日的喧嚣一扫而尽,星河映照着十万大山,缈缈长月遥遥坠在天际,将薄雾染成了一片柔软的月白色。
停云又去了王宫最高处,她伸出手,南疆温柔的夜风绵绵缱绻的纠缠在她指尖。
她脚边放着几卷文书,上头都是她安插于大奚密探返回来关于陆野的宗卷,几卷书卷凌乱的摊开着。
二十年前皇权分裂百家争鸣,谁都想入主京都当一当皇帝,四方势力都想拉拢各地的名门望族,当年的陆氏可谓是名门之首,更是炙手可热的存在,只可惜当年豺虎横行稍稍行差踏错半步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陆野的爷爷,押错了宝,乱世之中跟了当时一鸣惊人的荣阳王,先前都是好的,天下唾手可得之时,荣阳王变得像中邪了一般,整个人神神叨叨的,性情大变,暴戾恣睢之下忠臣一个接一个的或死于他手下或转而奔投于明主麾下,原本最有望夺天下的一代枭雄就此落败。
偌大的家族圈进乱世中,被一场战火焚烧殆尽,之余书卷上寥寥几字,讲述着生平。
最后的天下之主,谁也想不到。
竟会是一直跟着他身后碌碌无为的平阳王,他手段狠辣的诛杀了荣阳旧部,巩固着自己的势力,一步一步的站稳了根基。
中原安定不再四分五裂,可边境依旧不稳。
当年他甚至连国号都定好了,以他成王之封号,定国为平,只是边境之乱,四方城池频繁被烧杀抢掠,国乱之下一众大臣以命威胁,他只好向天请罪,一道罪己诏昭告天下。
不平四野,不称尔皇。
陆家因当初替荣阳王出力最多,陆野的爷爷无奈之下,被当成逆贼枭首示众,而陆铮也一直被平帝所忌惮,弱冠少年偕同家眷被幽禁于深宫之中,满身才华不得报效家国,满腔家仇也不得不往肚子里咽。
陆野在皇宫掖庭之中出生,原是贱籍,可同年北戎大乱,满朝武将,只要去一个都是有去无回。
陆铮看着妻整日备受欺辱,儿为贱籍日后亦是抬不起头之辈,毅然闯了太和殿。
赌命换下出征之机会。
五年的时间,陆野的父亲在军营中屡立战功,再回朝时已经是军功之身了。
妻儿得以出掖庭,光明正大的活着。
停云从宗卷中收拾思量,将目光落在了王城中,百家灯火照着人间百态。
她垂眸望着,灯火映在她眼底,照出了一片星河璀璨。
自她身死一次后,情蛊已经失效,母蛊于她体内钻出时差不多半死不活了。
她看着手边瓷瓶,里面的母蛊已经没有动静了,说明陆野已经彻底脱离了蛊虫。
停云伸出指尖轻轻敲了敲瓶身,母蛊蛊身泛红,隐隐有溃烂之相。
可惜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将母蛊封存于瓷瓶之中,从护栏上越身而下,落在露台里提裙往寝殿里走去。
得好好休息了,以待明日。
她在南疆十年,将大大小小的蛊术学了个遍,她养了许多蛊,双月楼中一楼大殿,整整四五排蛊架都是她的荣耀。
届时都得带回大奚,以备后患。
她要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以待出发。
大奚是一场硬仗,她需要一柄刀,一柄替她开疆扩土斩断一切的刀。
停云方走到室内,门外便响起了风鸢的声音。
“王上,大祭司求见。”
停云一愣,诧异间还是让他进来了。
寝殿之中,她于高座之上,垂眸看着躺在担架上动弹不得的丰无极。
丰无极握紧了手里毛毯,抬头看着停云:“老臣自醒后日日皆卜算,可惜日日无果,龟甲都问裂了好几块,直到今夜,总算是替王上问出了一卦,潜龙在渊,福祸相依,命数难定,但福大于祸,此去大奚还请王上诸事谨慎,必要时蛇可救之。”
闻言停云眉眼轻转,目光落在他身上:“蛇可救之?”
圣蛇只能于南疆之界,极限不过南境九城,何以可救千里之外的她。
丰无极目光环视了四周一圈,最后抬头对上了她的视线,微微颔首:“还请王上于老臣跟前。”
停云没有犹豫,起身曳裙走向他。
“你命中不止八条圣蛇,还有一只圣物相随,所用血蛊养之,可保你大奚之行……再多的老臣算不出来了。”丰无极低声在她耳侧说着天机。
停云一愣,低头看着他,恍惚间只觉得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似乎比方才更憔悴了几分。
“切记随行路上,有缘即可相见。”他以手虚握抵着唇边,沙沙低咳了几声后闭了眼眸不再说话。
停云眉眼低垂,伸手替他将薄绒毯子掖上胸口后柔声嗯着。
血蛊啊……
她将丰无极送出了寝宫之后,直往双月楼奔走而去。
……
次日,停云坐在镜前梳妆,手边放着一只墨色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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