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还是不紧不慢地过着,陈传笺的伤也渐好了,至少可以拄着拐棍在藕荷塘的院子里溜达溜达,周老爷看着陈传笺渐渐圆润的脸,心中无限可惜,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不能给老周家添个后呢!
但陈传笺可不这么想的,只觉得这一家子老老小小太没谱了——汤药刚喝了一天,第二天原苏来的时候就正好撞上了,原苏左瞧瞧右看看,闻了闻又尝了尝,冷笑一声:“周霜可真能算计!”说着话就连药带碗砸了出去,还将大夫恐吓了一番,说什么汤药与补药相冲,会令伤口恶化之类的。
闹了一番,陈传笺才从原苏那知道,原来是生孩子的补药。
原苏说:“要不这样,他要实在想要孩子,我弄个狐狸崽子给他养,有道行的,保证到死他都发现不了。”
陈传笺嘁一声,“我就这么欠着你的?养你就罢了,还要替你养狐狸崽子?”
此事就此作罢。
周霜恐陈传笺伤势有变,再也没有送些汤汤水水的过来,只是转天带着长岭去了趟金家,把金长天变着花样地骂了半个时辰。——临走,金长天塞了块银锭子给长岭,丈二摸不着头脑地问:“世子这又是怎么了?”
长岭一头雾水,摇摇头,“谁知道。”
这边不想生的被催生,那边不能生的反而有孕了。
周霜坐在与自家隔了一个府的小院里,看着灯下微微带笑的程锡圭,越看越觉得心烦,两个指头捻着张纸,问:“这是什么意思?”——周家有药铺,他年少时草草跟着坐堂的大夫学过一阵子,知道这方子上的几味药是用来堕胎的。
“这便是我想问世子的了,与世子妃感情这么差吗?”
“白洛?”
“原来世子还不知道。”程锡圭好整以暇地道:“世子妃院里的人是因我传了话才进府的,我自然也得把人替你盯明白了——”
“犯不上说这些好听的,丫鬟婆子都是你的人,只有白洛这个傻子才会信你去侯府找人。”周霜显然一点也不领情。
“世子妃怎么能说傻呢,你们夫妻不和,要我从中说项,若不是为这个,这方子也不会这么简单地落在我的手里。看这个情形,世子妃是要拿孩子做筹码,让我劝世子就范了?”
程太师有两房姨娘,和乐融融,妻贤妾美,传为佳话。
周老爷仅一妻,死后再未娶,长情难忘。
他们对待婚姻有本质的区别,所以在权贵之家长大的程锡圭也无法理解只富不贵的周霜,在他看来,有两房夫人,雨露均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何况白洛还是正妻,但是他低估了周霜对婚姻的较真态度——老子就一个夫人,哪来两个?
周霜心里明镜一般,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但是白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山庄遇袭,周霜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他对皮囊毫不在意,当日千算万算竟然漏算了白洛的美色。
山庄遇袭那一天,周霜不想失了分寸惹陈传笺不快,特意加强了白洛院里的布防,外头的人进不去,但戏要做足——周霜让周云买通了个死囚出来,原本也只是想让白洛受点惊吓,走个过场就罢了,然后就让李昂送他归西,也算是得了他应有的下场,谁知道那恶徒竟是个穷凶极恶的,不仅杀了小翠,还玷污了白洛,更要命的是当日就有丫鬟来报,说眼看着夫人被玷污……周霜大笔钱打发了丫鬟去异乡,又着人不落痕迹地看守着,再不提此事,横竖那死囚已被李昂一刀杀了,多提无益。
白洛是真心不想要这个孩子,她和周霜没有同房,一旦孕事藏不住,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我知道你一心爱慕亡妻,要是实在厌恶白洛,便让她同六王妃一样听听佛法,也无需闹成这个样子。”程锡圭蹙眉,“陈贵妃催你要孩子,一是想给皇上冲冲喜,毕竟入秋以来皇上精神不佳,全靠国师进的丹药吊着精神,二是……依我猜测,大概孩子会放到她那里去养,作为要挟。”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生?”周霜无所谓地道:“反正百害而无一利。”
“其实也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让其他人更为看重你。”程锡圭所说的,不过是周霜有子,绝了其他皇子争夺帝位的念头。
周霜不以为然,一个皇子能不能争皇位,看的是势力,皇子如果没有外戚的支持,不外乎就只能修身养性等着势力选中,又或者……自己坐不牢这个位置,有人想取而代之。
“自己的位子坐不牢,纵然有个孩子也未必就能坐的牢。”
程锡圭一如既往地微微笑着,“孩子是世子的,悉听尊便。”
……
夜是安静的,但周霜的心却不安静。
灯下,周霜将方子铺得平平整整,纹丝不动地坐着看,脑袋里却已经把很多事一桩桩一件件地过了一遍。
这个孩子留下来,以后便是制衡白洛的武器,但他身世揭开的那一天,就是白洛的死期。
这个孩子不留下来,陈贵妃会找别的辖制手段,甚至太后也会想要个把柄,这个与自己无关的把柄又有什么不好?
对周霜来说,这个孩子是一个最好趁手的工具。
只是,他忽然有些怯懦了,陈传笺一定会觉得是他指使人玷污了白洛,然后心计长远地留下这个孩子作为牺牲。
周霜想起了在乐丰县的争执,他的理智和情感交锋了许久,最后夜深时分,周霜收起药方,决定开诚布公地找白洛谈一谈。
在这个世间,所谓逢迎、曲折、刚正、刁钻都是表象,真正的较量是来自实力——周霜站在畏仙居院子前,他之所以能如此坦荡地谈一个孩子的生死,便是因为在白洛面前,他有压倒性的实力。
菅香查看了院子的器物,准备拴了门睡觉,自从平靖侯府来了人,她就从房里伺候变成了去院子打杂,地位虽然没以前高,但大家都知道她是世子派来的人,也格外客气些,时间长了竟相安无事地过着。
“开门。”
声音太熟悉了,菅香愣了一下,开了门发现月光下站着个瘦高的男人,再定睛一瞧,吓了一跳,“少……世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夫人睡下了吗?”
“还没呢,这会子可能在写字呢。”
“去叫一下,我去小厅等她。”
“是。”菅香一边走一边感叹,世子这对夫妻,可比陌生人更客气,真真的相敬如宾,却不知今天这么晚来……难道说,夫人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再热的天气里,夜深时分总有一股子寒凉劲,更何况已是近冬时节,而比身上更凉的,便是心里。周霜深夜来访,白洛大概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也不做打扮,一身常服,捋了捋头发就出去了。
周霜坐在小厅中喝茶,茶是冷的,想不到这会子还会来人,菅香想替他换一壶,周霜摆摆手,打发她去睡了。
白洛进屋前,在门口望了周霜一眼。
他那么英俊,那么消瘦,那么孤单,深沉的心事让他从里到外都透着不可捉摸,那细薄的唇,微微上挑的眼,看着那么薄凉,只是就连这份薄凉,都不肯施舍给她,她就像是他经过道旁的野草,连驻足都没有理由。
他的喜怒哀乐又会跟谁同享呢?是死了埋了土的人,还是等着下一个入世子府的人呢?
“来了就进来。”周霜放下茶盏,坐着等白洛。
白洛过去行了个礼,面对面坐着,昏黄的烛光下,显得人脸上都笼着一股子黑气,苦大仇深的不快活。
周霜从怀中掏出那张方子来,平平整整放好了,不是原方,已重新抄录了一份,他推过去给白洛,道:“周家有药材生意,虽然做不大,但也供着京里大大小小的药铺,满街都是伙计,这是今天送过来的药方,说是你贴身的丫鬟去取的。”
白洛手脚冰凉,但这个时候,她反而镇定了,安之若素地道:“怪不得说是有几味药配不齐,要过几天再去取,原来是给你通风报信。”
周霜嗯了一声,“你我没有同房,孩子是哪里来的?父亲是谁?”
“父亲?不知道。”白洛寒声道:“从你娶了我到现在,你何曾关心过我,这会子坐在这里假惺惺的干什么?明日大可一封休书休了我便是。”
“你是陈贵妃的人,就算不过了,也该是好好的和离,犯不上写修书,让你以后难做人。”周霜顿了顿,“这孩子的爹是谁?”
“不知道。”白洛说着话,落下簇簇的眼泪来,本以为她的心都长好了啊!可原来伤口还是那么鲜活,他多无情?难道不知道休书是气话,还一板一眼地“宽慰”她和离?
“月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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