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帘缓缓拉开，锣鼓声、唢呐声也一齐响起；这声音乍一听上去还挺喜庆的，可是仔细一听，又会觉得阴森森的，里头似乎掺杂着女人若有若无的呜咽声。
戏曲的唱调也很奇怪，唱戏的人跟没吃饭似的，唱起戏来有气无力，尾调拖得很长，咬字也很不清楚，咿咿呀呀的，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
“奴家……柳奴儿……命苦啊……”
一个凄婉哀伤的女声突然响起，惊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戏台上，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女孩子，被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拉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的面前。
人牙子指着柳奴儿，满脸谄笑地说着什么；管家微微弯下腰，抬起柳奴儿的下巴，看过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抛给人牙子一锭银子，然后拽着柳奴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奴儿显然不想同他走，她眼含泪水、神情绝望，扭头看向台下的人，嘴巴长得大大的，似乎是在求救。
可是她的喉咙就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活生生地被管家拖走。
“我去！她、她也太可怜了！”廖白边说边裹紧了外套，语气里带着几分恐惧和几分愤怒，“这简直就不把人当人看啊！跟买卖牲口似的！”
他话音刚落，台上的布景又换了个遍——这次是个办喜事的景。
大红的绸缎挂满了整个戏台，过道两边站着宾客，龙凤双烛上滴下来的蜡，像极了女子的眼泪。
“吉时已到！”
站在旁边的喜婆涂着白白的粉、大红色的腮红和血红色的唇，笑容僵硬且诡异。
她话音一落，新娘就被人拉了出来——正是刚才的柳奴儿。
她洗了脸、上了妆，穿着一身喜服，不变的是她脸上的惶恐和眼里的惊惧。
丫鬟拿着红盖头，不由分说地往她脸上盖，然后将红绸的一端塞进她手里——红绸的另一端在管家的手里。
他一手拿着红绸，一手抱着公鸡，堂而皇之地要与柳奴儿拜堂。
随着唢呐声起，柳奴儿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摁着，跟一只公鸡拜了堂。
“为、为什么要跟公鸡拜、拜堂啊？”
廖白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话都说不清楚了，“新郎呢？怎么连面都不露？”
“因为新郎病重，下不了床！”阮清欢道：“古代都是这样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少爷，如果重病在身的话，他们家就会从外面买回来一个与他八字相符的女子，让这个女子同他拜堂成亲。”
“说好听点是冲喜，实际上就是借运！”
“因为这个少爷重病在身、无法下床，所以一般都是用公鸡来代替的。”
“封建糟粕啊……”廖白喃喃道。
就在这时，场上的景又换了一遍。
刚才的大红绸缎还没来得及撤下，便已换上了白绫和白灯笼。
柳奴儿一身丧服跪在大堂上，面无表情、眼神麻木，旁边放着一副棺材；来来往往祭奠的人，都会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时，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被人搀扶着来到堂上，她举起拐杖，二话不说就往柳奴儿身上打。
“贱妇……扫把星……救不了吾儿……无用……无用啊……”
老妇哭得肝肠寸断，底下的人又是哄又是劝，却没有一个人去关心一下柳奴儿。
她就那样跪着，仿佛要跪到地老天荒。
“她丈夫是不是死了？”阮清松皱眉道：“那个老太太应该是她丈夫的母亲？”
“这老太太是把她儿子的死，都怪到柳奴儿的头上吗？”
“肯定是！”廖白愤愤不平道：“这个老妖婆！自己儿子命短，还非要怪人家姑娘！”
“我告诉你啊，摊上这么个婆婆，这个姑娘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廖白一语成谶，自从柳奴儿的丈夫死后，她就一直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
院子很破旧、很偏僻，底下的人想起来了，就给她送顿饭；想不起来，就任由她饿着、病着。
这天，她婆婆突然带着一群人冲进了她的房间，从她的床底下搜出了一双男人的鞋子。
“荡妇……荡妇……”
老妇气得怒目圆睁，张口骂道：“吾儿新丧……你竟敢偷人……荡妇啊……家门不幸……”
她的脸上满是褶子，却涂满了白粉；因为生气，她浑身发抖，脸上的粉也簌簌往下掉。
她指着柳奴儿，一个劲地骂着；一张嘴张张合合，吐出来的话却字字冰冷，砸在柳奴儿身上，疼得她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
事实上，那老妇也不会给她辩解的机会。
她让人捆了柳奴儿，堵住她的嘴、往她身上绑了重石块，然后扔进池塘里。
岸上的人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个个神情冷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诛恶女……诛恶女……诛完恶女保平安……”
诛恶女？
看来这个“恶女”指的就是柳奴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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