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尤青还在痛哭,听到这话,突然的抬起了头,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又确实想起来明天是人家的好日子,况且大家都住在一起,人家的母亲还在这,于是便也不好硬甩脸子。只好坐起身来勉强擦眼泪,算是维护住自己做长辈的那点尊严。
周玉仪听见自家女儿这样说,皱了皱眉,不悦道:“我们说话,一个做小姐的,插什么嘴?怎么回来还不曾把衣裳换了,你们学堂的衣服在学堂穿穿也就罢了,闹得倒像是家中没个衣裳。”
纪罗绮被自家母亲训了也不生气,看了一眼呆坐在那里的姜阮涟,转回目光,笑着答应。“是女儿疏忽了,对不住了四婶娘,刚刚是绮儿说话无方,四婶娘大人有大量,就别跟绮儿计较了。娘和四婶娘继续说,绮儿先行回去换衣服了,等下再过来。”说着,走时递给姜阮涟一个眼色,姜阮涟虽然不知是为何,但也知道自己能趁着这个空走。
于是姜阮涟也站起身来,对着二人行了个礼,说道:“这礼也送了,在这儿呆的也够久了,太太跟四太太慢慢聊,妾就先走了。”
周玉仪手中正端着茶杯,拧了一口,点了点头,挥手让人出去。
出至门外,姜阮涟绕到后头,却发现纪罗绮并未回房去换衣裳,反而是还在这里站着。有些意外,但想着规矩礼数不能忘,于是立刻行了个礼。纪罗绮抬手让人免了,而后跟在姜阮涟身旁,二人一同往回走。
“刚刚四婶娘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就那样。她从前脾气就不好,家中又是娇养着长大,自然更恶劣些。偏偏又嫁给了四爸,四爸也是自由散漫惯了,如今虽说是干着正经事儿,总少不了些红袖添香的爱好。偏偏四婶娘又太强势,四爸哪能喜欢呢?后来十弟去了,四爸自然是不想面对,那毕竟是亲儿子。所以索性连四婶娘也少见,就让喜儿钻了空子。”
纪罗绮说着,低下头笑笑。
“不过原本也不是这样的。这家里多的是权贵,这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利益网,个人在这府中的地位,看的并不是人缘,而是背后的权势。原本四婶娘的家境是不错的,她父亲在江南一带掌兵权,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爷爷会把她许给四爸做夫人。不过现在局势有变,国共合作,闹什么打倒列强除军阀的事,四婶娘的父亲自然最近日子不好过,连带着四婶娘也担心,自然脾气又坏了些。”
姜阮涟听着这些,只当是听听便过去,低着头,声音又轻又小。“绮四小姐不必担心我,我从进来就知道了。我在这府中,地位也就比下人高一些,况且我是给人家做小,她是正经的四太太,做大夫人的看不惯我们这些小妾,骂一两句也是正常,我哪能因为这个就委屈呢?”
这次倒是轮到纪罗绮没说话。她不是没看过四房的喜儿那副样子,尽管如今被叫做陈姨太,还是改不了从前。别的且先不说,若是尤青骂一两句,便能扑到纪和悯那儿哭个昏天黑地,所以他们房中总是闹,吵得要命。自己每每路过的时候都恨不得快些走,那房中总是鸡飞狗跳,也不知道纪罗绾是如何忍下来的。
人都没在说话,含巧默默的跟在后头,三人沿着石子路往回走。
姜阮涟院子离得近,一转身便也就到了,纪罗绮跟人告了别,转身去自己的院子中换衣服。
南乔北栀早就等着了,一看人回来,一边一同往里走,一边还忍不住数落。
“绮四小姐真是的,回来不先说换衣裳,倒是先去大太太那。别当时不知道,您在大太太房中也就算了,怎么还惹四太太呢?况且是为了个妾。一个姨娘而已,被说两句便说两句,您做什么出这个头呢?刚刚大太太还来说呢,说是我们挑唆的您,我们真是一万个冤枉。”
纪罗绮不大在意北栀的碎碎念,好容易走到了门口,这才转过身,两根手指捏住北栀的嘴,强行让人闭了口。而后她转过身,一条辫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
“好了,姐姐,明儿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今儿还要在这儿说我。”说着,又双手合十,做出一副讨饶的姿态,“好姐姐,饶我这一回吧,就这一回,绝计没有下一次了。”
北栀无奈的撇了撇嘴,推着人往里走。“行了行了,快先换衣裳吧,谁信你的话呀?你哪次不是与我说没有下一回,哪次不是让我替你挨骂的?要我说,在你家干活可真不容易,姑娘太太小姐没一个是好相与的,偏偏你又好惹事。”
纪罗绮知道人这只不过是抱怨,笑嘻嘻的转到身后,一边叫着好姐姐一边推着北栀走。北栀被闹得没脾气,只好笑了出来,让人赶快进去换衣裳。
到了快要熄灯的时候,周玉仪那边让人把今日家中送的随喜都搬到了这头来,连带着礼品单子一起。纪罗绮看着那堆成山一样的盒子,随意拿起最上面的一个,扯掉丝带,打开盒子看了一眼,是一串红色尖晶石做的项链。她只看了一眼就关上了盒子,约莫是家中哪个妹妹送的。家里总送些这东西,纵然在别人看来是无价之宝,可是在这家里,这些宝石就跟石头一样,一点也不稀奇常见。
她又翻了几下,注意到一块不起眼的西洋绸布包起来的盒子,饶有兴致的拿起来。说实话,这种东西在他们家是不常见的。他们家送礼用绸布包的少,大多是直接一个盒子,然后用丝带绑了,盒子也会成为礼物的一部分。像这种的,一看就是只有里面的东西才是礼物,盒子自然不是,外面这块布料也稀松平常,应该是个看不懂的人所挑的布料。
在纪家长的,大多不会选这种布,一则是看不上眼,二来也是不想落了别人话柄。能选这种布的,要不是来了家里没多久,要不就是外头的,如今这礼物都是家里来的,自然不可能是外头的人。纪罗绮并不需要怎么多想,就知道这是自己那位小娘的。
她轻轻扯开包装都丝带,将那块布料拿下去,南乔看见了,皱了皱眉,准备把那块布料扔掉。纪罗绮察觉出来对方的意图,伸手拦了一下,摇了摇头,自己捏着,先把那布料放在桌上。
纪罗绮陷进椅子里,她穿着真丝的睡衣,一头松软的头发搭在后背前胸,伸手往上撩了一下,而后将那个礼物拿出来。
那是一本外国的小说的中文版,叫《傲慢与偏见》。纪罗绮忍不住笑了一声,觉得自己的小娘有趣。大概是想着自己是个洋学堂的女学生,所以送那些普通的玩意儿自己自然看不上,想着送两本新书。估计是去书店转了一圈,按着人家老板的推荐买的。想来含巧这丫头要么是不知道要么是忘了,不然怎么会不告诉自家主子,绮四小姐是个懂英文的,完全不需要看什么中文书。想看什么外国小说,直接拿来原版看就是了,哪用得着看什么翻译?
尽管如此,礼物毕竟是人家的好心,纪罗绮虽然早在几年前就看过这本书,如今却仍然是拿起来翻看。书的内容其实自己已经并不关心了,之前就看过的东西,再看一遍,其实无趣。只不过这包装看着还不错,大概是个精装本,专门为着送礼用的。
第二日是纪罗绮都生日,这一天家中定然是热闹的。
姜阮涟被含巧拉着起了个大早,小丫头还是那个碎碎念念的样子,看上去还有些兴奋。含巧一边拉开床帐子,一边快步地收拾东西,又招呼人拿洗漱的进来,看见姜阮涟还在床上躺着,忍不住出声催促。
“哎呀姜姨娘,今天是绮四小姐的生日啊,陈姨娘去的晚就算了,毕竟人家也不是咱们大房的,可是您去的晚,算是什么呢?您要是去的晚了,大太太会不高兴的。而且年年绮四小姐生日来的人都多,今年绮四小姐也已经到了出嫁的年岁了,来的人更多。到时候各种礼物摆件堆一院子,点心也不少呢,您快些起来吧!”
姜阮涟还是有些懵,坐在床上呆呆的听人说完这些话,反应了半天,才穿鞋下地。她刚下地就笑了一声,轻轻的推了一把含巧。“你呀你呀,心里藏不住半点事呢。你究竟是高兴绮四小姐今天过生日,还是高兴人多热闹糖果点心多呢?”
含巧鼓了鼓嘴,笑嘻嘻的走开了。姜阮涟也不跟她计较,走过去洗脸。
洗漱好了坐下,外头有丫头抬着东西进来,含巧高兴的接了,让人都出去,一边给姜阮涟梳头发,一边高兴的说话。
“姨太太,您看,这就是咱们说的,逢年过节的赏赐嘛。今天是绮四小姐的生日,大太太高兴,大少奶奶作为大太太的儿媳,自然会收到赏赐,如今您也进来,也算是大太太手底下的,所以也有赏赐。另外,还有大太太房中的丫鬟,还有家丁什么的,都是有赏的。还有就是绮四小姐房里,自家主子的大喜事,底下人自然有赏。所以先前我才说,谁手里没几个钱了呢?”
姜阮涟默不作声,听着这一番话,对纪府所拥有的金钱财富再一次感到了迷茫。纪府的钱好像多的永远用不尽,每当自己对这笔钱规划出一个具体的数字,不久的将来,这个数字就会被推翻,然后自己就会发现,自己所规划出来的还是太少。原来这里的下人都不是很缺钱,虽说主子可能脾气爆了些,可是冲着那些银子,谁会和白花花的银元过不去呢?
含巧说话间,帮人挽好了头发,走过去把那少的东西拿了,朝着外头问了一声,知道了给的是什么。从里面抽出来一包银子,沉甸甸的,大概又是银元。含巧掂了掂,觉得听动静又不像,扯开袋子看了一眼,果然是年年大房有喜事的时候大太太小人常用的金瓜子。
含巧不过是个丫头,月钱自然没这么多,因此看着那包金瓜子,不免的眼睛有些发直。将口子合上,告诉了姜阮涟,而后便将给的金瓜子收到了钱匣子里。之后又随意伸手在那里头翻了几下,不过是首饰衣物之类的东西,还有几个精巧的小摆件日用品之类的,大致告诉了姜阮涟,看着人还在那里带耳坠子,便也就都收拾了。
姜阮涟今日还是昨日的打扮,不过因为今日略微有些风,怕着了凉,所以找了一件披肩披上了。那披肩是个流苏的,不过仅仅是在底下,花纹并不繁琐瑰丽,反而是简单的提花暗纹。她在这府中算不得什么正经主子,自然衣物也没有太显眼的,况且纵然是有,又哪敢穿上身呢?
含巧看着人收拾好了,帮着在脸上淡淡的敷了一层白粉,而后擦了胭脂又画了眉,瞧着那镜子里头,不由得衷心夸赞。“姨太太真是漂亮,浮粉,画眉这些的,对姨太太真是完全没什么呢。那些胭脂水粉跟您一比,反而显得逊色不少呢。”
姜阮涟被人两句话夸的不好意思了,站起身来,不愿意再多说,匆忙的说要走。含巧知道人这是害羞了,也不再多说,轿子已经在门口等着,姜阮涟坐上轿子,朝着宴会厅子过去。
姜阮涟其实从前从不知道,这富有究竟能富有到什么地步,可是如今瞧着在自家院子里都要坐轿子,心中更觉得自己曾经对于富有的理解还是过于片面。
之前觉得顿顿能吃上饭就是富有,后来又觉得顿顿能吃饱就是富有,然后在自己出嫁之前,自己对于富有的理解便停在了这里。直到后来嫁过来,发现原来富有并不是那样,富有是更高层次的,更高级的,是能够满足一切物质的需要而是追求精神的。她不理解,也不明白,只知道若不是这桩说不清道不明的婚姻,自己一辈子都跟这门里是两个世界。
一路上想了许多,终于,轿子停了下来。姜阮涟下了轿子,宴饮厅里面人声鼎沸,不少人已经到了。姜阮涟由含巧扶着走进去,一眼就看到被人簇拥在周围的纪罗绮。
纪罗绮似乎不怎么喜欢穿旗袍,与旁边的母亲不同,她穿着一件白的这有蕾丝花边的裙子。那裙子层层叠叠,花纹极其繁琐复杂,但却又不让人觉得眼花缭乱,只能看到美丽。领口用珍珠坠了,裙摆并不大肆放开,反而是略微收起而后加以蕾宽大的丝花边分层。每一层上又额外缀了一些看不懂的东西她,那珠子是极其好看的,只不过看不出是什么。
脖子上戴着一条项链,那好像是珍珠,却颜色与珍珠不同,直到后来她听人说才知道,那不是什么珍珠,那比珍珠昂贵的多,那是海螺珠。纪罗绮耳朵上的坠子设计虽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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