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郡，绸缎庄。
“小二，把这两匹布给我们包起来吧。”一位姿容秀丽的少妇巧笑嫣嫣地递过两匹棉布。
“啧啧啧，好歹也是郡丞家，怎么都落魄到买棉布了，这么多的绫罗绸缎都入不了顾小姐的眼吗？”有人看不过眼，讥讽起来。
少妇闻言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茬。
这里是渔阳最大的布庄，说话的两位小二都认识。前头买棉布的是渔阳郡丞顾家的小姐顾时宜，后头说话的那位是渔阳郡郡守夫人的侄媳妇孙氏。
见这两人打起机锋，小二低着头忙活着手里的活。
孙氏是在街上看到顾时宜，才特意进来找茬的，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她翻了个白眼，随手指了指两匹粉红的绸缎，别有用意地说道：“把这两个也给顾小姐包起来吧，早晚会用上的。”
粉红的衣物，多是妾室所有。
顾时宜心中不悦，但想到孙氏背后的人，终究还是忍下了心中恶气。
她勉强笑了笑，“多谢，但我只喜欢正红色，这个还是夫人自己留着赏别人吧，尊夫倜傥多情，想必你会有机会用到的。”
孙氏被戳到了痛处。
她丈夫出身渔阳最大的世族赵家，他父亲是赵家家主，他姑姑是渔阳郡守的夫人，有这样显赫的家世，那人何止是多情，简直是滥情。若不是娘家还能说上几句话，只怕这后院早没有她的立足之处了。
前些日子她丈夫瞧见了顾家被休回家的这位小姐，说什么都要纳进府里。府里老太太宠着，若不是顾家不同意，只怕这桩事早就成了。
不过孙氏也不看好，她私心觉得，顾家小姐之所以这样，不过是为了拿乔，要不然她一个被休弃回家的，还能有什么好前程。顾家如今任人拿捏的样子，又能坚持多久，只怕进门是早晚的事情。
只是现在还没进门，就不把她放在眼里，这么嚣张，将来还能得了。
孙氏眼神一转，走到顾时宜身畔，对她耳语两句污言秽语，果然见她面色骤变。
孙氏见机，大呼一声“哎呦”，然后顺势摔在了身后的侍女身上，趁着拿起帕子抹眼泪的机会，给侍女使了个眼色。
心领神会的侍女冷声喝道：“顾姑娘好大的威风，我家夫人好言好语，你居然敢动手。”
刚刚两人靠得近，说了什么外人听不到，铺子里的人只能看到她们的神情，这会儿又有侍女先声夺人，便下意识地以为顾时宜真的动手了。
顾时宜知道顾家现在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才会对孙氏的挑衅一忍再忍，但对方却得寸进尺。
孙氏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委委屈屈地道：“罢了罢了，如今顾姑娘可是少爷心尖上的人，我能算什么？”
顾母冷笑一声，“我家姑娘好端端的名声，岂容你们在这胡说八道，你们夫妻当真是般配得很。”
“我夫君的确是个混不吝的，但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怎么就盯着你家这个弃妇不放，一个巴掌拍不响，肯定是她狐媚勾人。我冤枉她做什么，还当是过去的顾家小姐吗？”孙氏冷嘲热讽道。
一番话说得火冒三丈的顾母突然哑火了。
顾家确实不是过去的那个顾家了，自打来到渔阳郡之后，就处处掣肘，什么功劳都被别人瓜分了，错漏倒是一个不少地扣在顾父身上。
赵家少爷胡搅蛮缠的提亲，他们要忍着。孙氏三番四次的嘲讽，他们还是只能忍气吞声。
“使君有妇，罗敷有夫，我行得正坐得端。更何况，顾家的女儿就没有给人做妾的。”顾时宜被气得满脸通红。
周围看热闹的人低笑出声，孙氏的面子也不那么好看了。
“好，即便那件事与你无关，那今日你推倒我这件事呢？”孙氏看上去很大度地提议道，“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给我磕三个头就算了。”
顾母就站在顾时宜身边，自然看到顾时宜根本没有动手，孙氏这般咄咄逼人，简直欺人太甚。
只是她刚要说话，就被顾时宜拉住了。
“好。”
孙氏得意洋洋地站在那里，看着顾时宜步履缓慢地走到她面前。
只是就在她要跪下的时候，却被人扶住了胳膊。
顾时宜愣住，刚刚被人为难时没有哭，但是忽然看到眼前这人，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她张了张口，激动地无声说道：“姐姐。”
顾南风笑笑，又对着顾母微微颔首示意。
孙氏对这横空出世的人觉得很是莫名。
“你是何人，要做什么？”
“路人而已，有些不一样的意见，想说两句。”顾南风转过头，看向孙氏，淡淡说道。
顾南风本就貌美，这几年的历练让她有一种别样的洒脱，但盛怒之下的顾南风，却让孙氏莫名心惊。
孙氏下意识地觉得这人不好惹，可事情都到这了，她若是轻易放过，传出去的话，她还怎么跟其他人打交道。
“你想说什么？”孙氏皱着眉头。
“我听闻赵家是渔阳最有名的世族，家中人的规矩都是极好，从不恃强凌弱，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只有昔日南康郡的曾家了。”顾南风语气深沉。
孙氏心惊，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把赵家和曾家相比。即便她处在后院，也知道曾家如今已不复存在了。知道曾家出事后，赵家家主还特意叮嘱家人近来要谨慎行事，不要太过招摇。
这也是赵家少爷看上顾时宜，却只是按规矩上门提亲，没有直接让人强抢的缘故。
“你什么意思？”孙氏不明所以。
“今日得见夫人，才知道赵家的规矩确实好，栽赃陷害更是信手拈来。”
孙氏想要辩解，顾南风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当然这都不是我要说的重点，我只是想说，赵夫人有一句话说错了。”
“哪一句？”
“夫人刚才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这不这样以为。”
孙氏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她虽然一时没想明白顾南风说这话的意思，但她知道肯定不是好话。她嘴角紧抿，盯着顾南风，等着她解释。
却不料，顾南风直接抬手给了孙氏一巴掌。
“你看，一个巴掌也能拍响。”顾南风揉着右手手掌，云淡风轻。
孙氏的半边脸瞬间通红，可见顾南风力度之大。
她身边跟着的侍女仆人都愣住了，整个布庄静悄悄。
孙氏不可置信地慢慢伸手摸着剧痛的左脸，瞪着眼睛，嘶声道：“贱人，你敢打我。”
说话间，守在门外的仆人迅速围了上来，个个凶狠地看着顾南风，只等孙氏一声令下，就将这个大胆狂徒拿下。
顾南风身后的顾母和顾时宜紧张不安地看着，担心不已。
孙氏指着顾南风，“给我打，往死里打。”
只是赵家仆人刚一出手，就被人全按在了地上。
“请替我转告赵家家主，绣衣直指副统领改日登门拜访。”
孙氏的面色青白变幻好几次，牙齿不停地打哆嗦。
若是赵家人知道是她招惹了绣衣直指的人上门，她的下场绝对好不了，但是顾南风这番话，她也决计不敢隐瞒。
她后悔了，不该来招惹顾时宜的，她面带哀求地看着顾南风。
“还不走，需要我现在送赵夫人回去吗？”
孙氏愣了一下，继而慌乱地带着侍女仆人离开。
一场战争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顾南风回身对着顾母躬身一拜，便打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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