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管家恭恭敬敬地站在宅子门口候着,旁边的两个小厮抬着一副被白布严严实实盖住的担架,他们身后一溜儿排开的是十来个红酸枝木大箱子。
足足一炷香时间过去,才有人走出来,为首的便是祝业安。
管家态度谦卑地朝祝业安躬身行礼:“我家大人听说,昨日府上的奴才不懂事,冲撞了祝大人,实在是太不应该,特地派我来给祝大人请罪。”
祝业安神情倨傲,毫不客气地颔首,“管教下人不严,曾大人这个罪赔得也不冤。”
原本故意做戏一脸卑微的管家闻言面色巨变,他倏地抬头,眼神骤然狠戾起来。
祝业安一个小小的绣衣直指统领,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惭。郡守大人位高权重,当年先帝都对其礼遇有加,祝业安居然真的敢受大人的赔罪。
记起大人的交代,管家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勉强笑道:“确实没想到会惹了祝大人大动肝火,为了赔罪,大人已经将她处置了。”
站在管家身后的小厮上前两步,将担架放到祝业安面前,然后一把掀开上面的白布。
赫然是昨日在祝业安面前叫嚣的那个老嬷嬷,只是这会儿已经脸色青白,没有了呼吸。
单看衣服上的血迹,就知道她的死法肯定不痛快。
顾南风瞳孔一缩,嘴唇紧紧抿着,须臾之后,化作一声轻叹。
这件事情说来全是因她而起。
半个月前,他们被南康郡尉李进从水匪手里救了出来。原本他们的计划是徐徐图之,但现在身份已然暴露,索性就留在了南康城中光明正大地行巡视督察之责。
十日前,顾南风偶然遇见了一个多年未见的友人,陆少禹。
陆少禹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他父亲外派南康时,祖父担心他太小可能会水土不服,就将他留在京城,亲自教养。
陆少禹的祖父家与顾家是邻居,两人是一起长大的。后来陆少禹的祖父病故,他被父亲接到了南康。在那之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当初顾家为顾南风择婿之前,除了姓章的那位,其实还考虑过陆少禹,只是让人打听了一下,听说陆少禹到了南康后无心读书,之前的几分才气没几年就被彻底湮没,顾家这才打消了结亲的念头。
多年未见,陆少禹竟然一眼就认出了顾南风,一个七尺高的男儿竟然当街就红了眼。之后便日日痴缠在顾南风身边,一心想要将人娶回家去。
顾南风无意于他,自然明确拒绝。陆少禹却执迷不悟。
前两日,顾南风被缠得不耐烦,随口推脱了一句:你父母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陆少禹转头回家就跟父母说了,果然他父亲陆怀康激烈反对,赏赐了二十鞭子给他这个天马行空的念头,让他醒醒神。
陆少禹若要娶昔日的顾家大小姐,陆怀康当然不会反对。
但是现在他要娶的是顾南风,是绣衣直指的副统领。绣衣直指是做什么的,是专查贪官污吏的,哪怕绣衣直指动不了曾治,但查出其他人来,曾治作为一郡之首也会面上无光。
陆怀康身为曾治的女婿,怎么可能允许儿子娶顾南风进门。
被打了的陆少禹不肯吃药,嚷着他爹不同意这门婚事,他就去死。
父子俩僵持起来,平日里一向顺着陆少禹的曾氏,只好派了老嬷嬷上门,希望顾南风能过来劝一劝,伤得这么重,不吃药哪能行。
只是登门的老嬷嬷却没有曾氏的一片慈母心,她态度张狂,将陆家夫人的身份翻来覆去地念叨,似乎顾南风能够登门都是三生有幸一般。
顾南风本就是抱着让陆少禹知难而退的念头,当然不可能同意去探望。
但老嬷嬷没有完成曾氏的交代,怎么肯轻易离开,最后竟在这里闹了起来,嚷嚷着自家公子一片真心被辜负了。
祝业安嫌吵,吩咐方子兴将人扔回曾家,顺便问问曾大人,曾氏这样不把绣衣直指放在眼里,是他的意思吗。
方子兴直接将大放厥词的老嬷嬷的胳膊一扭,找了块不知道哪里摸出来的破布塞住了老嬷嬷的嘴,让她安静下来。
看到方子兴蛮横的行为,跟着老嬷嬷来的几个下人冲上去想要将人救下来,但他们几个哪里是方子兴的对手,没两下就被撂翻在地,眼睁睁地看着方子兴将人捆住,然后拖走。
祝业安没有将人扔回陆家,而是扔到曾家,是想要利用曾家下人,让绣衣直指和郡守府划清界限。
可是曾治直接将人打死的举动,倒显得绣衣直指过于跋扈了。
祝业安扫了一眼惨不忍睹的尸首,便移开了目光,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郡守府果然规矩森严,百闻不如一见。只是不知道这样严苛的规矩之下,怎么还有会那么不懂事的下人。”祝业安一顿,状若恍然大悟一样,“或许不是下人不懂事,只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而已?”
祝业安不按常理出牌,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更诛心,这让原本轻松的管家微微有些慌张,连假笑都挤不出来了。
“祝大人自谦了,若当真如此,我家大人也不会在百忙之中特意吩咐我来走这一趟。”管家指了指一起带来的几个大箱子,“你看,这些都是我家大人的诚意。知道祝大人清明廉洁,也不敢送贵重物品,特意寻了这些,礼轻情意重,希望大人能够收下。”
管家挥挥手,小厮将箱子全都打开,里面竟然是瓜果蔬菜,礼物简陋到还没有箱子本身值钱,如此别出心裁的礼物还真是前所未有。
管家心中冷笑,这样寒酸的赔礼,无论是收下还是拒绝,祝业安都讨不了好,他倒要看看祝业安会怎么处置。
祝业安依旧平淡泰然,“曾大人果然细心,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
管家冷冷盯着祝业安,想要看出什么,但最终还是失望了。他敷衍地行了个礼,带着人离开。
方子兴看着门口的几个大箱子,心中忿忿,“大人,这些箱子怎么处置?”
祝业安踟蹰片刻,在方子兴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方子兴嘴角的笑意都要绷不住了。
“大人放心,我这就去办,保证让所有人都知道。”
顾南风仍然有点担心:“我们现在和曾治对上,是不是有点早了?”
“是有点早,再晚一点,等我手里的筹码再多些,事情会好办许多。不过,现在也不至于坏到哪里去。”祝业安摩挲着手腕上重新串好的奇楠香串珠,神情高深莫测。
方子兴带人将这几口大箱子运到了城门口,凡是过往行人,每人送一颗菜或者一个水果。
一边送一边嘴里还念叨着:“郡守府的下人冒犯了我家大人,这是曾大人给的赔礼。大人身为绣衣直指,本不该接受官员礼物,可曾大人盛情难却,怕曾大人多想,我家大人只好勉为其难地接受,但是断然不敢存私,只能回馈于百姓了。”
接到礼物的百姓全都一脸懵,却没有哪个敢拒绝。
因为但凡有人推拒,方子兴就会问:怎么,你这是嫌弃郡守府的东西?
哪个人活得不耐烦了,敢嫌弃郡守府的东西!
不出半日,绣衣直指和郡守大人不对付的事情,南康城中妇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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