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这……我们不跟去看看吗?”
人群散去,萧丹瑶也随夏贵妃离开。
“看什么,太妃一惯看本宫不顺眼你又不是不知,本宫又何必去找不痛快。”夏贵妃瞥她,“你怎么回事?从前不是巴不得夏芷歆不好过吗,现在怎地好似很担心她的样子?”
“……我哪是担心她。”
“我是怕她受伤我们不闻不问会有人说闲话。谁人不知以往在这宫中数我们与夏芷歆走得最近,从前夏芷歆但凡留宿宫中都是住在母妃的长乐宫,总不能夏芷歆不是勇诚侯府亲生女儿了我们就区别以待,这样传出去不好听。”
夏贵妃闻言停下脚步多看了她两眼,“丹瑶,你近来似乎懂事了不少,放在从前你可想不到这些。看来将你放到你皇兄跟前去由他管教是有用的,不枉本宫特地去求你父皇允你出宫去小住。”
萧丹瑶嘴角一扯。
她出宫去住是去玩是去看热闹的,可不是去受管教的。这次她看似如愿出宫去了,实则还不及在宫中自由。
不过也不是没有顺心的事,比如她一直想给周秋雅一点教训,这次终于做到了。听说李家那个大少被下放后周秋雅都气病了。
“那母妃,我们要去太妃娘娘宫中看看夏芷歆吗?”
“不去。”夏贵妃道:“你能想到维护名声本宫很欣慰,可你方才也瞧见了,太子那般神情显然是动了大怒,我们此时凑上去未必能讨到好。本宫会派个人去太妃宫中代为守着以示本宫也在担忧夏芷歆即可,明日你再随本宫前去探望。”
萧丹瑶想到方才萧旭尧的神情,不由打了个哆嗦。
“母妃所言甚是,我们此时过去未必能讨到好。夏芷歆也是好本事,竟真攀上了太子皇兄这个大靠山。”
可不是么。
确实好本事!
夏贵妃眸光微敛。
她从小看着夏芷歆长大,还以为对夏芷歆足够了解,到头来才发现看走了眼。她所了解的夏芷歆纵是有点小聪明人也机灵,却断然不是个对人倾注了真心之后遭受背叛能这么迅速解脱出来的人。
夏芷歆会很快与背叛她的萧旭谦划清界限,但她本人不会那么快走出来,更遑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移情他人。
适才夏芷歆看太子的眼神可不像单纯的攀附。
她眼里是有情的。
可明明二人皆有意,又为何还要拒绝陛下的赐婚?
太子拒绝尚能说是他病躯不能许夏芷歆未来不想耽搁她,可夏芷歆呢?总不能是夏芷歆嫌弃太子短命所以只想利用他不想嫁他吧?
她不算有多喜欢夏芷歆,却也知夏芷歆并非品性如此低劣之人。
“母妃,您说……刺杀夏芷歆的人当真是五皇兄吗?会不会像承王兄说的那样是夏芷歆在借此报与五皇兄的私怨?”
“拿这种事来报私怨对夏芷歆有什么好处?”夏贵妃瞪她,像是在骂她愚蠢。
“若查出此事是夏芷歆胡乱攀咬,可就是诬陷皇子的罪名,你觉得夏芷歆有这么蠢吗?”
萧丹咬唇摇头。
她是看夏芷歆不顺眼,谁让夏芷歆总是和她抢东西抢大家的关注,但她不得不承认夏芷歆确实是有点头脑在的,并非蠢笨之人。
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在夏芷歆面前吃亏!
“所以这事当真是五皇兄……”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夏贵妃打断她,“真相如何是何人所为,待查证后自见分晓,在此之前不是你该过问的。你父皇命你皇兄协同彻查此事,你莫要去掺和给你皇兄惹乱子!”
萧丹瑶清楚夏贵妃的警告在理,但她还是有点不愉。
母妃总是这样,从前偏心夏芷歆向着夏芷歆,现在偏心皇兄向着皇兄,就是从来没有偏心过她向过她!
*
“王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承乾殿不远处某个树荫下,站在萧旭然面前的下属迟疑问。
“立即让人去处理了五皇子府中那批暗卫以及与那批暗卫有关的所有东西,务必要让人什么都查不出来!”
下属刚要应声离去,被萧旭然打断:“算了,不用去了。”
“我们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陆凛,更快不过太子!此时有所动作反会将把柄送给他们。切断五皇子府与我们所有的联系,万不能将承王府和本王牵涉进去!”
这意思是……要弃了五皇子?
下属不敢多言,低声应是。
“去办事吧。”
“那王爷您……”
“朝阳郡主受伤昏迷,本王自是要去表达一下关心。不说本王与朝阳有一起长大的情谊在,便是看在勇诚侯府的面上,本王也该去看看,你方才也瞧见了,夏长风对朝阳遇刺受伤这件事有多在意,我们可不能低估了这位朝阳郡主在勇诚侯府众人心中的地位。”
*
“夏二公子在看什么?”
顺着视线看过去,陆凛看到了夏长风染血的双手。可见夏长风方才就是在盯着自己染血的手看,或者说在盯着手上的血看。
“……没什么。”
夏长风握拳将手收住。
他确实没看什么,他只是想到适才看到的场景。
身姿纤细一身衣衫被鲜血染红的人手起刀落下手之狠,她眼底的恨意是他从未见过的,让人心惊。
不仅如此,她手中染血的匕首分明已经被他拿走,她又要了回去,不顾私带兵器入宫觐见的规矩也要自己将匕首握在手中亲自押着被拿住的刺客,仿佛这样她才能放心……
她不信任别人。
包括他这个二哥。
“陆大人,刺客都关押好了?”
陆凛看他一眼:“嗯。”
“那现在就开始审吧,以免夜长梦多。”
陆凛不置可否,当先往关押刺客的牢狱走去。
*
夏芷歆原本是装晕,不知不觉真晕了过去。
或者说睡了过去。
这一夜发生太多事,她可以说是身心俱疲。
太妃年纪不大,四十来岁,许是一生无儿无女又没有太过需要费心劳力的事,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一看到萧旭尧抱着一身是血生死不知的夏芷歆过来,当即着急迎上去:“前殿的事哀家已有耳闻,不是说朝阳没受太重的伤吗?”
“只是太累睡着了。”萧旭尧道。
若非如此,萧旭尧不可能如此淡定。
“朝阳尚在闺中,留宿东宫不妥,今夜要劳烦太妃娘娘。”
“太子与哀家这般客气作何,朝阳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孩子。快将人抱进屋,朝阳自幼习武,身子骨可不似寻常闺中女子娇弱,竟都累得睡着了,便是没有受什么重伤怕也遭了不少罪,得快些请太医来给她看看。”
“天子脚下刺客行凶,禁卫和御林军都是吃素的不成!听说朝阳还是乘坐你的太子车架出宫,这都有人敢行刺,简直是在藐视皇权!”
萧旭尧没有接话,只是眸光暗了暗。
将夏芷歆放到床榻上。
来诊脉的太医是李赟的弟子崔子睿,李赟紧随其后而来。
李赟今夜本就留宿宫中,看样子是崇德帝怕夏芷歆当真出什么事没法收场,不放心特地让李赟亲自来看。
看到夏芷歆一身的血,二人皆是一惊。
忙给她诊脉。
都确认她没有大碍后,在李赟的指导下崔子睿开了一副方子留下一些伤药,太妃才安排人给夏芷歆沐浴更衣。
这个过程萧旭尧始终没有离开,一直守在门外。
他不离开,李赟和崔子睿哪里敢先离开。
崔子睿自请去盯着煎药。
萧旭尧这才抬眼看了看他,直看得崔子睿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错,心有点慌。
却得太子一句:“有劳崔大人。”
崔子睿受宠若惊:“微臣分内之事,不敢当太子殿下这声‘有劳’。”
其实这并非崔子睿的分内事,煎药这种小事让宫人去做即可。崔子睿自请去亲自盯着是觉得宫中人多眼杂,恐有心人钻空子在夏芷歆的药上动手脚。
撇开其他不谈,他和师父如今与朝阳郡主也是合作关系。
更况他小师妹还是朝阳郡主身边的人。
不过凭着太子殿下这声“有劳”,不难看出他对朝阳郡主的看重。
“太子殿下。”李赟近前见礼。
“李院使。”
萧旭尧目光一落在他身上,李赟神经便不自觉紧绷。
“夜里风凉,殿下身子弱要多加注意,莫要染了寒惹得旧疾复发。老臣、老臣也给殿下把把脉吧?”
萧旭尧静默看他。
李赟握于身前的手轻轻攥紧。
“李院使说得对,太子皇兄身子弱要多加注意,还是让李院使给太子皇兄把个脉要放心些。”
萧旭然走过来。
“太子皇兄。”
李赟也朝他行礼:“承王殿下。”
萧旭尧只一个眼神没有多余的言辞,萧旭然也懂了他的意思,自动解释:“臣弟见朝阳郡主晕过去,委实放心不下是以跟来看看,太子皇兄,朝阳郡主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
对上萧旭尧淡淡扫过来的眸子,萧旭然道:“臣弟没别的意思,只是此事涉及臣弟的胞弟,臣弟与朝阳郡主又算是一起长大,总要来确定她无事才能安心。”
这个解释是告诉萧旭尧他对夏芷歆绝对没有旁的心思。
不知是不是错觉,太子一看自己,萧旭然就不由想起被人套麻袋拉到后巷去打的情形,只觉全身骨头都在疼。
不过时至今日,萧旭然也没觉得此事是太子做的就是了。
无他,在他看来太子高洁的品性做不来这样的事。
而且太子自来行事就不是这种遮遮掩掩的风格,他看谁不顺眼想要教训谁从来都是光明正大,不是嚣张,是太子有这样张扬的底气。
“朝阳有句话说得不错,外界都道承王与五皇弟兄弟不睦,如今瞧着似乎不尽然。”
萧旭尧一句话让萧旭然心狠狠一提。
平了平心绪挤出笑:“什么睦不睦的都是外面的人瞎传的,亲兄弟之间哪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不过是五弟觉得母后总是偏心本王忽视他,他心中有气与本王闹一闹罢了。只是从前本王年纪也小,纵是知五弟小孩子心性,被他烦的次数多了也会觉得烦躁便不免与他起了些争执,本王从未当真与五弟置气。”
如果夏芷歆在这里一定会夸他们的戏演得好,连被人拆穿他们不和戏码之后的说辞都早早就设想好了。
萧旭谦和萧旭然两兄弟自幼不睦,每每碰面都不对付,确实更多是萧旭谦主动去招惹萧旭然,萧旭然则每每退让,每次都是他退让后萧旭谦得寸进尺他才会有反击。
只不过从前这在旁人看来是萧旭然涵养好顾及各自体面,并非对萧旭谦还存有什么兄弟感情,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坚信二人不和。
“是么。”萧旭尧意味不明一声。
走到一旁宫人刚摆上的桌旁坐下,伸出手。
这是同意李赟给他把脉的意思。
萧旭然站在原地盯着萧旭尧的背影看了许久,眼底神情几番变幻,举步走过去也坐下。
紧接着眼底神情几度变幻的人就变成了李赟。
他搭在萧旭尧脉搏上的手不自觉抖了抖。
在对上萧旭尧淡淡瞥过来的视线时抖得更厉害。
“如何?孤可有旧疾复发之兆?”
“……”不知。
他不知!
他看不出来!
如何?
这分明是毒入肺腑将死的脉象!
可、可是从太子殿下的状态看,他除了面色有些许苍白唇上少了些许血色是久病体弱的症状,并无其他将死之人的明显表现啊!
这是怎么回事?
瞧着竟像是太子殿下又中了其他剧毒,几种一饮封喉的剧毒在体内相互冲撞?
可是,太子殿下怎么会又中毒?
太子殿下何其机警之人,东宫守备森严又整日里有太医院的太医出入,何人能这般悄无声息又给太子殿下下毒?
且还是这般几种剧毒!
最重要的是,太子殿下体内几种剧毒共存居然还能无事!
是、是他诊错脉了吗?
分明前几日他例行去东宫为太子殿下诊脉,太子殿下的脉象还不是这样,怎么才几日工夫就……
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院使作何不言?是孤病情又加重了?”
萧旭然竖起耳朵。
太子病情加重了?
心下不由一喜。
这种情况分明已是将死脉象,或者说必死脉象,李赟一时不知这算不算病情加重。
“……殿下是沉疴旧疾,主安养,平日里仔细调养好好休息便能无大碍。老臣会再开两副方子着人送到东宫,殿下切记要按时服药,过些时日老臣会再去东宫为殿下复诊看看情况。”
与以往一般无二的说辞。
萧旭尧看李赟一眼,“那就有劳李院使了。”
这一眼看得李赟神经再次紧绷,“不敢不敢,这是老臣应该做的。”
不是第一次了。
每每去东宫为太子诊脉,李赟都是这般紧张状态。
至于原因,心虚愧疚加恐惧。
担心被太子殿下发现他一直在说假话的恐惧。
什么战场上受重伤落下的沉疴旧疾,这话骗骗别人尚可,却骗不了他。太子殿下分明是身中剧毒!且那剧毒还是皇家秘药“落殇”!
他不仅说了假话,还设法帮忙掩盖了太子殿下中毒的真相,让旁的太医和大夫都觉察不出。
此等行径,枉为医者!
可他别无选择。
他若不做,死的就是他李氏满门!
五年,他日夜饱受良心的谴责不得解脱;五年,他以行医游历天下的名义将李氏族中年轻一辈悄悄遣离这是非之地。
可族中年轻一辈能悄无声息遣走是有他和他的独子以及族中其他老人在前吸引注意力,他或是他的独子想要悄然抽身离开断无可能。
他以为会一直这样饱受折磨身不由己,直到朝阳郡主找到他合作让他窥到了一线生机。
朝阳郡主说过儿子一家离开盛京后,后续一应事宜她都会安排好。这是变相地告诉他不用担心儿子一家四口会被人寻机报复。他知道朝阳郡主心中会对儿子一家四口寻机报复的人是儿媳小周氏和周家,但在他这里没什么差别。
朝阳郡主的安排能防周家的报复,自然也能防其他人。
儿子孙子和族人都安顿好了,他这把老骨头死便死了!
萧旭然听完李赟的话则是一阵失望。
他还以为太子病情加重……
“太子皇兄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萧旭尧和李赟的目光都转向他。
他道:“诚如太子皇兄所言,大燕朝不能没有太子皇兄。若是太子皇兄有个好歹,对大燕朝一直虎视眈眈的漠北必会再起兵乱,届时大燕朝好不容易争来的太平恐又要被打破……”
本是不想他人怀疑下意识的开脱之言,可话出口萧旭然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因为他清楚他说的是事实。他心知太子对大燕朝的重要,也知旁人包括他在内都……远不如太子!
这让萧旭然心里如何能痛快。
“承王清楚便好。”
萧旭尧道:“承王须知,有大燕朝的和乐太平方能有你的皇室尊荣富贵荣华。若太平没了动乱再起,你什么也不是。”
恰是此时,身后的房门打开说夏芷歆梳洗好了。
萧旭尧起身,目光扫向萧旭然:“好自为之。”
他没让萧旭然跟进去,进门便将门关上。
一通折腾,夏芷歆已经醒了。
见萧旭尧进来她就要起身,萧旭尧忙阻止:“躺着别动。”
不顾太妃还在一旁,径直走过去握住夏芷歆的手坐在床边,“可还有哪里不适,要不要让李院使再进来看看?”
夏芷歆摇头:“不用请李院使,我没大碍。”
看向站着的太妃,夏芷歆还是要撑着坐起来。
见她坚持,萧旭尧没有再阻拦,扶她起身。
“今次多谢太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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