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白光尽,黑夜来了。
进了门,踏在鹅卵石小路上,心头一片阴凉。
“猫呢,那团子体格大,饿得快,吃得多呢,今日的份喂了吗?”
院子里的花争相斗艳,暖融融的挤在一起开着,五彩缤纷,目不暇接。
刘妈妈引我到餐厅,目光有意避过从主屋里探出脑袋的管家。
管家姓陈,是傅戎焕从家里带来的仆子,负责院里大小差事的安排。
傅大少爷素来喜静,因而带来的人图精不图多,平时里,他也无需人贴身伺候,凡事亲为。
陈叔话少,性子憨厚,逢人就是一副乐呵脸,办事情格外稳妥。
我打眼一看这二人的古怪,心里猜到了七八分。
灌丛虽有了些年纪,但只要她是花,就总有开的那日。
刘妈妈今日换上的新衣,就是开花时的芬芳态。
她是晚春的花,徐徐而绽。
这两人年纪相仿,性子也温善,倒是称对。
我看他们自见面第一眼时就有了些苗头,可惜一个时时跟着我,一个又掌着家中之事,所以才不能大方地谈情。
傅戎焕早几日还与我说过这事,只是感情的事儿得靠两个主角自己,我们虽是主,但毕竟是外人,也不好开口催促,便等二人水到渠成。
刘妈妈娇色上脸,低低回着我的话。
“小姐放宽心,都按时喂着呢,一天三顿,一顿不落。白日它抱成一团儿在摇椅里睡懒觉,下午追着蝴蝶喜鹊满院子跑,还碰翻了一个瓦罐。
我捡了根棍子想吓唬吓唬它,结果它倒好,挥着胖乎乎的爪子撵我,将我裤腿边抓得扒丝儿,方才又在院里刨土捉虫,精神得很。”
下人这边刚看了茶,白猫就摇着擎天柱似的大尾巴跑来蹭脚。
“晚膳吃的什么?”
我抱起猫,揉着它软塌塌的后脖领。
“苏州菜,天热了,吃清淡些。”
刘妈妈在盆里净手,张罗着上菜。
可刚拿起筷子,傅戎焕的车就进了院子。
猫儿比我灵敏,四腿一蹦,朝外头奔了去。
一个软乎白团子在路上飞,扑着去迎它的主人。
我换了双舒适的平底鞋,跟在它踩了泥的梅花爪子印后面。
傅戎焕拎着一盒冒着香气的吃食,外套搭在臂弯里。
他精神气不错,脊背挺直,两眼有神,直勾勾往我身后瞥。
餐厅露出一个角,桌上还摆着碗碟。
“等久了吧,怎么不先吃?”
“喵喵”
馋猫跟在他腿边,伸着爪子去够。
他说久等,我心虚。
“不久,你呢,家里的事处理完了?”
他将食盒递给迎过来的陈管家,俯身抱起灰扑扑的猫,“嗯,人已经葬了。”
含着笑意的俊颜透出一抹难为情。
“他们在酒楼摆了席面,小小的开了五六桌,我不愿意吃,所以先回来了。
腊肘子和酸萝卜是在一家四川饭店买的,手艺正宗,你应该会喜欢。”
我喜辣,但刘妈妈为我身子着想,一直忌着油辣之食。
刚搬来的那几日,傅戎焕看我总是细嚼慢咽,安安静静吃下一碗寡淡清汤,还以为楼家刻薄待我。
他瞒着我,偷偷撸起袖子要去楼家问清楚,好在刘妈妈眼尖拦下他,说了真相。
我少时在外,饥饱不定,胃折腾出了毛病,在家时吃得细腻、讲究是为了滋养。
傅戎焕看我吃得“可怜”,时不时也会破例为我开小灶,但他有规矩,不能叫我多吃。
“喵”
白猫忽然一声嘶吼,将他逗笑。
“跟个孩子似的,受了委屈就叫大声。”
我晃晃脑袋,木了半晌来反应过来。
他刚才说人已经葬了?
当日死当日便下葬,为何如此匆忙?
我有种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的错觉,悻悻道,“去净手,先吃饭吧,菜刚热。”
“好,一起吃,我也正饿着呢。”
猫团子适时又喵呜两声,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噜声。
我们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隐了秘密。
……
“盛明远洋”经营渐入佳境,拿了几个山东来的单子。
大家渐渐忘了那个叫山野的日本人,且还是不知那日在楼下的一连串古怪行为。
我旁敲侧击,叫林巧儿多关注楼家的动向。
结果和推断一样,楼伟明说外界“开价”毁我清白是假的,纯属他个人编撰。
略感意外的是,这诡计是他亲爱的大儿子和二女儿一起想的。
他们怕我“功高震主”,忘了楼家的养育之恩,所以有了这下作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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