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那儿还是没动,目光一直放在那把皮质刀鞘的匕首上。
陆子宴顺着她的目光也垂眸看了眼,道,“那年到岭南时,听说当地有一铁匠世家,便去定了这対匕首。”
他自幼就比同龄人稳重些,随着年纪越长就越是不动声色,少年人浅显直白的爱意,放到他身上,十分的喜欢,或许也就只有半分会在细枝末节里表露出来。
比如,他从没跟她说过,收到她患雪盲症的消息,他心急如焚,披星戴月赶回来的事。
可回来后,她却在大费周章的找其他男人。
什么琴声,什么陪伴,什么温柔安抚。
那是他第一次品尝到妒气的酸涩,也是第一次如此忌惮另外一个男人。
他笑了笑,道:“你是不是认为我半路堵你马车,将你掳来这里,行事猖狂,欺人太甚?”
谢晚凝没有说话。
可她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是。
陆子宴心里更酸,恼怒道:“你以为那病秧子是个什么好东西?你是我未婚妻的时候,他觊觎你,你是我妻子的时候,他依旧没死心,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惦记你。”
说着,他的笑意变冷,“兜兜转转两辈子,不过是得了我记忆苏醒的比你慢的便宜,把你抢走了,还要叫我认命,我为何要认命?”
如果是他先觉醒前世的记忆,他们之间绝对不会发展到这样的境地。
她岂会另嫁他人。
此生,她已是别人名正言顺的妻子,这是他每每想起都恨不得呕血的事实。
这番话信息量极大,谢晚凝心头微跳。
“……前世,我死之后,他……”
所以,裴钰清上辈子是真的一直默默关注她吗。
陆子宴瞥了她一眼,道:“晚晚,你要知道,是他先跟我过不去,他两辈子都要跟我抢人,那我对他就不用讲任何情面。”
包括半路将对方名义上的妻子,掳来自己院中的事。
他不肯说上辈子裴钰清在她死后都做了什么,但言语间已经透露出他的恼恨。
谢晚凝安静的听着,心里却不自觉的在想,那个前世从来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听闻她的死讯,会是什么反应。
他还有心疾。
她的神思不属,陆子宴一目了然,眸光闪过一丝阴沉。
“想什么呢,那病秧子惯会装柔弱,我死了他还活的好好的,”他道:“真正为你殉情的人是我,将仇人都杀了后,我用我自己的命给你谢罪。”
他语气平静,说起自戕仿佛在说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谢晚凝满心复杂。
惊慌有之,震动有之,更多的是愈发觉得他疯的厉害。
陆子宴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起桌上的匕首,拔出皮鞘,淡淡道,“不是说判我死刑吗,过来执行吧。”
谢晚凝还是没有动。
“害怕?”
“如果是害怕杀了我,被追责的话,你可以放心。”
他将匕刃放下,朝着她勾唇一笑,“这栋宅院是我私宅,没人会知道你来过这儿,我死之后,鸣剑他们会为你清扫好首尾,所有人只会知道,我是死于旧疾复发,你继续回去做你的国公府世子妃就行。”
“晚晚,我再说一遍,”他顿了顿,慢慢收敛笑意,淡淡道:“这是你此生唯一能摆脱我的机会,只要我活着,无论如何,对你我都不会放手。”
他很真诚,将一切都说的明明白白。
或许真的是看她情绪崩溃而心软,也或者是他想赌一次,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如她自己所说彻底放下,对他还有没有半分不舍。
所以他决定给她这个机会。
只要她心狠点,一刀下去了结他的命,这辈子她就彻底摆脱了和他的纠缠。
谢晚凝的目光落到桌上的那把匕首上。
她当时收到时,很是欢喜,还给它取了个名字。
裁月。
她的那柄叫裁月,这柄不知道叫什么。
谢晚凝终于动了,她一步一步走到桌案旁,陆子宴的眸光紧盯着她,她理也不理,伸手握住镶嵌了一颗红宝石的刀柄。
精铁炼制的刀刃在烛火下闪烁着明亮的水色,锋利,冰冷。
以陆子宴的脾性,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做出的决定,只要她真敢拿刀捅他,他必定不会出尔反尔。
这一刀下去,她或许真的能结束一切。
对着他的胸口捅,还是脖子?
脖子不行,伤口太明显,旧疾复发的理由搪塞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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