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之行,不仅震慑地方大族势力,也使李瑄对关中民生有一些了解。
关中的锦衣卫是控制最牢固的地区,还有凤翔都督府,承担以往中央军的职责。
李瑄让京兆尹张巡做好准备,等严庄带人到河南河北后,立刻宣布除贱为良,要求豪强大族不要抵抗,接受审查。
解放农奴,才是摊丁入亩的基础。
五月十日,朝会,太极殿。
李瑄准备与文武百官商讨,削除宗室的赐田事宜。
大唐的宗室,一般都是出了五服,就各谋生路。
也有一些离宗室离皇帝三四辈就落魄。因为其父辈的爵位,被嫡长子继承,次子则会败落。
如果脱离“门荫入仕”,还会为官的,多是自己争气。
如李瑄的四兄李季卿,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已明经及第。宗室进士及第也不在少数。
大唐的亲王虽不再食邑,但永业田有一万亩。另外,郡王和嗣王有永业田五千亩。国公有永业田四千亩。
永业,则是世代耕种,身死不还的田地。
李隆基的儿子公主那么多,他的孙子、重孙都有不少,拥有长安城外无尽的永业田。
更别说他们私底下的土地兼并。
百姓成为佃户,无数奴婢为他们耕种。
“诸卿,朕巡视关中,发觉关中虽为京畿之地,但缺少田地的百姓依旧众多,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我等齐心协力欲使百姓丰衣足食,为佃农可非长久之计。”
在宫殿上,李瑄听取宰相汇报日常事务后,问出这个问题。
这句话让文武百官一个头两个大。
小小的京兆府,有户籍人口一百九十五万。
按理说向北拓荒和向西移民是好选择。
但这些佃农不是没有地种。
一旦移民或者拓荒,王公贵族的土地就会荒下来。
就像是站在朝堂上的文武大臣,谁家没有良田千亩?
难道他们的家人会去种地吗?
显然不可能!
“朕无解对之法,才来征求众卿的意见。在长安附近如此,是朕的耻辱;社稷之主,也属实可笑。”
李瑄自叹一声,满是忧虑。
关中平原有地,只有没有百姓的耕地。
在岁月的流逝中,不少百姓因各种各样的方法,失去土地。
这是一种阶级矛盾。
既得利益群体,本能地去忽略这种目光。
朝堂上不少大臣都认为将自己的耕地,交给无地的佃户,是为施舍。又不是让他们成为农奴。
但“佃户”这个词已经说明了一切。
长此以往,百姓会对大唐有归属感吗?
有人揭竿而起,无地少地的佃户,一定是跟随者。
“启奏陛下,当前关中地区,遍地佃农,是因自开元后期以来朝廷对关中的管理稍有松弛,以至于增加众多籍外之田。当立即收走籍外之田,重分无地百姓,缓和矛盾。”
正所谓君忧臣辱,见皇帝忧愁百姓生计,宰相卢奂向李瑄启奏道。
他两袖清风,无置家业,对这种事情双手赞成。
他相信至尊的英明,不怕去得罪人。
“仅籍外之田,还是不够啊…”
李瑄微微摇头。
那天他与宰相商议过,宰相皆知他要除贱为良。
他所要的,可不只是籍外之田。
“启奏陛下,臣族中有良田十顷,愿意舍弃,分给百姓,只叹杯水车薪。”
这时,事先与李瑄通过气的刘晏起身拱手道。
“卿有此心,朕甚慰之。然诸卿为国操劳,还要养家糊口,并不容易,不能如此。”
“籍外之田,为不当来源,不具合法性。朕认为得永业田宗室数以百计,分得关中良田何止万顷?然许多宗室子弟留恋于烟花柳巷,在长安赌坊之中挥金如土。朕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不敢去增加后宫妃嫔,他们一无是处,却浪费民脂民膏。朕不想用蠹虫去形容,但没有更好去解释了。如果要削,也是去削弱宗室的永业田。”
有刘晏作为引子后,李瑄将心中的计划向文武大臣全盘托出。
大唐建国以来,宗室可太多了。毕竟连李渊的堂兄弟都算。
偌大的宗室,出一些废物也是不可避免的。
就如李瑄的五兄李琅,浪子回头前,也差不多一无是处。
文武大臣也终于明白李瑄的意思,不仅要没收籍外之田,还要向宗室的永业田动刀。
这会触动宗室的大利益。
但李瑄小宗代大宗都干了。现最大的宗室是睿宗皇帝的后代,和李瑄基本是不可化解的矛盾。
而李隆基的儿孙、重孙加起来过百。
有大臣猜测,至尊是否是在搞李隆基的儿子,是以其他宗室殃及池鱼。
事实上,李瑄没那么小心眼,他就是要搞整个宗室。
一个亲王,一万亩地。
亲王的儿子五千亩。
随着新帝登基,新的亲王会不断诞生。
即便能在推恩令中收回一些土地,但对关中的损害越来越大。
在大臣中,宗室除了他的亲兄弟,就只有他的亲信李岘、李纾、李勉、李廙等人。
李瑄又没有去削文武百官的俸禄和赐田,不关他们的事。
一朝天子一朝臣,没有大臣站出来劝李瑄收回成命。
“臣身为宗室宰相,认为陛下圣言合理。国家疲惫之际,他们坐享其成,已是天恩。若再占着大量土地,于国于民皆不利。”
李岘带头向李瑄说道。
曾经李隆基过天长节的时候,文武百官在天下搜罗宝物,力图献上最好,但李岘只献出一匹彩锻。
宗室的风气不对。
他已经看出,李瑄不按套路出牌,把能得罪的都得罪了,只为创造盛世。
但李瑄牢牢抓住三样东西,就能握住天下。
一是军权,二是民心,三是四夷胡酋的敬畏。
李岘不明白李瑄所言的“螺旋上升”为何物,但他愿意跟随李瑄去完成。
对李瑄来说,完不成历史的跨越,不过是被清算后人。
如果完成,他就是神话!
“好!立刻拟定诏书,由右仆射主导对宗室田产的彻查。不论是谁,胆敢抗拒,先绳之以法,再由刑部、大理寺审判。朕以身作则,朕的儿女将名下永业田只留一成。”
李瑄将此件大事交给李岘统筹。
从收田,到分田,相信李岘会弄妥当。
李瑄的暗示已经很明白,他的儿女如此尊贵,都只留一成,你们这些诸王公主还想留多少?
“臣遵旨!”
李岘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文武大臣在心中为宗室子弟默哀。
李瑄不清算李隆基一脉,算是他们的幸运。
李隆基的儿女、孙子、重孙丢失一些土地,又哪敢言不幸?
须知,在高宗武后时代,宗室的命运是无比悲惨的。
朝会结束,宗室版本的“除贱为良”火速传遍长安。
李瑄在这个时候动宗室,是为除贱为良打前站。
让豪强大族明白李瑄的决心,不要做无意义的抵抗。
特别是东西江南两道,人口加起来比河北还恐怖,却收不上赋税。
这是挑战李瑄的忍耐。
三万名锦衣卫,四个都督府建立在江南,随时准备出击平叛。
当天,就有不少宗室成员关起门骂李瑄六亲不认。
像汉代的时候,宗室侯爵都有食邑,现没食邑就算了,连永业田都要剥夺大半。
最有战斗力的宗室,还被李瑄关在兴庆宫呢!
在除贱为良结束前,李瑄不会释放他们。
万一李隆基的儿孙,跑一两个到江南,对李瑄有不必要的麻烦。
那些损失利益的人,想入宫求见太上皇李适之。
但李适之不会过问这样的事,他只想做一个闲情逸致的老人,享天伦之乐。
他知道李瑄的目光看得很远,都不是只放眼当下。
“禅让才多久,就动我儿孙?”
消息传到兴庆宫后,李隆基怒不可遏。
这一定是在针对他。
他感觉自己被欺骗了。
说好的富贵哪去呢?
“三郎息怒,李七郎有分寸的,皇子皇孙们妥善经营,足够富贵了。”
高力士宽慰李隆基。
现在李隆基老了,开始为自己的子孙后代担心。
前几天还问高力士他的后代之中,会不会出现李七郎这样的人物,将他的江山重新夺回来,让他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对此高力士只是安慰,毕竟李七郎是古往今来才出现一次的人物。
“我担心他得寸进尺,将来我的儿孙连立锥之地都没有。”
李隆基还是无法掩饰怒气。
“只要他们安份守己,李七郎应不会此,他是有德之人。”
高力士也不知怎么说。
自从能去太真观后,李隆基隔段时间都要到观前,希望玉环娘子能回心转意。
但每一次杨玉环都闭门不见,使李隆基越来越急躁。
“有德的人还会篡位吗?我的儿孙连兴庆宫都出不去,谁会记得他们?”
李隆基的心中异常后悔。
早知如此,就该将儿孙们派到诸道,去锻炼他们的能力。
从十六王宅到百孙院,连太子都不居东宫之中,李隆基一直防着儿子,把儿子们当金丝雀养着。
最大的问题是他禁止文武百官与儿孙们联系,以至于自己的儿孙没有党羽拥护。
“唉!三郎你不要再操心这些了,应该颐养天年。永王的幼子刚出生,老奴让他们带来给你看看。”
高力士也很无奈,明明已经没有机会了。
圣人为什么老是想那些有的没的。
以李七郎的人格魅力,随着执政事件越长,权力越会稳固。
他通过变法,为底层百姓带来利益,得到民心。
又提高募兵制下士卒的待遇,掌握军心。
自古任何阴谋诡计,都会撞在军权这座大山上。
“看看吧!我以前都忘了我孙儿叫什么。”
李隆基也清楚,他不会有机会撼动李瑄。
玉环娘子又不见他,他不过是在愁闷之际发发牢骚罢了。
五月十五日,上午,长安城明德门外数里,出现一批不一样的人。
这些人金发碧眼,鼻梁高挺。
但来来往往的平民百姓对此习以为常,他们还以为这是西域哪里来的大商队呢。
重辟丝绸之路后,由西域来大唐的胡人更多了。
虽然官方以“蕃”这种不带歧视的字称呼四夷。
但百姓还是喜欢以胡人称呼外国人。
在文化自信,诗歌飞扬的大唐,平民百姓昂首挺胸,高人一等。
而且由于大唐的律法,普通百姓不能与胡商进行私下来往,只允许商贸交易。
“这就是胡姆丹,它比君士坦丁堡高大太多…”
在这支队伍的最前方,一名穿着方形大斗篷,衣体宽肥的中年男子仰望长安城,发出感慨。
他的右肩上用很大的宝石别针扣住面料两端,显得身份与众不同。
他就是罗马帝国君士坦丁五世派遣至大唐的特使阿波加斯。
阿波加斯是罗马帝国的执事长官,地位极高。
他从两年多前开始从君士坦丁堡出发,由于道路不同,从里海北部绕路而行。
好在大唐所控制的势力巨大,等到波斯王国以后,阿波加斯才不必提心吊胆,能加快前往长安。
他身为执事长官,冒险亲至长安,是带着政治目的的。
现如今,保加利亚汗国和大食帝国一直对罗马帝国有威胁,使他们腹背受敌。
而天将军屡屡将大食打败,杀死呼罗珊总督,间接使艾布·阿拔斯死亡。
强大的黑衣大食,也逐步被大唐的势力所蚕食。
君士坦丁五世希望大唐能与罗马联合,将大食灭亡,瓜分大食。
这样,罗马帝国才能全力去对付保加利亚汗国。
保加利亚汗国使罗马帝国吃尽苦头,直到现在,罗马帝国还向保加利亚汗国上贡,这是罗马帝国的耻辱。
为表诚意,和对天将军的尊敬,阿波加斯在这种情况下被派至此地。
在长安巍峨的城门前,罗马帝国的使者携着远方异域的气息越来越近。
他们身后,牵拉着驮满货物的骏马,驼铃叮当,仿佛奏响了东西方交流的序曲。
一行人看向高大的城墙,不禁震撼。
君士坦丁堡也是大城,但缺少大唐长安的雄伟壮丽。
给人一种厚重沧桑感。
“这样的城池,多少兵马也攻不破!”
阿波加斯下意识认为长安城是不可攻破的城池。
实际上不论是长安,还是洛阳。都因为太大,人口太多,而难以防守。
历史上的长安国都六陷,天子九迁。让后人一度怀疑四塞之地。
不像君士坦丁堡,君士坦丁五世的父亲就是凭借守卫君士坦丁堡,击败白衣大食。
其余的罗马人也无不感叹着长安的宏大。
一路上他们谈论过太多次这座城池。
大唐早已知道罗马帝国使者的行进路线,李瑄指派礼部侍郎萧华到城门前迎接。
“可是罗马的使者?”
萧华带着一队官吏,向明德门外的阿波加斯问道。
在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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