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博王府。
整个汴京,都已然尽数被这场突然兴起的暴乱而卷动。
王府内已经大张灯火,高墙上爬满了东都留守司的宿卫,但实则数量有限,整个王府能塞下两百余甲士都够呛。
汴京寸土寸金,所谓博王朱友文素有贤名,王府便也不显得奢华,往常只觉百余甲士绰绰有余,今夜至此却急得再多十倍也不够用!
王府里内,殿门前人影憧憧,一列列玄冥教的鬼卒守候在门廊的紧要处,俱都有些慌乱的样子。
此时此刻,“鬼王”朱友文黑着脸在大堂中走来走去,身旁尽是博王府蓄养的幕僚,还有更多的人正在外面向这赶,什么工部、礼部、吏部的大小官吏俱是在夜色中被变乱惊动后,不由分说的匆匆赶来。
这些早已是铁板钉钉的鬼王一党都是又惊又怕,但赶至博王府后,或劝进、或出谋划策、或鼓动朱友文立即进宫挟持朱温把这场兵变进行到底。
所有人都只当是朱友文蓄谋已久的兵变,已然开始了。
但被无数官吏、大大小小将官簇拥在中心的朱友文,这会脑中却只有一片空白,眼看着周围人七嘴八舌的焦急、激动模样,他只是脸色铁青,感觉背脊有些生寒。
天杀的!
朱友文双手微颤,很想抓着每个人的颈口,一个一个告诉这些蠢货。
这场变故,不是他引起的,他没准备今夜兵变!
但他不敢,决计不敢说出这句话,鬼王一党的核心成员,都知晓近来朱友文和冥帝在酝酿一个大计划,此时乱事大起,全城都是让朱友文即位的声音,你说这场变故与他无关?
“殿下!殿下!”
人群外传来了呼唤声,簇拥在一处的众官吏、幕僚散开些,一四旬文士面无表情的走进来,一把攥紧朱友文有些发颤的手,将后者向里拖了几步。
见到这人,朱友文终于恢复了一丝胆气,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同样死死把着那文士的手,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崔府君!本王没想过今夜起事!”
这文士正是崔钰,其人本该在长沙府转运金丝楠木才是,但冥帝近来已决心发动政变弄死萧砚,朱友文便将崔钰偷偷召了回来,让后者给他出谋划策。
崔钰同样有些脸色发青,他当然看得出来这场变故是有心人在嫁祸朱友文,鬼王一党的计划一直都是有条不紊暗中进行,真正要起事的时间还要等上些许时日,今夜突然全城暴乱,都是他和朱友文完全不知情的。
今夜之事一起,不管是不是朱友文干的,在朱温那里朱友文都已判了个死刑,什么狗屁博王,天一亮朱温就要先把博王弄死,而所谓鬼王一党,若不把朱温这个皇帝在今夜弄死,这整个党派都要马上灰飞烟灭!
“殿下!”各种念头乱起,崔钰却不敢马虎,急忙低声喝道:“事到如今,是不是你的手笔已有什么意义?乱潮眨眼便席卷全城,殿下你已被架在了火上,难道还会有人听你解释吗!?”
朱友文之前慌乱,便是因为没法与他人道清真相,所以才会在事发突然下有些惊慌失措,失了主心骨,当下有崔钰来与他定断,倒是马上冷静了下来。
朱友文压着声音,道:“本王亦是知晓这个道理,然事发突然,本王还未掌控城防,禁军俱在城外,老东西亦未曾挟持在手中,这当如何!”
二人都是疑惑,谁也想不通这一场乱事怎就这般突然、毫无预料的暴起了,究竟是何人有这等本事?
萧砚?
不对,这厮孤身在城内,手中就剩几个安乐阁的人可以用,且他之前一直在朱友文的秘密关注下,不可能是他!
朱友贞?
难道真是这个王八蛋?可这厮的天兴军都已被调走,他怎么敢?
朱友文和崔钰都是一头乱麻。
但冷静下来后,二人只对视了一眼,崔钰便冷冷道:“事到如今,那些乱军未必知道真相,既然人人都喊着匡扶殿下登基的口号,殿下何不借之成事?
殿下是东都留守,把这股乱军捏在手中后,可马上让人控制西城固子门,召金水大营的禁军入城,事已至此,便是弑君又有何不可?!”
朱友文咬着牙,迟迟不敢应话。
他还有一些话没敢说出来,他只是冥帝朱友珪这些年扶持出来的一个傀儡!
今夜之事,冥帝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在噬主夺他的权?
崔钰有些着急了,回头看了眼外间乱哄哄的鬼王一党众人,急道:“殿下还在犹豫什么?禁军在手,便相当于把持了朝廷,皇帝、冥帝、均王,谁不可杀?优柔寡断,何以成事?”
不怪崔钰这般急功近利,他之前属于朱友贞一党,其后因为与钟小葵争权又摇摆到了朱友文这边,更早就得罪死了萧砚,彻底没了跟脚,今夜急吼吼的赶到这博王府来,外头那般多人看见,几乎算是把身家性命都绑在了朱友文身上。
朱友文若能成事,崔钰就能一步登天!
事到如今,朱友文听到冥帝可杀这句话后,终于咬了咬牙,一把攥住崔钰的胳膊:“今夜本王若能成事,当与崔府君共富贵!”
“殿下第一件事,当擒拿均王朱友贞,而后管控城门,召禁军入城……”
二人这边恰才议定,外头竟已响起纷杂的嘈杂声,好些幕僚、官吏七嘴八舌的喊道:“博王殿下,此时还在犹豫什么?王府外已有勤王军抵至,请殿下入主朝廷!
时不我待,迟则生变,外间成千上万的将士已然准备为殿下效死,早就定下的事,我等筹划至今日,事到临头,殿下怎就迟疑了?需知道,陛下可不会给殿下第二次机会!”
门内,朱友文和崔钰二人对视一眼,前者脸色都有些扭曲,而后狞笑一声,大步走出大堂。
“取本王的蟒服、甲胄来!”
“今夜,与诸君共富贵!”
——————
玄冥教,地宫。
石门缓缓打开,一侏儒的人影缓缓负手踱出,诡异的脸在阴火阵阵的黯淡光亮下甚是可怖。
冥帝摊开双手,其间阴气肆虐,映在他的眼中。
俄而间,这地宫内便响起了冥帝尖锐的得意笑声:“本座,终于成了,降臣这个贱人,重伤本座一次又如何?岂知正好让本座的‘玄天’在交手中大受裨益,桀桀桀,本座的玄天已臻化境,世间何人能敌?”
地宫中久久回荡着冥帝的笑声,但仅在片刻后,冥帝就收起笑声,他皱眉发现,往常自己出关后早该有一群人来恭贺的场面,今日竟半点动静都没有?
这地宫中,好似就他一个人。
“孟婆何在?”
冥帝沉下脸。
没人应答后,他愈是震怒,大声喝道:“水火判官何在?黑白无常何在?”
妈的,这玄冥教地宫好像一个活人都没有。
冥帝气笑了,他而今神功大成,就算只是九幽玄天神功的下半卷,但已然足以称无敌。
他阴着脸跳下高台,慢慢向外走去。
这些贱婢,他要杀个干净!
——————
乱潮之下,整个汴京城内俱是鬼哭狼嚎之声,百姓的小门小户早就是紧闭大门,连窗都不敢开,胆大的还敢混入所谓勤王军中,胆小的也只有战战兢兢的躲在家里祈祷着这场乱事不要波及到自家来。
均王府。
身为这场事变的主角之一,朱友贞哪里没听见外面的动静,全城都是要诛杀他的声音,朱友贞纵使平日再暴虐、再视人命如草芥,此时也早就被吓了个半死。
这个时候,朱友贞只是躲在一座寝殿之中,抱着一具由布帛包裹起来的女尸瑟瑟发抖。
“母后、母后,他们要来杀我了,他们要来杀我了……”
均王府占地很广,宿卫也不少,但如今大祸临头,王府早已是能跑的都跑尽,忠心一些的也只知道守住王府大门,朱友贞连个可以商量的心腹都没有。
殿门突然被一堆人轰然推开,朱友贞被吓得惊声尖叫,瞬间面无人色,好在壮着胆子回头望去,才发现是自己的王妃以及几个平时还算得宠的歌姬,带着几个叫不出名字的儿女,俱是哭哭啼啼的涌进来。
“殿下,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早就有均王府的幕僚及一些宿卫将城中的事告诉给王府众人,加之城内动静实在太大,均王府就算僻静,也多少听得到一些呼喊声,什么诛杀均王的话甫一传进来,还不是吓破了众人的胆。
放在平时,若有人敢闯进这间陈放母后的寝殿,朱友贞早就一刀把这些东西杀了个干净,此时却再也生不出什么胆气来了。
朱友贞只是同样哭哭啼啼的,对着外面几个面色铁青、自知难逃一死的幕僚道:“本王素来未曾想过要与王兄争夺储君,都是尔等啊,都是尔等误我啊……”
几个幕僚看着朱友贞这番没出息的样子,早就气不打一处来,而今死期将至,哪里还会惧怕这个均王,当即就有人冷冷道:“事到如今,殿下如何推卸责任给我等,都已是无用!鬼王一党发动兵变,今夜势必要夺权逼宫!
鬼王已举起屠刀,难道殿下只敢在此等死吗?外间都言要共诛冠军侯,冠军侯知兵,天下皆知,殿下难道半点进取心都没有?难道就不知速速让人去联络冠军侯?哪怕先逃离汴京,有冠军侯相佐,殿下也尚有一搏之余地!”
“萧砚、萧砚!”不料朱友贞在听到这句话后,反而愈是愤恨,脸色中都是狰狞,声音更是满满的嫉恨:“若非那萧砚,本王何至如此?!”
“都是那萧砚、都是那萧砚!这个畜生一样的东西,本王若非当年在洛阳听信了这个畜生的言语,岂会被他害如此境地?恶了王兄的人,是他,要与王兄争宠、争权的人,还是他!本王明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分明就是受到萧砚的牵连!”
朱友贞已然癫狂,全然不顾殿内殿外众人错愕惊惧的模样,咒骂道:“若非萧砚,本王怎会众叛亲离!小葵又怎会被人害死!?崔钰这个贱婢又怎会倒向王兄?今夜之事,于本王何干、于本王何干?”
说着,他便又抱着女尸大哭:“母后,儿臣受奸人迫害,将死矣……母后保佑儿臣,一定要先看到萧砚那厮被千刀万剐,不然难解儿臣心头之恨……”
殿内一众女眷及朱友贞的儿女俱是放声嚎哭,门外幕僚俱是唉声叹气,只恨竖子不足与谋,整座奢华的均王府中,唯只有等死而已。
均王府外,长街之中马蹄密集,不徐不缓。
数十骑人马皆着甲的重甲骑士人人举着火把,极高大的披甲战马在长街上的石板上踏出火星,人人按着腰刀,鞍鞯旁悬挂着长枪,只是簇拥着一青年直趋均王府。
城中大乱,但远远还未波及到这汴京最北一带,国朝城池布局,向来都是北贵东富、南贫西贱,均王府坐落于五丈河岸,挨着皇城不远,风景绝佳,左右亦是宗室以及其他贵人的高门大户。
但今夜之事一生,这数十骑踏马而来,所谓的高门大户没有一家敢开门喝问,俱是静悄悄的躲在各自家中,只怕不比朱友贞要好上多少。
几十骑默然行进,每个骑士都是武装到了牙齿,衣甲森然之处,杀气不怒自溢,只这几十骑,却仿若有千军万马之势,而当其中的那青年身上甲胄平平,只系了一领大红披风昭示他的身份异于他人,未戴兜鍪,长发束冠,脸上一青铜面甲。
正是萧砚。
他被簇拥着一路静静抵至均王府外,王府墙头上的宿卫早已大乱,不少人俱是慌张大喊:“博王来杀人了!”
有人在墙上张着弓便要射,却看见那火把之下俱是武装到牙齿的重甲骑兵,一个骇然,就是下意识调转箭头指向一身轻甲的萧砚。
但只是一瞬,骑士中有人猝然掷出一投矛,直接将那厮从墙头上射翻下去。
整个均王府瞬间骚动起来,嚎哭之声不绝于耳,便是在这王府之外,都能想象得出里内鬼哭狼嚎的惨状。
而后马上,还未待萧砚让人撞门,那王府大门便被人轰然打开,里内涌出一大团人,宿卫、太监、女侍什么人都有,眼见着这一支寒气森森的重骑堵门,连哭都不敢大声哭,都是冲着萧砚死命磕头,只求一命。
这些人之前仗着朱友贞的权势,以均王府中人的身份飞扬跋扈,而今大难临头,竟是连一个忠于朱友贞的人都没有。
萧砚漠然扫视了下,夹了夹马腹,径直策马登上台阶直入王府,左右王府中人纷纷骇然躲避,而有十余重甲骑士下了马,按着腰刀指向几人,用浓厚的河北口音出声。
“带路,寻你家均王。”
那被指着的几人俱是死命磕头,早已是神志不清,有骑士不耐,一把攥起一太监,拖拽着就往里走。
那太监只当马上要铁刀加身,急忙死死捂着要尖叫出声的嘴,裆下一片湿浸,哭哭啼啼道:“莫要杀奴婢,奴婢这就带爷爷去。”
萧砚头也不回,只是骑着马径直从奢华雅致的庭院中向里,不徐不缓的打量着这头一回登门的均王府,其后十余甲士紧紧跟随,身上甲叶不住的作响,都只是拖拽着那一没力气的太监往里走。
而在王府最里,朱友贞所在的宫殿内,早已是人人瘫软,前面的动静纷乱的传来,都只当是朱友文派了兵马来杀人,朱友贞连泪都哭干了,只是死死的抱着那女尸干嚎。
“母后、母后,怎未让萧砚那厮死在儿臣前面,儿臣不甘,儿臣不甘……”
他身后的众妃妾都只是不住的抽泣,直到听见外头的一道马蹄声森森传来,其后还有轰然的脚步声作响,间杂着甲叶与兵刃相击的声音,都纷纷畏惧的缩了起来。
朱友贞被杀是毋庸置疑的,但她们这些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女眷,说不得还要受到一番凌辱才罢,岂不让人绝望、恐惧?
朱友贞头也不敢回,只是抱着那女尸瑟瑟发抖,他这个人说怕死其实倒也不算非常怕,但特别怕疼,此时想到待会若是刀剑加身,只怕要疼的死去活来,脑子一乱,竟是想让人问问能不能请朱友文赐一杯毒酒。
“均王此等模样,倒不怕坠了天家贵胄的身份。”
漠然的声音传进来,莫说是朱友贞身子一僵,便是那几个畏缩在角落的妃妾,都俱是又惊又惧的抬头望着殿外。
殿门外,一手扶刀柄按的英挺人影大步走了进来,面甲后的眸子只是淡漠的扫视着殿内的一切,扫着那几个妃妾与孩童时,这几个妇孺都是害怕的急忙跪拜下去,俱是花容失色的抽泣道:“请将军饶命……”
萧砚理也不理这些人,只是好整以暇的盯着朱友贞,在殿中走了两步,道:“怎么,均王认不得我了?”
朱友贞的身子一颤,张着干嚎的嘴巴,呆了许久,才全身颤抖的回身看过去:“萧……冠军侯?”
萧砚取下面甲,冷冷的看了朱友贞一眼,而后叉手敷衍一拜:“末将来迟,城中大乱,皇帝昏聩、博王无道,末将来请均王定乱。”
此时此刻,随着萧砚淡漠的声音落下,殿内殿外众人俱是一怔,几个妃妾都只是愣愣的抬头看着萧砚,在见到萧砚那张清俊漠然的脸庞后,竟是纷纷一喜,俱是相拥而泣:“是冠军侯!真是冠军侯!妾等有救了!”
这个时候,萧砚既已这般出声,哪里还会有人记得朱友贞方才之言,几个妃妾都只是如望救星般的看着萧砚,满脸乞求的模样,连朱友贞都顾不得,只恨不得马上爬过去抱住萧砚的腿。
而至于朱友贞,此时更是记不得之前咒骂萧砚的言语了,他又惊又喜,连脑子都有些发懵,松开那女尸,只是连滚带爬的从那榻上栽下来,却什么也顾不上来,张着嘴,鼻涕横流,就要去托住萧砚的手,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君侯、君侯……”
眼看着朱友贞哭哭啼啼的模样,萧砚淡淡甩开他的手,只是平静道:“鬼王生乱,欲行兵变逼宫于君前,殿下是陛下嫡子,现陛下受乱军挟持,殿下合该现身定乱,匡定储君之位。”
朱友贞脑子都是僵的,一片茫然,只是死死攥着萧砚的胳膊,急忙道:“君侯能敌得过朱友文那个畜生?君侯,本王现今在汴京半点兵马都无,君侯带本王逃吧!去洛阳,去河北,要不投了歧国、晋国都行,本王什么都信君侯!”
萧砚漠然一笑,拂开朱友贞沾满鼻涕的手:“逃?均王这是不信末将?”
朱友贞一怔,愕然呆住。
萧砚则是拍了拍他的肩,道:“末将请均王定乱,均王就老老实实去定乱,听话。”
左右妃妾,门外幕僚等还未反应过来,连朱友贞也还在发愣之际,殿门外突有两个重甲甲士步入此间,一人架住朱友贞一边胳膊,不由分说便向外走。
萧砚立在原处,看着朱友贞脸上的惶恐惨白之色,半点神色都未变,只是敲着腰间刀柄,环视了遍这寝殿陈饰,同时看了眼那榻上的女尸,最后落到几个云鬓散乱,又再次畏惧的面无人色的众妃妾身上。
他扬了扬嘴角,姑且便算是笑了,只是带上面甲大步走出此间。
“你等若能活下来,下一次见面,萧某恐得唤诸位娘娘了。”
寝殿霎时一空,众女面面相觑,都只是看着那道背影,这才恍觉软瘫的好似没有力气的朱友贞在萧砚身边,好像一个废物。
——————
安乐阁。
等了半刻钟的样子,小楼里的气氛已是愈加焦灼,朱温白着脸,已是全身发虚,他中间喂了两颗丹药都感觉好似没用,腿一直在发软,连窗边都不敢离开,唯恐错漏了什么动静。
敬翔捻着须在桌边,皱眉想着什么,同样一言不发。
刘鄩烦躁的在室内走来走去,等了这半刻钟,只觉心急如火,终于按捺不住,向着朱温走近了两步:“陛下,如此干等实在不是办法!若陛下实在不放心金吾卫,臣自请一道圣旨,由臣奉旨意去联络诸军,召金吾卫、各处城门宿卫来保护陛下!”
“这般坐等,臣恐怕等不到天亮了!”
朱温嘴唇嚅嗫,眼下全城生乱,还是他最信任的义子朱友文一手鼓捣出来的,各军关系错综复杂,谁是谁的人都不好说,这个世道的武夫,本来就擅长以下犯上,若召来一军人马恰恰是朱友文的人怎么办?
当年朱温敢让人在洛阳堂而皇之杀害昭宗,难道朱友文就不敢让人杀了他朱温?
但旁边敬翔也缓缓道:“陛下,刘节帅言之有理,迟则生变,若下面的忠心将士不知陛下所在,反而才容易被奸人蛊惑。刘节帅于军中威望甚重,由他领圣旨去号召诸军平乱,确也算最安稳的一道法子,只有让兵马来拱卫陛下回宫,才是定乱的第一要务。”
朱温终于有了反应,敬翔向来都被他依仗为第一智囊,此时慌张之下也只有听敬翔的意见,只要不让他离开此地,怎么都行。
他将一枚随身携带的印玺交给刘鄩。
“好、好,朕给刘卿旨意,刘卿,速去调遣禁军拱卫朕回宫避难,朕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给刘卿了……”
刘鄩顾不得其他,当即重重抱了抱拳,领了两个人便走。
小楼里的舞女们早已被遣散,杨炎、杨淼带着不多的金吾卫护在外面,楼中随着刘鄩离去,霎时一静,朱温在那唉声叹气,哪里还有这些年圣君的模样,不知为何,不过半夜未到,他那生龙活虎的模样便去了大半,满头白发掺杂,胖脸上尽是沟壑,看起来已然是一个老汉。
敬翔欲言又止,看了看缩在角落中怔怔发呆的张贞娘,本想安慰一下朱温,却又闻外间脚步声大作,朱温惶恐的抬头一看,却见是脸色煞白,又焦又急的刘鄩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敬翔心下一沉。
果不其然,刘鄩一脸急白之色,甫一步入此间,便压着声音道:“陛下、敬相!安乐阁外已尽数为乱军所围,臣,出不去啊!”
朱温霎时全身一颤,已然终于是忍不住颤抖,他这会已全然站不起身了,只是攥着拳,又惊又怒道:“这逆子!这逆子!”
“不对!”敬翔却脸色一变,急忙道:“刘节帅可看得清楚?乱军真是把此处围住?”
“如何不是?”刘鄩脸色铁青,他已然后悔跳到朱温这条破船上了,有些怨恨道:“某只是粗略一看,起码有两三千人,把安乐阁围得水泄不通!”
“乱军怎知陛下在此处……”敬翔皱起眉。
刘鄩沉着脸道:“博王要知晓陛下在安乐阁还不是易事?”
“乱军既围安乐阁,为何不侵入?刘节帅在乱军中可有看见博王乃至博王麾下何亲信现身?”敬翔连问道。
“某怎有心思去看这些……”刘鄩一脸不耐,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愣,忽地死死看着敬翔:“某粗略一扫,似乎真的没有看见。”
敬翔攥了攥拳,又松开,额上已是满头大汗。
朱温一脸惊疑,急忙看着他:“敬相,可是有什么主意?”
“博王乃陛下最信任的义子,是朝臣默认的储君……若说要兵变,博王当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才对。”敬翔有些艰难的开口,看向张贞娘:“郢王妃,冠军侯为何离席?”
朱温和刘鄩俱是愣住。
张贞娘早已是变色,害怕的答不出来。
刘鄩则终于明白了过来,倏的一下跳起身,大声道:“是萧砚!是萧砚!掀起乱事的是冠军侯萧砚!博王就算要兵变,也不可能找一群乌合之众!这等仓促手段,岂能是博王的手笔!”
朱温面色一冷,倏的一下,似乎腿也不抖了,身子也有力气了,脸色铁青道:“萧砚安敢?”
敬翔默然不语,有些落寞的样子。
刘鄩则大声道:“必定是萧砚!这厮欲握河北大权,却为陛下识破,分明是早已暗生祸心!此僚今日宴陛下于此,就是要隔绝陛下与诸军!且陛下今日甫一出宫便生出大乱,乱军更是第一时间来围了安乐阁,还不能昭示此僚有反心!”
朱温勃然大怒,狠狠看了张贞娘一眼,猛然大步走过去,一巴掌扇在后者妩媚的脸上,脸色铁青道:“就是你这个贱人!就是你这个贱人,若无你,朕岂会着了这逆臣的道!?”
说完,他再也懒得管侧脸五指鲜红,鼻腔出血,只是捂着脸怔住,不知是害怕还是不可置信的张贞娘,说了一句:“朕后面就让人活剥了你这贱人!”
他叉着腰,气急败坏对刘鄩道:“刘卿说的在理,只有萧砚这个逆臣才会鼓动一些乌合之众来害朕!”
他这会才猛然想到萧砚之前离席时的话,说要给朱温他准备一个礼物。
竟是这样的礼物?
刘鄩长舒一口气,同时暗暗瞥了敬翔一眼,他可知道敬翔曾多次作保萧砚,但这会刘鄩也顾不得想其他,只是道:“陛下圣明,博王纯孝,若是萧砚作乱生事,便说明金吾卫乃至禁军都靠得住,只要让博王、均王知晓陛下在此处,自有大军来勤王!”
“朱友贞这逆子,也信不过。”朱温恶狠狠道,同时脸色不善的看了敬翔一眼,全然不念方才是由敬翔提出的想法。
敬翔叹了一口气,道:“陛下,当下之急,是要稳住安乐阁外的乱军,尤其是要知晓冠军侯……萧砚何在,不管如何,总要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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