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许怀义早早就起了,打着呵欠在厨房里做早饭。
顾欢喜不忘再次叮嘱他,态度一定要摆正,万万不可把关系闹僵了。
许怀义敷衍的应着。
他又不傻,即使心里再不舒坦,明面上还是能装一装的。
这是混职场的基本技能。
他自诩驾轻就熟,能蒙混过关,谁想,彼此见过后,他齐王的印象,怎么说呢,或许是没报什么期待,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失望,甚至,因为齐王温文尔雅,让人颇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但等他离开后,齐王忍不住问身边的人,“本王是不是得罪过这位许伯爷?”
这是一种直觉,没有证据,可他就是觉得许怀义好像不怎么待见他似的。
营帐里剩下的都是近亲可信的人,说话就不需要太顾忌,齐王府的护卫一脸愕然,“没有吧?王爷跟许伯爷都没有见过吧?何来得罪一说?”
齐王也是不解,“可本王就是觉得……他似乎不喜本王。”
近身护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啥,他们是真没这种感觉,刚才的见面,他们认为是气氛融洽,相谈甚欢才对,怎么会不喜王爷呢?
明明那些人里,就属许伯爷态度最恭敬,说话最客气啊?
王爷难道还没坐上那个位子,就先具备帝王的多疑和猜忌了?
没错,身为齐王府的人,他们都有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兴奋,他们都觉得自家王爷可算是翻身了,只要能安全回京,继承皇位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所以此刻,他们认为是齐王的帝王病犯了。
韩钧派来的人也在,他还算理智,说了句公道话,“王爷,许将军在京城这几年,名声颇佳,从不与人为敌,哪怕有人多次暗杀他,他都能一忍再忍,顾全大局,胸襟之开阔豁达,我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满朝文武对他的评价都还不错,因为他有个福将的美称,能当护身符用,这次奉命来迎您回京,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如此……”
听到这里,齐王眼神一亮,“果真如此还是世人吹捧?”
“果真如此,这福将得称呼,最开始就是从孙钰将军嘴里传出来的,孙将军可是许将军的师傅,不可能会故意去捧杀自己的徒弟。
还有,许将军在战场上总是身先士卒,打仗悍勇不畏死,所以,几乎百战百胜,但神奇的是,他没受过一回重伤,之前平叛乱党,强攻被占的城池时,他主动去炸的城门,立下头功,也仅仅是震出点能内伤而已,后来换成其他人,非死即残。
所以,他这运道,实在是不多见,称呼一声福将实至名归。”
齐王不停点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福将好,福将好,看来是本王想多了,有许伯爷一路护卫,本王再无忧矣。”
他最近确实压力很大,几乎到了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地步。
原本逃离京城,就是为了避开皇家争斗,他是真想老老实实的做个闲散王爷,压根不惦记那把椅子,他有自知之明,论实力,他完全不堪一击,那还拿什么去拼?
可谁知,就是这么天意弄人。
他一点力气没出,泼天的富贵却忽然要降落在他头上了。
他所有的兄弟都死了,死于那晚的宫变,他刚听到这则噩耗时,惊吓的差点没晕过去,哪怕现在,想起来也忍不住打寒颤。
所以,得知他成了父皇唯一剩下的儿子,很大可能回京就可以做太子时,一点欢喜都没有,唯有恐惶不安。
他只是没本事争,却不是傻,那么多皇子都死了,因为什么?
自是他们的存在,挡了某些人的路,只有他们死绝了,才能从旁支过继。
那对方还能容许他独活?
想想都知道,回京之路必然步步惊险,九死一生,他很可能惨死途中,偏他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因而,就在他认命之时,听到许怀义有福将之称,如何不惊喜?
即便许怀义不喜欢他,他也不会生气,只要能沾一沾他的运道,平安回京就行。
此时此刻,顾欢喜也在车里盘问许怀义,“咋样?你们聊的来吗?你没对人家甩脸子吧?”
许怀义委屈巴巴的抱怨,“媳妇儿,你是不是关心错人了?我才是你老公,他就是个外人,咋还里外不分,胳膊肘往外拐了呢?”
“少转移话题,快说,你俩见面,没出啥事儿吧?”
“没有,能出啥事儿?他是王爷,我难道还敢以下犯上,跟他打起来不成?放心吧,我们相谈甚欢,友好得不得了。”
顾欢喜半信半疑,“真的?”
许怀义郁闷的道,“真的不能再真啦,还能骗你啊?”
顾欢喜这才放下心来,好奇的打听,“近距离接触,你觉得齐王那个人怎么样?能做个好皇帝吗?”
许怀义思量着道,“他一看就是个没啥脾气的老好人,真遇上事儿,很可能和稀泥,尤其是当事人比较强势时,他就驾驭不了,说到底,还是性情太软和,没有帝王得冷硬霸气,唉,这样的人当皇帝,可太容易被朝臣压制了,一不小心就成了个摆设傀儡。”
顾欢喜叹了声,“这都是建兴帝造的孽,他只管生,不管养,若早早立下太子,让太子接受储君的一应教育,哪有如今这些破事儿?”
先太子就是培养的太晚了,储君的那些本事都没学到,就匆匆下线,而齐王,在这方面就更是欠缺了。
但愿回京后,建兴帝能亲自带在身边指点一下。
许怀义却不置可否,帝王心性可不是谁都能培养的出来,就像老师讲同样的课,有人不怎么听依旧是学霸,有人绞尽脑汁还是个学渣。
所以,天赋是很重要的。
而齐王,在他看来,压根就不是那块料,若是盛世,他勉强都当个守成之君,无功无过,可现在他即将接手的的是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那肯定是捉襟见肘,力不从心。
歇息了几天,许怀义等人开始踏上返京之路。
他们离开时,朝廷和鞑子的和谈已经初步定下,许怀义隐约听了几条条款内容,差点没气出内伤来。
朝廷太怂了!
虽然是吃过不少败仗,但始终没让鞑子侵进一步,所以凭啥要给鞑子赔偿那么多金银珠宝和粮食?
整的像战败国一样,就差割地求和了。
可他再愤懑,也不能表露出分毫。
否则,很容易被扣上破坏和谈的罪名。
如今朝廷上下,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想再打仗了。
这条约,就当是花钱给自己买个安生消停。
他明白归明白,却依旧气不过,只有在进房车时,才能痛快的骂上一阵。
顾欢喜随口劝,“知足吧,好歹坚守住了底线,没有割让土地,也没有陷害忠臣良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许怀义拍着桌子吼,“他们敢?敢割地,敢陷害忠良,老子非打雷劈他们个魂飞魄散!”
顾欢喜无奈的白他一眼,“你激动个啥儿?你又没参与北边的战事,顾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和谈有内阁操心呢,多余生这个气,左右你也干预不了。”
许怀义抓抓头发,“我就是气不过,意难平,朝廷忒窝囊了,而且,不能开这和谈的口子,有第一次就有无数次,以后只要战事不顺,你信不信,朝中立刻就会有人打退堂鼓,那让前方将士还怎么打仗?
打仗必须得有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勇气,有举全国之力,上下一心的魄力,才能胜利,若是早早就留有后路退路,那谁还会拼命?
不拼命,还怎么赢?
和谈,就是个大祸害,除非彻底把敌人打趴下,不然给再多银子都白费,还会助长敌人侵犯的野心,完全得不偿失。
所以,就为换来这一时半刻的安宁,后世却要付出数倍代价都不止,真的对吗?值吗?”
顾欢喜无言以对。
倒是许怀义自顾自的又道,“我知道,那些人压根不管以后,就图眼前利益,得过且过,至于将士们的死活,他们哪里看进眼里去?
最苦的还是百姓,如今国库空虚,哪还有银子赔款?
那么一大笔钱怎么筹集?还不得从百姓神啊榨取?
唉,真是造孽啊!”
闻言,顾欢喜也不由蹙眉,心头沉重起来,“再强征税吗?去年已经加过一回了,商户也被薅了两遍,若是朝廷再施压,那百姓如何活的下去?”
许怀义长叹一声,“所以啊,百姓太苦了,明明是朝廷无能,却要让他们来买单,得亏咱们熬出来了,若还在许家村种地,面对这一而再的压迫,我怕是会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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