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起沉让一只来路不明的白毛仓鼠抓抠出了好几道口子。
有深有浅,深的都渗出血丝了。
那仓鼠突然扑上来抱住了他,抱得很紧,爪子抠进了他的皮肉和褶里。
他没料到会有这出,因此错失了阻挡的最佳时机。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想掐死仓鼠的心都有。即便他体会不到疼,原本也要给自己烫几个疤,但这不代表他就想让仓鼠抓伤。
一只圆嘟嘟的小仓鼠,软噗噗地趴缩着。
还没粉团子大。
岳起沉有种诡异的,要被仓鼠啃得坑坑洼洼的荒谬错觉。
仓鼠的细长胡须和柔软皮毛蹭着他。
岳起沉感觉自己抽了一下。他夹在指间的烟一抖,烟灰刚好掉落在红而圆润的头部。
仓鼠细微的呼吸拂上来,烟灰轻轻动着,头部轻轻颤着。
画面更诡异了。
“……我操。“僵尸好半晌发出一声难以言喻的粗口,他掐了烟,近似狼狈窘迫地站起来。
一下没站稳。
又顺着墙壁跌坐回去。
窗帘在他大幅度的动作中晃得厉害。他又一次起身,这次是扶着墙起的,站住了。
仓鼠还挂在他的上面,小短腿紧紧依附着,三瓣嘴贴着他。
像和他长在了一起,是他的一个部位。
仓鼠明亮如小珍珠的一双眼睛,泛着灵动而水汪汪的光,直勾勾地看着他,让夜视能力强的他完整地接收到了疑似被指责被抱怨,被心疼被怜爱的荒唐感。
而且,他怎么有种,仓鼠在给他吹吹的想法?
三瓣嘴真不是撅起来了?
还有那都没他一截手指关节长的小短尾巴,蹭他妈哪儿呢?
毛茸茸的。
他颤得明显了点。
一切都在朝着离奇的方向狂奔。
“我操。”岳起沉再次爆粗口,声量要低下去许多,有股子见不得人的隐晦,耳根到脖颈全红,他快速从窗帘后面走出来,找个袋子把不知死活的仓鼠装进去。
做完这个动作,岳起沉把装着仓鼠的袋子挂在门锁上面,随便写了个失物认领的告示贴在楼下。
让仓鼠的主人上门领走它,顺便支付一下他的精神损失费和医疗费。
岳起沉贴完告示溜达了一阵回来,袋子里的仓鼠不见踪影,他气笑了:“算你跑得快。”
夜风从阳台被仓鼠抓开的窗户里钻进来,吹动了挂在门锁上的破塑料袋。
岳起沉忽然发现,房子里没有了活人的气息。他去主卧一看,本该在床上躺着的小和尚不见踪影。
床上只有一件短袖跟一条裤衩。
岳起沉没找其他地方,他麻木又敏锐的感官告诉他,这里没有人类。
小和尚不知去向,出个门竟然佛珠都不戴。
岳起沉的目光落在床上,他在看小和尚那身衣物跟佛珠
铺落的位置,面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不多时,岳起沉转身去玄关。
少了一双罗汉鞋。
岳起沉倚着鞋柜:“看来加蓝小师父是真的出门了。”
陈子轻离开前特地把鞋藏了起来,他在积分买的道具加持下用爪子推了好一会,累得够呛。
这趟出门是想通过仓鼠视角看看外面。
三更半夜,一只毛球在草丛里窜跑,小身板肉肉胖胖的,四肢粉||嫩。它一会耸动着鼻子去嗅草叶,一会拿爪子去刨泥土,一会又摆出解决生理需求的姿势。
他蹲了三五秒,尾巴下面的小洞里就……掉出来几颗小圆球。
陈子轻怀疑人生地看着,眼前一阵阵发黑。
没事,淡定,真没事。
变成仓鼠了,拉粑粑了是正常的。
陈子轻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就继续闲逛,他的视力不怎么好,近视度数不抵,爬行期间不时停下来张望。
突地,仓鼠捕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响动,刷地竖起小耳朵。
可能是猫。
陈子轻浑身的毛蹭一下龇开,它直立起来观察四周,很快就找到了目标——狸花猫。
敌人盯上了他,敌人正在逼近。
情况危急。
跑!
陈子轻害怕极了,他撒腿就跑。
猫在后面追。
陈子轻牟足了劲东躲西藏,他苦兮兮地甩掉猫的追逐狩猎,躲在土坑里瑟瑟发抖。
这会儿他已经跑出小区了,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陈子轻缓了好久才从死亡的边缘离开,他不自觉地伸出鲜红略长的舌头舔起了爪子,舔到了土。
呸呸!
“吱吱!“
下一刻,陈子轻就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直击天灵盖的危险。
一条蛇在不远处,扁小的头直立起来,盯着他。
“咚“
陈子轻腿软浑身哆嗦,他四脚朝天地躺倒在草丛里,两只前爪蜷缩在身前。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2哥,救命!“
陈子轻快速掏积分买活路,他在两秒后犹如被打了一针,克服压倒性的恐惧一骨碌爬起来,继续跑。
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
还是回去吧。
不出来了,以后变仓鼠都不外出了,就找个地方度过时间。
陈子轻逃回了小区,逃到鬼楼里,303的门是关着的,他进不去,只能按照出来时的原路爬窗户。
爪子抓开纱窗,钻进了房间。
仓鼠回到熟悉安全的地方,一直竖着的耳朵终于放松地垂了下来。
陈子轻发现僵尸不在沙发上,而是在主卧,躺在他平时睡觉的床上,躺在他爆出来的装备上面。
睁着两只又深又黑的眼睛。
仓鼠爬上床
,爪子抓抓被僵尸压在身下的短袖,又抓抓僵尸手上的佛珠。
说什么觉得他的佛珠让自己不舒服,屁哦。
要是不舒服,怎么还抓着。
陈子轻躺在枕头边,他想起窗帘后的一幕幕,当时他顾不上难为情地扑了上去,大粉团子好像热了点,不知道是他自己的体温,还是错觉。
要不是他的体温,也不是错觉,那就说明,岳起沉对毛茸茸有反应。
陈子轻想,得找个机会让岳起沉试试。
在他的仓鼠身份藏不住了以后。
哎。
窗帘后的那一幕真的很尴尬。
也是真的厚重有分量。
那么大的面积,脑袋也大,别人有伞,岳起沉不光有伞,还有大头。僵尸估计是新陈代谢有问题,没什么体味。
陈子轻赶快收住思绪,用脑袋蹭蹭岳起沉的胳膊,他累了,就这么躺着睡去。
很快就醒了。
陈子轻开始造作。
仓鼠晚上有一身使不完的牛劲,白天才会疲软贪睡。
陈子轻倒腾到天亮,肚子饿了,他想吃东西,却不知道吃什么。
僵尸还在睡。
陈子轻自己站起来觅食,他悉悉索索地找了一会,找到了一个想吃的东西,苹果。
是一整个,他抓几下苹果皮,有点犯难。
“想吃苹果?“
本该沉睡的僵尸出现在他身后,带着洗漱后的薄荷清凉,他一惊:“阿弥陀佛“
“吱吱吱吱吱——“
岳起沉弯腰看茶几上的毛球:“你这仓鼠,昨晚跑了,今早又来。”
“三楼不高,爬来爬去的,好玩是吗。”
他捏着仓鼠脑袋后面一块皮毛,把仓鼠拎起来,转向阳台:“窗户是你扒开的吧?不知道扒回去?“
“就因为你,房子里的蚊子成堆。“僵尸的胳膊腿上都是蚊子包,蚊子前一秒喝到他的血,下一秒就死了,床上一大把蚊子尸体。
陈子轻无辜地睁着小豆眼。
岳起沉随手把仓鼠丢回茶几上,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懒得去洗,他自己不会死,不在乎农药。
也懒得去切,就咬一块,拿在指间:“吃吗?“
陈子轻将自己环抱成一团,不吃,我吃你的口水,这叫什么事。
他想把脑袋扭开,仓鼠的本能却让他做不出那个动作,他见那块苹果被送过来,立即就抢走,用爪子抱着,塞进颊囊里。
有两根手指掐了掐他的脸,伴随一声揶揄的笑:“那么大一块都塞进去了,看不出来,小嘴巴还挺能装。“
陈子轻有了存货,期待地望着岳起沉。
岳起沉又咬一块喂他。
他抱着吃。
苹果好吃,岳起沉摸他尾巴揉着玩,他就让摸了,也让揉了。
当他把苹果吃完,一只前爪忽地被捉住,那上面有他给生姜去皮留下的伤口。
陈子轻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他削生姜皮的时候,岳起沉不在房子里,去楼下深沉去了。
等岳起沉回来,他已经在主卧躺着了。
再就是变成仓鼠。
所以,岳起沉应该不知道他手受伤的事。
果然是陈子轻想的那样,岳起沉放下了他的前爪,继续吃剩下的苹果。
见他看着苹果,岳起沉说:“看什么看,你吃了一块,嘴巴里藏着一块,还想要?这么自来熟,跟小和尚一个德行。”他恶意地凑近,大口啃着苹果,“都是我的,你想要也没了。“
陈子轻:“……“
不知道活了多少岁的僵尸,怎么还这么幼稚。
陈子轻白天躲到衣柜里睡觉,晚上在房子里捣乱,偶尔被岳起沉抓到,掐着脸喂食。
岳起沉还神经病地看他大小便。
陈子轻过了一言难尽的两天,他算算时间,做仓鼠的时间快要结束了。
按理说,他最好尽快溜到外面,变成人再回来。
可他变成人是光着的,那不行。他只能在房子里变。
必须让岳起沉出个门,不然他一个大活人凭空出现,对方除非是傻子才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陈子轻维持着站立的姿态一动不动,内心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还在老天爷助了他一把。
岳起沉不知道为什么下楼了,他走后没几分钟,趴在床上的仓鼠就变回了一个少年人。
浑身没有一块障碍物,宛如一块白玉。
陈子轻火速把衣裤穿上,搞了搞外出回来的痕迹,他在厨房烧水的时候,门从外面打开,岳起沉带着夏夜的闷热出现在门口。
“岳施主。”陈子轻写了个青萝卜,边吃边打招呼。
岳起沉阴阳怪气:“一声招呼不打就外出的加蓝小师父回来了啊。”
下一秒就问:“去哪了?”
“前天夜里我睡不着,出去走了走。”陈子轻吃着萝卜说,“我感觉这段时间自己没有怎么静下心来,就利用这两天在外修行。”
出家人的大五根本戒,不妄语破了个透,只剩四个没破。
岳起沉把门关上,朝他走近:“什么时候出去的?”
“后半夜,”陈子轻的眼神不躲不闪,“当时你不在家,不知道去哪了。”
岳起沉掰着小和尚的下颚,和他对视。
也不知道岳起沉在想什么,他的眼睑狭长如刀锋。
刀尖是钝的,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冷不防地脱掉那层锈迹和灰尘,露出底下森冷的寒光。
但基本没见脱落过。
陈子轻近距离地感受着岳起沉挑不出瑕疵的颜值,和他逆天的睫毛,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周身笼罩着低气压,伤感,颓丧忧郁之气,相处了一段时间,活过来了。
岳起沉瘫着的时间和频率都在减少,仿佛是枯掉的老根长出了鲜红的芽。
正在找肥沃的土壤,好让它着陆。
如果长时间找不到,那么嫩芽就要萎缩。
他是主线任务目标,陈子轻愿意做他着陆的土壤。
“我就给你留了个信息。()”陈子轻小声,你没收到吗?[(()”
他咬着萝卜拿手机,口齿不清地“啊”了一声。
“我忘记点发送了。”
陈子轻一手拿萝卜,一手拿手机转向岳起沉:“真的,你看,我都编辑好了。”
岳起沉赏脸地扫了眼。
屏幕上确实有一条没发送的信息。
陈子轻很镇定,那个时间段是岳起沉下楼贴告示,顺便溜达一圈的时候,他拿来利用,不会被识破。
果不其然,岳起沉没有再查问。
陈子轻悄悄松口气,幸好这是老楼,没监控,不然他还要想办法让222帮忙,花费积分还是什么途径让监控出问题。
“看到仓鼠了吗?”岳起沉突兀地问。
“仓鼠?”陈子轻茫然,“没啊。”
岳起沉眯了眯眼:“又跑了。”
而后就去沙发上躺着去了。
陈子轻站在原地把萝卜吃掉,他这个月的惩罚过去了,下个月的还没来。
不定时,不定点,变数有很多,充满了未知,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他希望自己每次接受惩罚都有岳起沉在。
僵尸能养好仓鼠。
在303居住的剩下日子里,陈子轻开始盘算百亿计划的下一步,任务目标依然在沙发上盘核桃,他不想出门,不想动。
一副活着没意思,吃饭没意思,喝水没意思,站着没意思,躺着没意思,怎么都没意思的姿态。
除了赚钱的时候。
但也仅限于到账的那一瞬间。
一缕烟味扑进陈子轻的呼吸里,他瞟见岳起沉点了根烟,想到僵尸怕火,怕糯米。
岳起沉能抽烟,打火机随便点,他吃糯米丸子,嘎嘎香。
陈子轻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有关岳起沉的个人资料并不是百分百准确,好像是可以更新,正在更新中。
陈子轻想着事情,岳起沉倏然就从沙发上坐起来:“小和尚,你在大街上跳儿童舞蹈,跟当街拉屎有什么两样?”
“啊?”陈子轻一怔,“你怎么知道我跳过,你刷到了?”
他快速过去,凑头看岳起沉的手机。
真是他那天跳舞的视频。
“诶,这是我为了逗一个小朋友跳的,镜头没拍到,小朋友就在附近,视频挺火的。”陈子轻试图转移羞耻,“那我能不能去评论引流?”
岳起沉压根不探究小和尚为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是不是真的在哄小朋友,他瞥身边人,还知道引流,懂得不少。
陈子轻征求同伴的意见:“可以吗?”
岳起沉把手机按掉:“别问我。”
陈子轻自顾自地说:
() “可是我把流量引到我的号上,号做大了,就会有经纪公司想签我,当一份爱好变成职业,那就很有压力了。”
岳起沉盘核桃:“你一直在直播,早晚会被发现拍凶宅的主播跟跳舞的和尚是同一个人。”
“不会的,我只露过一次脸,是手机屏幕的光照下的,看不出原来样子,鬼里鬼气的,多看几眼都要做噩梦,没人喜欢,更没人把我跟跳舞的小和尚联想到一起去。”
陈子轻看着岳起沉左眼下的小痣,他眼睛一亮:“你做主播吧,当一份事业来做,这可以赚很多钱的,大主播比明星还赚钱。”
岳起沉眼底掠过一丝暗色,小和尚怎么知道他热衷于赚钱?他不觉得自己有泄露这个信息。
面对小和尚的期盼,岳起沉骨子里流出丧逼味:“直播什么,直播吃生姜还是吃泡面,或者睡觉?”
陈子轻:“……”
甭管是直播什么,能赚钱就行啊,哥,你的目标是一百个亿,坑死我了。
好在任务不限时,可以从长计议。
陈子轻试探地问道:“岳施主,你做僵尸多久了啊,有没有什么宝石古董,要是有,那你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岳起沉:“没有。”
陈子轻不敢相信:“有的吧。”
岳起沉:“那是真没有。”
陈子轻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想不通。”
岳起沉修长的手指盘着一对核桃:“想不通就别想。”
陈子轻抑郁上了,看来他去了京城,得给岳起沉物色有钱人,看哪个壳又特别帅,又特别有钱。
选好了,放着备用。
岳起沉在失常地保存下来那段舞蹈视频以后,就开始留意一些有的没的。
比如小和尚的腿。
他不穿僧袍的时候会穿裤衩,裤腿在膝盖下面一点,露着青春期男孩子的线条,笔直的小树,生机勃勃的发着光。
洗过脸不爱擦毛巾,睫毛上掉下来水珠,脸上会滑落水痕,打湿锁骨和t恤领口。
小和尚捻佛珠时尤为认真,不知道捻别的东西,是不是也那样。
一念经,身上脸上就笼上了圣洁的光晕,像模像样。
吃饭时不吧唧嘴,也不优雅,整个人很放松。
大多时候都对食物很尊重。
岳起沉这一留意便持续了好几天,迟迟没从那怪异的状态里抽离,也被什么事情让他回魂,直到小和尚上厕所,进去就不出来。
“你是便秘,还是掉马桶里了?”岳起沉敲门。
里头传出声音:“我在看直播,是个宠物直播,我看完就洗澡。”
岳起沉听他提起直播,骤然想起来,昨晚自己充了一百块。
这么大的事,现在才回过味来。
岳起沉惊悚地坐到沙发上,双手撑着腿部:“我充值了,为了给小和尚送小红花,一百块,我没事吧?”
操。
我半夜看直播,还打赏。
岳起沉面色郁沉:“今晚不去了。”
午夜整,到点了,岳起沉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小和尚从主卧跑到客厅,呼吸的节奏有些紊乱,裹着沮丧。
陈子轻站在沙发边,幽幽地说:“我就一个观众,他今晚没来。”
岳起沉扯动唇角,没来就没来,观众的生活又不是只有你,他就不能有别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铁打的主播流水的观众,这道理我懂,我只是有点失落,还有点不习惯,那观众每晚都陪我的。”陈子轻怅然若失地回了房间。
岳起沉从口袋里掏出核桃,灵活地盘几下,放在唇间咬两口缓解莫名其妙的躁动。
三五秒后,“花开富贵进了”第七个”的直播间。
岳起沉萎靡地耷拉着眼皮看直播,他决定只进,不花一个币。
主播下播前和他说:【叔叔,今天没有花吗?】
岳起沉:“……”
他一边管不住手地投币买花,一边管不住脑地怀疑小和尚知道观众是他。
ip特地造假了,名字是“花开富贵”,上一代的画风。
会被小和尚认出来吗?
最多起疑心。
岳起沉没打算试探,他保持现状,看小和尚出什么牌,再还什么牌。
这单子到月底就完成了,岳起沉顺利结单。
他没立刻动身去京城,而是把自己的行李跟小和尚的行囊寄过去,地址填的是林疵的住处。
在那之后,岳起沉带小和尚入世。
主要是感染市井生活,他们去了几个烟火味重的城市,从南到北的体验。
城市季节变化不小,有的地方六月挺凉爽的,有的地方则是大火炉,说话呼吸都滚烫。
陈子轻找个没人的地方摘掉帽子,他很没形象地蹲在角落里,抬手擦擦脑袋上的汗液。
岳起沉居高临下:“这就不行了?”
陈子轻不想说话,他嗓子里都在喷火,呼吸像是要冒烟。
太热了。
这城市他不喜欢,夏天来得这么汹涌。
岳起沉指了指一个方向:“那边有雪糕,你去买,给我也买一根。”
陈子轻舔舔发干的嘴巴,声音更干:“你去可以吗?”
岳起沉十分冷酷无情:“不可以。”
陈子轻眼巴巴地仰望他。
这死亡角度,僵尸都不难看。但美色不能让这一刻的他凉快,他身上都是汗。
……
到底还是吃了雪糕,僵尸买的。
陈子轻吃完意犹未尽,他的余光瞟到什么:“岳施主,那个小偷把一个施主的手机偷走了!”
岳起沉拉住要跑过去的小和尚:“知道我为什么永生吗?”
也不见僵尸用了多大劲,陈子轻怎么都挣不开。
岳起沉说:“因为不管闲事。”
陈子轻反驳:“难道不是因为,你是僵尸?”
“你松开我。”他焦急地说,“晚了就追不上小偷拿回手机了。”
岳起沉偏头:“小师父,我不敢直视你,怕你身上的佛光把我眼睛亮瞎。”
陈子轻:“……”
完了完了,小偷早跑没影了,他这会去追已经没了必要。
而且,手机的主人也走了。
陈子轻气馁地蹲了回去,他受原主这个出家人身体的细微影响,看到了那种事,就忍不住地想要管一管。
看不到便无所谓,他不会有事没事去想这些自我消耗,给自己增添烦恼。
岳起沉不轻不重地踢了踢他的脚:“我妨碍圣僧吐舍利子了?”
陈子轻不理他的嘲讽。
“出来玩,摆着个脸给谁看,操,老子往年夏天都不出门。”岳起沉把小和尚拎起来,带他在人群里走动,似是随意地变了几次方位,他的视野里就出现了小偷的身影。
小偷正在对另一个路人实行偷摸行为。
陈子轻及时阻止,并帮前一位失主拿回了手机。他不清楚失主逛到哪了,又是岳起沉带他找到的人。
岳起沉两趟走下来,面色就不太好看,他拿了块生姜吃,齿关近乎撕||咬。
陈子轻安抚道:“岳施主,今生行善积德,来生能有个好路走。”
岳起沉无动于衷:“不好意思,我没有来生。”
陈子轻说:“万一有呢。”
莫名的,岳起沉咀嚼的动作顿住,与此同时,周遭的喧嚣都犹如退潮。
整个世界陷入静止状态。
“啪嗒”
岳起沉疑似听见液体滴落的声响。
分不清是血液,还是雨水,积雪融化,泪液,还是什么,又来自哪里。
几个瞬息后,一切恢复如常,街道熙熙攘攘,川流不止。
岳起沉满不在乎:“有就有呗。”
陈子轻擦脖子上的细小汗珠:“那你不积德行善,有来生的时候,你可就……”
岳起沉截断他的话:“积德行善了,佛祖也不一定能眷顾。”
“眷顾了,也不代表就能一直眷顾。”
“得到了,再拿走,还不如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陈子轻慢慢眨眼睛:“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岳起沉被问住,对啊,为什么要说那一番悲惨无力的话,他将生姜吃完也没捋明白,便故作耸肩:“鬼知道。”
陈子轻思考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是气温太高引起的脑子昏头。”
岳起沉正在无名邪火上烤着,他闻言就顺着台阶下来:“是吧。”
两人在附近买了杯水喝,顺便蹭空调。
岳起沉起身出去接电话的功夫,有人过来找陈子轻,把他当天才手表落在家里的初中生,问他要他哥的联系方式。
他哥自然就是岳起沉。
当事人在的时候不敢搭讪,非要等他出去了,通过他弟弟达成这个目的。
陈子轻喝了口冰绿茶:“我哥有女朋友。”
那人看向他身后,他意识到什么,默默垂头喝茶。
岳起沉单手搭在他椅背上,弯腰凑到他耳边,看不出是喜是怒:“和尚,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你扒了根毛给我变出来的?”
陈子轻不吭声。
岳起沉呵笑:“明儿我就给老方丈打电话,告诉他,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不妄语戒,拿戒律当放屁,我看老方丈会不会下山打你屁||股。”
陈子轻:“阿弥……”
小和尚的嘴巴被捏住,后面两个字没能发出来。岳起沉不爱听那四个字,听着假得很。
陈子轻忽地吸了吸气,扒掉他的手问:“你手上什么味道啊?”难闻死了。
岳起沉刚才在外面接电话,随手扯了几片墙边盆栽的叶子。他在小和尚的询问下看看自己的手,轻嗅,本能地舔了舔。
不久就开始发热。
陈子轻满脸无语:“僵尸还会中毒?”
岳起沉坐在旁边,他靠着长椅的椅背,面对波光粼粼的河水,乌青泛黑的唇抿成一条线,双眼紧闭。
眼睫颤动着,有股子破碎的味道。
陈子轻从苍蝇柜里拿出事先画好的赶尸符,贴在岳起沉的额头,让他进入待机状态,看能不能避开不舒服的时候。
不一会,僵尸的脑袋靠在他肩头。
很沉,还冷。
陈子轻推了推,僵尸直接倒在了他的腿上,跟一块千年寒冰似的。
有人看过来,他快速把岳起沉的背包丢在对方脸上。
那张脸实在太好,陈子轻不忍心让其被背包砸到,就在碰到的前一刻放轻了力道。
陈子轻从中午坐到太阳下山,再坐到夜幕降临,夜深人静。
僵尸始终躺在他腿上,硬邦邦的。
陈子轻拿开背包,他拍拍岳起沉的面庞:“岳施主,岳起沉?”
叫不醒。
陈子轻咬||破指尖,他默念咒语,在岳起沉的眉间画了道符文。
黎明降至,岳起沉缓缓醒来,他潜意识里做出了一个动作。
就是转过身,面朝一片柔软的肚子,口鼻抵了上去,一再往里抵,抵到再也抵不动。
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埋进那肚子里。
做一个婴儿,胚胎,一颗种子,在温暖的巢穴中重新经历滋养,孕育,破壳而出。
岳起沉在彻底松懈之前,猛地坐起来。
陈子轻猝不及防,下巴让他的发顶撞到了,顿时满嘴血,痛到短暂的失去知觉。
岳起沉闻着血腥凑近:“我看看。”
陈子轻的痛感已经恢复,他的眼睫飞快潮润,眼皮通红,眼里布满埋怨。
岳起沉心虚,他重复那三个字:“我看看。”
陈子轻掰他的手,不肯张嘴配合。
岳起沉掐他的脸,在他挣扎时蹦出一句:“僵尸的唾液有治愈的疗效。”
陈子轻:“……”
陈子轻:“!”
岳起沉闭了闭眼,我他妈在说什么。
虽然是事实,但明显不合适执行。
岳起沉霍地起身,他去不远处抽了根烟回来,说:“附近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我去给你买药,你在这坐着。”
陈子轻的嘴隔三岔五的受伤,基本都是他自己咬的。
这次让岳起沉给撞了一下,伤势不轻。
之后几天,陈子轻在饮食上忌口,不时对岳起沉发脾气,僵尸破天荒的没有还击。
岳起沉临时有事要办,他让小和尚在一个地方等他,这次跟上次有所不同,给了钱。
陈子轻也没有像第一次那样,不放心地怕岳起沉丢下他跑路,他径自拿着钱在附近溜达。
岳起沉去了安置老爹的地方,是个乱葬岗的地下。
棺材要隔段时间在上面洒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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