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 > 恐怖灵异 > 任务又失败了 > 第 163 章 寡夫门前是非多
    陈子轻背后是一座在大火中毫无招架之力的土房,身前是个眉目如画的轮椅少年。

    少年盯着他,

    静默又喧闹地哭着。

    陈子轻脸很脏,脑子很乱,他对上少年腥红潮湿不断流泪的眼,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他屈膝就要弯腰,冷不丁地滞住了。

    主线任务刚出来时,陈子轻以为下庙村的总怨气值里,梁津川占大头,他跑回去查看却发现,事情发展不是自己预料的那样。

    陈子轻推断梁津川的怨气被隐藏了,需要激发关键词。

    半年都没能触发激活。

    去年年底,陈子轻直截了当地问梁津川心里有没有怨气,怨不怨他这个嫂子曾经带来的伤害。

    梁津川说,有期待才有怨,有得到再失去才有怨。

    他对我,没有。

    此时此刻,迷雾散去。

    真相浮出水面,来得猝不及防。

    陈子轻维持着准备半蹲的姿势,睁大的眼里,梁津川头顶的色块犹如一个电视屏幕大小。

    黑色像有实体一样,就是光都照不进去的色度。

    怨气有实感,太阴冷了。

    以陈子轻接触主线任务以来得到的经验判断,梁津川滋生的怨气有几千。

    陈子轻腿一软,整个人蹲下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他仰望俯视过来的少年,撞进那道裹挟着清晰浓郁怨意的目光。

    梁津川大概是生来就有情感缺失,少了“怨()”这一情绪。

    这一刻,他有了怨,是因为他有了期待。

    是我给他期待,让他以为我要死在这场大火里从而兑现不了之前的多个承诺,他因此怨我恨我。

    我给他怨‰()”,补全他的缺陷,让他得以完整。

    就像是——我在他荒芜贫瘠一片死气的星球种下了一棵小草。

    我给他的星球带来生机,带来生命的力量。

    他因为我而活。

    陈子轻被自己的这种想法给震到了,他伸手去碰梁津川的裤腿,碰了个空,手指抓住那块布料。

    “南星,你坐那干啥啊,快走啊,快推你小叔子走,烟那么大,你们不要命了啊——”

    “小云,你也去推轮椅!”

    陈子轻纷乱跳动的思绪在二婶的喊话中有所平息,他松开手中布料爬起来,手足无措地望着还在哭的梁津川。

    “你别哭了好不好,小云过来了,还有别的人也看过来了。”

    梁津川的后脑勺对着救火的人群,眼前是一张乌黑脸孔,他死死地盯紧。

    一直在哭。

    眼泪流不完似的,如冬霜凝成的雨,打湿了不见表情的面颊,初见分明棱角的下巴,已不再稚嫩的喉结,干净的棉毛衣领口。

    仿佛感觉不到,没有意识,也控制不住。

    陈子轻急得举起脏兮兮的手,胡乱又不失轻柔地给他擦眼泪。

    把他擦成了花猫。

    ()    梁云跑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她惊道:“哥,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陈子轻胡诌:“是我弄的,我看到津川的脸上有灰就给他擦啦,我擦完才发现自己的手是湿的。”

    梁云看着这个衣裤有多处被火撩过的人,去年跳水塘救堂哥,今年闯进大火里救出大伯大妈,两次不顾自身安危舍己救人。

    能写进作文里的高尚品德。

    抛开他嫁给大哥后的种种使坏做作,以及打骂侮辱二哥的事,他后来的所作所为都随着时间的推移得到证实。

    梁云知道一个人具有多面性,却是想象不出,不同的面会走向两个极端,像两个人。

    这离奇的现象真实发生在她身边,真人真事。

    “嫂子,”梁云发自内心地叫了一声,“你没事吧?”

    陈子轻摆手:“没事没事。”

    梁云垂头去看她哥,他坐在轮椅上面,垂着眼,周身气息一如既往的孤僻生冷拒人千里,整张脸有一道道交错的黑灰。

    她哥竟然愿意让李南星给自己擦脸。

    这么亲密的行为。

    陈子轻没让梁云帮忙,他一个人推着梁津川,在多个问声和视线下离开火源。

    他们回家了。

    院门大开,老水牛在牛棚里喷气,难得有点焦躁。

    陈子轻喊了声,老水牛就下塌前腿趴地上,尾巴甩动的节奏变悠闲。

    “大妈家的火太大了,咱们家的牛都惊到了。”陈子轻推梁津川去厨房,打水给他跟自己洗手洗脸。

    水刺到骨头的时候,陈子轻才想起忘了加开水,他冻得打哆嗦:“我没倒开水进去,幸亏没让你洗,水好冰啊。”

    梁津川盖下来的眼睫微动。

    陈子轻端着盆送到梁津川面前:“你洗脸吧,洗完我给你拿毛巾。”

    梁津川低头捏手指,他在火场抓轮椅扶手抓得太用力,痉挛不止小幅度地颤抖。

    陈子轻见他迟迟不洗脸,就把盆放地上,快速去他屋里拿了毛巾回来,在盆里打湿拧成半干。

    笨拙地给他擦脸。

    梁津川没有配合地抬头仰脸,也没阻止躲避,他安静地坐着。

    陈子轻手拿温热的毛巾,一点点地擦拭他脸上的印子,擦得很仔细也很认真。

    梁津川蓦然掀起眼眸。

    陈子轻看他还红着的眼圈,看他漆黑瞳孔里的自己,心跳有短暂的失衡。

    “要不你,你自己擦?”陈子轻结巴着问。

    梁津川不开口,不转移视线。

    他们好似是在玩谁眨眼,谁就输的小游戏。

    陈子轻很快输了,他眼皮眨动着避开梁津川的盯视,蹲下来把脏了的毛巾在水里搓搓:“其实我进去救人,是在保证自己不会受伤的前提下。”

    梁津川终于发声,他哧笑。

    陈子轻不好意思地清咳,他那话确实听起来没有可信度,

    像吹牛皮。

    哗啦水声响了会,陈子轻拿毛巾擦脖子耳朵,擦完了才意识到这是梁津川的洗脸毛巾,他不由得一阵心虚。

    等了等,没等来梁津川的反应,陈子轻赶紧销毁证据。他把毛巾搭在轮椅推手上面,端着一盆脏水泼在院子里。

    带着点温度的水碰到冰冻的土面,没把上面的那层细碎薄冰冲化掉。

    陈子轻感觉年初比年前更冷,他把厨房的小门关上,起炉子烧水,斟酌着问起来:“津川,你为什么哭啊?()”

    梁津川的脸不自然地扭了扭,头偏到一边:烟火熏的。15()15[()”

    陈子轻恍然大悟的样子:“噢……”

    拖长了声调,逗别扭的小朋友。

    陈子轻把瓦壶拎到炉子上面:“那你当时怎么离大火那么近。”

    梁津川漫不经心地摸了摸水汽未消的面庞,那些双腿健全的人在跑动着救火,救人。

    他是个残废,他做不了那些。

    但他能转着轮椅靠近火焰,也能转着轮椅进去,让大火淹没身体。

    这是他能做的事。

    梁津川闭眼:“不要你管我。”

    耳边有唉声叹气,似乎听到他的态度,多不开心多失落。

    他没睁眼。

    “你不要我管你,那你要谁管嘛。”陈子轻嘀咕,“我是你嫂子,我总要管着你的。”

    梁津川半晌开口:“我上次就说过,你跟我哥已经没有了夫妻关系,”

    “于理是可以不管了,于情还是要管的。”陈子轻检查自己的棉袄棉裤烧破了多少地方,能凑合着穿就继续穿,不能穿就扔,“而且我以后不论再不再婚,什么时候再婚,我都是你嫂子。”

    再婚,再婚……

    梁津川咀嚼着这个词,他是置身事外的神情,牙关每次张合都像在撕扯什么血肉残骸,泛着躁戾的嗜血腥气。

    “自作多情。”少年一派冷漠。

    轮椅被按着转过来,他低下眼眸,无声地坐着。

    陈子轻查看他全身,发现他的一边裤腿靠下有个被火星烫破的小洞,眉心蹙了蹙。

    那会儿l梁津川离得太近了,真的太近了,只要轮椅再往前转一点,就被四处延伸的火舌刮到,卷进去。

    陈子轻想,要是他出来得晚一点,或者出不来了,梁津川会做什么?

    去找他吗?

    陈子轻只是简单地猜了一下,后背就已经湿湿麻麻,他叹了一声:“好吧好吧,你就当我是自作多情吧。”

    外面的嘈杂渐渐减轻,火大约是灭了。

    房子也什么都不剩了。

    陈子轻没出去看,他在烧晚饭,不想炒新菜了,就把过年滚来滚去没吃完的剩菜热一热。

    今晚再吃不完,就拎到二婶家喂猪。

    锅里的一瓷缸米浸着水煮开冒泡,热气从锅盖里向上窜跑,陈子轻站在灶台前,两只手虚放在锅盖上面,让热气熏皮肤毛

    ()    孔。

    来这个世界至今,第一次看见梁津川哭。

    梁津川那样的性子竟然会哭,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

    仿佛势必要让见证者心软,心疼,忍不住地给他糖吃,给他拥抱,哄他别哭,将所有温柔都摊开在他面前。

    陈子轻坐回锅洞边,掰断干柴塞进洞里,他答应梁津川的大事小事,梁津川都记着。

    如果他没有说到做到,梁津川是不会放过他的。

    做鬼都不放过的架势。

    陈子轻念出不知谱写了多少进度的新梗概:“九零年代之风花雪月的嫂子,主角,梁津川。()”

    似乎触到了什么区域的入口,他托腮望着洞里的火光,没去深入钻研,也没有为了有个心理准备就赶紧窥探一番。

    不到时候,不是时候。

    陈子轻的脸被锅洞的温度撩得热烫,不自觉地想起标注4——你想看他在你面前哭,要他张口求你这个嫂子放过他。

    前半段算完成了吗?按理说是算的。

    可是没有官方提示。

    那只有一个可能,标注4是一个任务,前后两部分同步完成。

    陈子轻想象不出那个画面,以及情境。他把饭煮好了打灭锅洞里的火闷上一会,期间到门外瞅了瞅村子上空的数字。

    800:5917。

    陈子轻有心理准备都被刺激得差点得心脏病,好家伙,梁津川要么没怨气,要么就是怨气比鬼大。

    直接从队伍外跳到第一位,3000左右。

    陈子轻自我安慰,不慌不慌,梁津川的怨气来源不是要他死,而是怕他死。

    能消减的。

    陈子轻那会没注意梁津川背后是什么鬼,他偷摸去小屋门外往里瞧。

    是个焦黑的鬼身,耳朵里不停地向外流着黑血,样子吓人恐怖。

    陈子轻心里咯噔一下,这怎么看着像是个炭人……不会是那个被雷劈死的梁柏川吧?

    那鬼的脸是焦黑的骨头都变形了,辨不出生前的模样。

    陈子轻去堂屋看原主亡夫梁柏川的遗像:是不是你呀?[(()”

    原梗概里,梁津川的怨气是怎么出来的呢?

    还是说,梁津川到最后都没有产生怨气,却依然被一波带走了,就跟那几个没怨气的村民一样。

    陈子轻在抽屉里拿出香,擦火柴点燃,插进香炉里,他对着遗像上的一家三口拜了拜。

    不管那鬼是不是梁柏川这个大哥,梁津川都会好好的。他可是主角。

    陈子轻决定在梁津川开学前就减掉他的怨气,淡化模糊鬼身。

    梁铮听到家里着火,匆匆赶回来了。

    陈子轻火速买道具药让自己生病。他怕间接激化梁津川的怨气就没下狠手,只是头晕,有点咳。

    梁铮在大哥家里吃了几筷子面,拎着两个嫂子准备的礼品去见他们家的救命恩人。

    陈子轻想起来,他支着

    ()    双臂一阵抖动,又瘫回了床上。

    梁铮扑通跪在床边。

    陈子轻翻白眼:“没死,我没死。()”

    梁铮扶着床沿站起来,他狠狠搓脸让自己冷静,村里人七嘴八舌地和他讲当时的情形,讲大家是如何紧急打水救火,讲他嫂子是如何舍身救他爹妈。

    他和大哥二哥都惊魂未定,后怕得要死。

    爹妈只觉是个梦,根本不知道自己从鬼门关溜了一圈。

    现在他看着全家的贵人,眼神复杂:都说你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怎么牛逼,有那劲背起我爹,拎着我妈走出大火,这会儿l是怎样,瘫到起不来了。()_[(()”

    陈子轻解释:“那时候是肾上腺素。”

    梁铮听不懂:“什么上什么素?”

    陈子轻换了个说法:“就是一时激动忘了疼。”

    梁铮低哼:“这都能忘。”

    陈子轻问了大伯大妈的状况,紧跟着就是一句:“你家失火的原因找到了吗?”

    梁铮拎着板凳坐在床边:“问我爹,他不知道,问我妈,还是不知道。”

    他说:“屋里烧着炭盆,点着炉子,老两口寻思孩子都不在家就想着到时随便做点吃的,他们上床打个盹,睡着了醒不过来。”

    梁铮沉沉叹息:“年没过完,家没了。”

    陈子轻说:“人在,家就在。”

    这句安慰话像是贴着梁铮的心脏长出来的,他内心激烈荡动:“南星,那么凶险的情况,你跑进去救我爹妈,操,我真是,”

    硬汉擦眼睛抹泪,喉头哽咽:“要不是你,我就是上没老,下没小了。”

    他收起平日的吊儿l郎当和懒洋洋,严肃正经地道谢,无比感激。

    陈子轻留意他头顶的色块变化,浅了一个度,还在稀释:“换成谁遇上这事被我碰见,我都会救的。”

    梁铮一僵,他痞气地笑:“还以为是为我。”

    陈子轻心说,那确实是呢,为了对付你的怨气值嘛。

    “咳……咳咳……”陈子轻虚弱地咳嗽。

    梁铮眉头打结,面色凝重:“你让烟伤到肺了,卫生所看不了这种病,得去县里的医院给肺拍片子。”

    陈子轻摇头:“我不用去县里拍片子,过几天就好了。”

    梁铮头一回发觉他固执的一面:“我的话没用,我叫你小叔子跟你说。”

    “谁说都没用。”陈子轻把棉花被拉了拉。

    梁铮瞪了他片刻:“医药费是我出,要不到你花一分钱。”

    “我知道,我有个好歹当然是你们家负责。”陈子轻说,“可我真的不用拍片子。”

    “成,老子劝你劝出了一身火,不劝了。”梁铮绷着脸恼怒地骂了声,眼底一闪,试探地说,“宁向致肯定知道了,他没过来?”

    陈子轻不在意地说:“没过来就没过来,我只是他的普通同事,他没必要大晚上的赶山路来看我。”

    他偷偷吞掉一个犯困引起的

    ()    哈欠:“不说了啊,我累得慌,你回去吧,我睡了,睡了啊。”

    梁铮坐在板凳上看他睡着。

    “南星?”梁铮沉着嗓子叫,“李南星?嫂子?”

    昏睡过去了,怎么叫都不会给出应答。

    梁铮压着捂着的情感终于在眼里流露出来,他凝望床上人的睡脸,余光瞧见床尾搭着的衣裤,去拿了一看,不少处被火烧过的痕迹,足以证明当时的危险。

    把衣裤放回去,梁铮走到床边,手撑着床被,后背大幅度地起伏了几下,慢慢俯身。

    就在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干点什么的时候,

    屋门徒然被推开了。

    梁津川坐着轮椅出现在门口,他后面是一片漆黑的小院,冷风刮擦着他的背脊冲进屋里,饱含刀子般的尖锐感。

    梁铮眼皮一抽,妈的,魂都差点让小屁孩吓掉。

    稳稳心神,梁铮欲盖弥彰地说:“看什么看,我在给他压被角。”

    梁津川说:“你在偷亲他。”

    梁铮没想到会被当场戳破伪装,他破罐子破摔地把肩一耸:“正要而已。”

    梁津川转动轮椅进屋:“任何没有建立在互通心意基础上的亲密接触,都是耍流氓。”

    梁铮的面色青红交加,他调笑:“哟,津川同学搁这儿l上课呢,将来是要考什么大学?不如我现在就叫你大学生?”

    梁津川不快不慢地说:“不知道我的嫂子醒来了,发现他拿命救的大伯大妈生的小儿l子趁他睡觉占他便宜——”

    梁铮害臊地打断:“老子占了吗?老子没占!”

    这对堂兄弟年龄相差了快十岁,他们有着不同的脾性,不同的为人处世方式,一冷一热,一恣意洒脱,一收敛压抑,实在没一丝能相处融洽的可能。

    “说吧,只要你不把撞见的事告诉他,条件你开。”梁铮认清自己的处境。

    梁津川道:“如他所愿。”

    梁铮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梁津川说:“说到底,你们是叔嫂关系,他不想你吊在他这棵树上,不想你为了胜负欲跟宁向致比较。”

    梁铮扯扯嘴皮子,李南星冒死救下他爹妈,他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对之前逗弄李南星的事过意不去,也打算不和宁向致争个高低了。

    这会儿l,他爽快道:“行。”

    梁津川说:“你们都不具备他再婚的条件,。”

    梁铮的脊梁骨连同自尊被戳刺,他气急败坏:“老子不知道自己达不到他的要求吗,要你在这跟我提醒?”

    梁津川将后半句说全:“扒着不放就是跳梁小丑。”

    梁铮抬脚就要踹轮椅。

    “上次你踹翻了,你叫我别跟我嫂子说你踹过我。”梁津川冷冷地说,“这次你打算原话照搬?”

    梁铮硬生生地止住,他放下腿,又气不过,脚往墙上猛踹了几下,郁闷地走出屋子。

    寒冬,夜很凉。

    梁铮

    独自走在回大哥家的路上,他决定了,如果他做不成有钱人,那他就给李南星找个长得帅的有钱人。

    不光有钱,还能对李南星好,把他放在心窝里疼。

    梁铮快到大哥家门口的时候,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迎了上来,他大步走近:“妈。”

    梁母赶快把揣在袖筒里的手拿出来,握住小儿l子的胳膊:“拎过去的东西都收了吧,怎么这么晚。”

    “多聊了会。”梁铮简短地说。

    梁母不放心地打听:“你南星嫂子,他还好吧。”

    梁铮呵着白气:“没精神,咳。”

    梁母说:“我找你大嫂拿点那个什么叶子加红糖炒炒,煮个小半碗水,你给他端去。”

    梁铮踢开路边的瓦片:“不是感冒吹风着凉才咳的,没用。”

    梁母:“那咋整?”

    梁铮沉吟:“明儿l再看。”

    “他救了我跟你爹的命,对我们一家都有恩,你又喜欢他,”梁母心思活跃着,“我跟你爹找个吉日去给你说亲。”

    梁铮斜眼:“想什么呢,你儿l子没出息,屁都不是,凭什么娶他。”

    “阿铮,你咋这么说自己。”当妈的听不了这话,“年初三开始,说亲的一茬接一茬,家里的门槛都要踏破了,你看你,大高个,长得俊,有门手艺,怎么就没出息了。”

    梁铮挺现实:“买得起楼房吗?”

    “结婚要楼房?他说的?”梁母不悦地拧了下眉,转瞬就说,“那也不是不行,上庙村有家做了房子,总共用了一两万块钱,我们明年也给你做,我找你小姨借一点就够了,赶明儿l我让你爹带你去县里问一车沙子什么价。”

    梁铮从一个屋后绕过去:“成不了,别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梁母有些惆怅:“真的没戏啊?”

    梁铮咧嘴:“现在没有,十年后再说。”

    “十年后?”梁母说,“十年后你娃儿l都上学了。”

    梁铮说:“也有可能十年后我坟头草人高。”

    梁母很大劲地拍打小儿l子的后背,一连拍了四五下才停:“你这孩子,大年初九说这混账话!”

    梁铮忙给老母亲顺气:“我的意思是,十年能发生很多事,没准儿l咱们村会铺石子路。”

    梁母被转移注意力:“这我也听说了,要真的铺了石子,那下雨天就好走了。”

    “一下个雨,外头哪都是稀烂的,你们三个还就爱在雨天往外跑,光着脚到处踩,有一回你在你二婶家后面的竹林里让竹片扎破了脚,怕我跟你爹说就瞒着,自己学电视里那样用嘴咬着毛巾,把竹片拔了。你大哥二哥也替你瞒着,给你找来你爹喝的酒,往你脚上的口子上倒,看把你们三给能的……”碎叨起了不知翻出来过多少遍的往事。

    年轻力壮的小儿l子搀扶着老母亲,走在漆黑的路上,土生土长的村子,闭着眼都能走,没有亮光也不会摔倒,更不会迷路。

    村口被火烧毁的房子面目全非,等着被新建。

    村里大多人都睡下了,屋里也黑了,极个别家里有亲戚过夜,在唠家常,打小牌,聊傍晚那场火,聊救人的寡夫。

    当事人睡得很香,他的手有冻疮,放在被子外面止痒。

    梁津川拿过他靠外的那只手,按住他手背的冻疮,下一秒就要加力深抠进去,让他鲜血淋漓。

    这个施暴前兆的举动停滞了许久,久到手的主人又痒了,无意识地挣扎着把手抽回去,放在冰凉的床沿上蹭蹭。

    一股力道钳住他的手腕,他难受地发出轻喘。

    不多时就呼吸平稳,沉沉睡去。

    因为有唇舌掠过他冻红肿的手背,留下的水迹在冷空气里发酵,滋生出强大的冰感。

    他被舔睡着了。

    梁津川撑着床从轮椅上离开,他坐到床边,拿过床上人里面的手,低头舔舐。

    都湿润了,才拿出家人在世时留下的土方药,一寸寸地抹上,揉进皮肉里吸收掉。

    梁津川坐回轮椅上面:“真是贱。”

    “上个冻疮药,还要先给他|舔||湿了,舔舒服了。”

    梁津川盯着床上人,抽了自己一耳光:“你把什么都给我哥了,你们睡个觉,那么热烈。”

    “你们一次会做多久,你舒服吗,你舒服,你穿肚兜,扭那么快。”

    “他亲你的时候,你会不会伸出舌头让他咬。”

    “你会,他是你亲自挑选的丈夫,你不知多满意,你恨不得走哪都说你是梁柏川的媳妇,可他死了,死在给你买糖炒栗子的路上。”

    “梁铮想耍流氓没耍成。”

    前言不搭后语,心头又痛苦又挣扎,他的青春来得太晚,太迟,也太荒唐,太凶猛,一发不可收拾。

    “是因为我及时出现,阻止了他。”梁津川说笑,“我收点奖励,是应该的。”

    话落,床边陷入死寂。

    过了不知多久,梁津川接在梁铮后面,做完了他想做,却没能做成的事情。

    凉而薄的唇,贴在了柔软的唇上。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他的。

    梁津川撤开,他抚着有点抖的唇,重重摩挲,然后又抽自己一耳光。

    半边脸高肿,唇角微弯,眼里是对未来的期许和憧憬。

    总归是有期待的。

    床上人发出梦呓,梁津川眯起眼眸,他克制着不去听,他怕听到哪个男人的名字,忍不住把人掐死。

    梁津川撑起身子,面无表情地听着。

    “津川……”床上人边喊,边挥动手臂,“津川……你抓着我……”

    梁津川愣了愣,握住他的手臂:“抓着了。”

    “别松手……你别松手……”

    梁津川嘲讽:“你想要我别松手,我就别松手,你是我的谁?”

    “你只是我的嫂子。”

    梁津川紧紧抓着床上人的手

    臂,牙齿咬上去,却在触及到皮肉的前一刻闭上唇齿,改成磨蹭。

    能把人折磨疯了的声音又有了:“津川……津川……”

    “不是抓着你了吗,还想要什么?”

    床上人一遍遍地喊,梁津川始终箍着他纤细的手腕。

    陈子轻第二天就发觉下庙村的总怨气值下滑了一大截,有他预想的梁铮带来的,也有他没预想的梁津川带来的。

    不过一晚的时间,直接就从地狱回到天堂,玩的就是一个心跳。

    有人见他乐呵呵地笑出了酒窝,好奇地说:“南星,天上有啥呢,也没见红票子飞下来啊。”

    陈子轻在心里说,天上有我的命。

    呼吸里多了一缕烟草味,陈子轻扭头,梁铮咬着烟站在他几步之外。

    陈子轻再接再厉地给梁铮出主意,试图应对他爹妈催婚产生的怨气:“今年年初我看你相了那么多次亲。”

    梁铮脸一黑,吐出烟说:“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你听我把话说完。”陈子轻用手挡在嘴边,透露情报一般,“我觉得你不想被催婚。”

    梁铮给他一个眼神,谁想,谁他妈想。

    “没人想,谁都烦。”陈子轻心领神会,“我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听。”

    梁铮抬下巴。

    陈子轻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他只觉得耳朵痒,心也痒。

    但仅限于此,在他没摆脱瓦匠工跻身大老板的行列之前,他都是个屁。

    于是没过两天,梁铮不举的消息就传遍了十里八村。

    大伯大妈不催婚了,改给他熬中药了。

    陈子轻一瞧梁铮的怨气色块,很好,又浅了,他夸了夸自己的想法,也对梁铮的行动能力和听人劝的心态感到佩服。

    过了十五,陈子轻去卫生所上班,宁向致没问他进火场救人的事,他们忙的时候配合彼此,不忙的时候各自待着。

    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就是这个相处模式。宁向致彻底从原主情夫的名单里滚落出来了。

    就连宁向致的怨气都轻淡了许多。

    陈子轻不敢轻举妄动,他尽力保持这副美好的现状。就算宁向致这边有变故,那也要等夏至以后,拜托了。

    宁向致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眼皮耷拉着,视线从上往下,瞧不清眼里是个什么样的情绪。

    县里的房子跟存折上的积蓄这两样加一起,用来娶一个带残废拖油瓶的寡夫,不值当。

    宁向致清瘦些许,他深深吐息:“准备一下,跟我下乡。”

    陈子轻把手上的药盒放进货架上摆好:“不用准备,现在就可以走。”

    “我说的准备,是让你上个茅房。”宁向致顶着张白净英俊的脸,斯斯文文地说,“免得一上路,不是屎就是尿。”

    陈子轻:“……”

    梁津川的班主任来村里的时候

    (),陈子轻正在菜地施肥()_[((),他放下粪瓢,拍着有味儿l的褂子裤子去班主任那边。

    菜地旁边是个小水塘,对面是一大片田地,中间是一条虽然弯曲却不狭窄的路,一路往上通向各家的棉花地,拐个弯下去就是去集市的山路。

    班主任这是第二次露面,上次他有多欢快,这次就有多发愁。

    陈子轻心下疑惑,梁津川都没去学校,能惹什么事。

    哦,想起来了,上周去过一回。

    陈子轻摆出优秀学生家长的姿态:“老师,我家津川他学习下滑了吗?”

    “没下滑,很稳定。”班主任说,“领先年级第二好几十分。”

    陈子轻不问了,他等班主任的下文。

    班主任说出来意,他的宝贝疙瘩不肯参加全国数学竞赛,怎么劝怎么说都没用。

    以他的成绩,只要他参赛,二等奖保底,那他就会被报送。

    “津川嫂子,你做做说服工作,”班主任郑重地握住他的手,“你做成了,我替国家感谢你。”

    陈子轻没想到是这么回事,这个时期高考实行3+2政策,理科是语数英加物化,没有生物,考三天,考上大学包分配。

    年初七那会儿l,他已经拒绝了上门要他答案的占雨,并拿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当时占雨说,等他们明年去了首城,会请他们吃饭,她还说梁津川会去首大,他会保送。

    ……

    陈子轻安抚沧桑了不少的班主任,他不敢打包票。

    梁津川做的决定,没人能改变,他这个嫂子也不行,他有这个自知之明。

    陈子轻心事重重地站在梁津川面前:“你怎么不参加数学竞赛?”

    梁津川在写毛笔字:“不想参加。”

    陈子轻望着纸上的瘦金体,恍惚了一会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我可以陪你去,你不用担心到时面临的各种不便,”

    梁津川落笔写下一个“安”字:“我说了,不想参加。”

    “你参加竞赛,肯定会拿奖的。”陈子轻挠挠手,他的冻疮都好了,“拿了奖,对你保送很有利。”

    梁津川语气生硬:“我不需要保送。”

    陈子轻的喘气声快了几分,像有点不高兴:“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做主,我说什么都……”

    梁津川将毛笔搁在廉价的砚台边:“我会考上首大。”

    “噢噢,”陈子轻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那我是不是要提早做准备啊?”

    梁津川侧头看他:“做什么准备,我去上学,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子轻想也不想地说:“当然有关系,我是要跟着你去的。”到时候还要找个离水塘不远的住处,每天挑水。

    “跟着我去?”梁津川说,“你去首城做什么,你能在首城做什么?找占雨她哥?”

    陈子轻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干嘛找她哥,我都拒绝了。”他入神地望着纸上的字体,声音仿佛在多个时空飘了个来

    ()    回,“我去首城找份工作,赚钱养你。”

    梁津川心口像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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