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一路上，霍念生觉得自己像个小题大做又婆婆妈妈的雇主。</p>
那个预知一般的噩梦，他过了很久才说服自己不要再过分计较。直到他在这片星空下，看到抬头仰望的陈文港————黑白分明的眼，视线滑到他身上，向他露出一个静雅的微笑。</p>
霍念生省觉，那不是梦。</p>
因为许多记忆碎片在他心里又苏醒了一些。它们像海底无数的浮游生物，雪片一般，上下浮沉，朝生暮死，倏忽又变成了有腕足的庞然大物，滑腻冰凉的触手卷着他向深渊沉去。</p>
在混乱的黑色漩涡里，他想起的是陈文港冷漠的面容。</p>
陈文港，见人三分笑，永远带着温柔怜惜的声气。</p>
但在什么时候，他不是这样总是带笑的。</p>
就算霍念生处心积虑，再神通广大，也有他做不到的事，哪怕他愿意为此付一切代价。</p>
这不应该。他霍念生什么时候体会过这样的无力感？</p>
霍念生把手拿出来，牵住陈文港的手。</p>
这会儿他身上还穿着商务酒宴的行头，皮鞋锃亮，外套来的时候脱掉了，扔在车上。</p>
他腾出另一只手，把领带扯松了，两人执手沿街往前，光头适时地销声匿迹。</p>
到了街心，空地上有个儿童城堡。只是这个时间，没有一个孩子还被爸妈放出来在外面玩。霍念生抱着陈文港，往上托举了一下，把他放到滑梯顶上坐着。</p>
小滑梯过于袖珍，陈文港长腿一支便顶了格，稳如泰山，滑无可滑。</p>
霍念生身体前倾，双手按在扶手上，嬉戏似的，把他困在里面。</p>
夏夜吹起一点风，呼吸越来越近，直到重叠。</p>
陈文港问他：“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吗？”</p>
霍念生反问：“你指什么？”</p>
“最近真是奇了怪了。”陈文港叹气，“一个赛一个，都在打哑谜。你不说实话，康明也不完全说实话，就连今天那个想找工作的女人，都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要我怎么办呢？”</p>
霍念生帮他理了理暨边的碎发： &34;放心，什么事都没有。就算真有什么，我也不会让它发生。上次那个狗仔不记得了？多个人跟着你也是好的。康明影响你的正常生活了吗？&34;</p>
陈文</p>
港伸手勾住他的脖子：&34;没有。还是你们有钱人最会生是非。&34;</p>
霍念生挂着款款的笑意：&34;那怎么办。忍一忍，好吗？&34;</p>
又问：“这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p>
“我不知道。情况好像有点复杂，我决定不了，交给负责人吧。”</p>
“那你就别把自己搞得这么累。”</p>
陈文港抬眼望他。路灯的暖黄色调给他打了一层光景。</p>
霍念生忽然低头，封上他的嘴唇，攫取他的气丨息。</p>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陈文港在他耳边呢喃，“上午出门的时候，我的车坏了……”</p>
理所当然地，他这天便没回郑家，被霍念生带去云顶大厦借宿。</p>
进门后第一件事，霍念生着他的手，把指纹录入门锁： &34;上次忘了。&34;</p>
滴地一声提示录入成功。霍念生却没把他手放开。</p>
第二件事他把陈文灌抱到客厅，放在沙发上扯扣子，计较上回那个称呼的问题———</p>
“还有，犯了多少次，是不是该结算一下了？”</p>
“我不记得了。”陈文港声音里含着一声轻笑，“你有计数吗？”</p>
干|柴|烈|火一把就烧起来，浴|室地板弄的都是水。</p>
眼i神l迷i离，急切的热i息喷在颈间。</p>
陈文港蹙着眉头，紧紧地抓着他。</p>
感觉其实有一点微妙，这么长时间，忍也忍得了，做足了水磨工夫谈情说爱，仿佛证明这段交往就不只是为了上i床，可情和爱，终究是落到肉i体上的。不可能不想。谁不想呢？</p>
霍念生把他的手 绑在床头。他热衷捉拿猎物似的姿 | 势，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p>
陈文潜挣了一下。霍念生往柜上看了眼，突然擅自划到了接听。</p>
手机主人阻止不及，传来的是郑玉成的声音：&34;你今天没回…&34;</p>
不言自明的喘|息换来戛然而止的沉默。</p>
霍念生顿了一下：“抱歉，有事在忙。你很急？”</p>
五秒钟后电话挂断了。顿了半天，却又急促地打回来，震得桌面高一声低一声。</p>
霍念生慢条</p>
斯理地伸手关了手机，在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冷淡又幽暗。</p>
良久陈文潜伏在枕头里，神志慢慢清明，才问：“你这又是干什么。”</p>
霍念生把他解开，亲吻他的后颈：&34;你也是男人，你不知道男人多恶劣吗？&34;</p>
陈文港无奈地转过去，背对着他。</p>
霍念生却毫无愧意，也躺下来，双臂勒住他的腰，把他抱在怀里，用下巴轻轻磨蹭他的发顶。陈文港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躺到他胸口，也没再说什么跟他计较。</p>
但话是不错，男人不只都恶劣，还要划地盘的。</p>
霍念生又跟他讨了个吻，陈文港柔软地回应他。</p>
他的反应填满了霍念生的心。霍念生忆起第一回的磕磕绊绊，但他从不去想也不在意陈文港过去跟郑玉成是怎么样的。到现在也是如此。这就是他的人，每个反应都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每个姿态都是接受他的姿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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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陈文港去上班，到郑氏总部的时候，遇到人事部一个熟悉的经理。</p>
对方叫住他：“你妹妹登记的联系方式正确吗？是186那个手机号？”</p>
陈文港一愣：“哪个妹妹，什么手机号？”</p>
人事经理正夹着个文件夹，顺手抽出资料跟他确认：&34;陈香铃，这个是你堂妹对吧？我们想联系她约面试时间，昨天给她打了两次电话她都没接。你看看是不是号码不对？”</p>
陈文港蹙起了眉：“这资料是哪来的？是谁说她要面试？”</p>
对方也懵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知道：“不是小郑总吗？”</p>
虽然郑玉成升得快，还没有到能叫“总”的职位上。但一般同事对他又不好称呼。有的头脑灵醒，提前这么叫了，问题也不大。该升总会升的，也不过是早晚的事。</p>
陈文港还想说什么，接到电话，看了眼，正正好是陈香铃。</p>
她的疑惑不输给在场两人：&34;哥，早上我爸给我打了电话。&34;</p>
郑玉成待在办公室，听门被不缓不慢敲响两下。</p>
一大早他这屋里的空调就坏了，师傅来看过，说维修还要等一阵子，空气闷热得待不住，只能大敞着门，陈文港站在门口，手指在上面又敲了两下。</p>
郑玉</p>
成反应过来：“进。”</p>
陈文港在他对面坐下，把资料排桌面上： &34;你是怎么会认为我堂妹需要一份工作的？&34;</p>
郑玉成张了张口，脸色反复不定：“我前天给你打那个电话……本来就是想说这件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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