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简单的接触下，我可以判断他可能是比我要大三岁左右的大学生，看那身正经的装束应该在某个有钱人家勤工俭学。
那种人的日程一般都是排得满满的，自然不能在我身上白白浪费。
昨天晚上，睡不着的我思考着小町白天提出的异样。
反复检视自己的内心，最后得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确实不讨厌他。
“不讨厌”，这三个字可以代表的范畴很大，也很自由。
在我认识的所有人中，九成以上都属于这种情况。
不过在这九成人里面，又有几乎九成九是仅限于“认识”程度的认识，接触的程度远达不到能让我产生这种想法的最低标准。
虽然我认为自己的标准挺高的。
我们都是初次见面，我也只能得出这么个看似无用，实际确实是无用的结论。
一觉醒来，比企谷为自己昨晚死掉的脑细胞感到悲哀。
唔，往好的方向想一想……至少它们给自己带来了还算充足的睡眠？
嗯，今天早上起来没有太困倦的感觉。
在缺乏“样本”的情况下，再多思考也没意义。
给脑海中冒出小町的额头上报复地弹了一下，我计划就此止住对那份异样的深入探讨。
差不多就这样，比企谷八幡和……千羽修一？对，印象里是这个名字。
【比企谷八幡和千羽修一的缘分应该到此为止了。】
嗯，一个小时前的我是这么想的。
……
比企谷八幡坐在病床上，眼前浮现出不久前轻易立出flag的自己，嘴角一抽。
一定是这场事故给自己聪明的大脑造成了损伤，不然我当时怎么可能有那么笨蛋的想法！
千羽修一手中拿着一本杂志，坐在窗前的木椅上，静静地浏览着书页上的内容。
不变的服装，不变的动作，不变的位置，不变的主人……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或者昨天发生的一切其实只是一场梦……也不对，我没有预知梦的超能力。
比企谷陷入短暂的错乱。
啊，多亏那本变化的杂志让我理清了现实，看来昨晚的睡眠还是出了点问题。
金融与政……好吧，只看外封就知道，不是比企谷喜欢去了解的主题。
梦幻的感觉消失了，我呼吸着早晨清爽的空气，舒畅了不少。
『打扰了。』
这是男人从进门到现在说的唯一一句话。
可能是工作的主家提出了麻烦的要求，所以千羽才又来这里探望。
观察他的表现，应该也是不情愿来的。
对于这种“苦衷”，有过类似经历的比企谷八幡能够理解。
毕竟他是个好人，反正对自己没有影响，浪费时间和口舌去劝说什么的……
不成熟的傻瓜才会去做嘞！
看这架势，我认为他不会很快离开。
这个人的话很少，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一般不主动开口。
这是牺牲掉我昨晚睡眠质量，分析得到的结论，正确率大概有百分之七十。
才刚经受过flag的反噬，我是不会把话说的太满了……起码短时间内是这样。
本要熄灭的想法重燃起来。
既然对方可能有那样的属性或人设……啊，我姑且把这当做了解谜游戏，有点gal的味道在里面。
总之，为了获得更多的、足以支撑推测的情报，我得主动出击。
由此，比企谷八幡找到了打发时间的途径。
尽管发呆打发时间也不失为一种选择，比企谷也有最长8小时的优秀记录。
但那仅限于学校，不然就将失去意义！
首先，确定一个称呼。
『千羽，修一，或者直接叫名字，都可以。』
我决定叫他的姓氏，千羽。
印象里这个姓氏挺少见的，直觉告诉我或许在哪里看到过，搜索了一下记忆，可惜没什么收获。
【今天你也来了啊。】
『嗯。』
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呃……】
好在我有过心理预期了。
【明天呢？】
『会来。』
【不管是出于主观原因还是客观法规，你们应当不存在做出这种行为的理由。】
这是事实，而且他们负责了全部的医疗费用，在道德上也无人能够指责。
我还不至于天真到自己这种小小的平民，值得被那些名门因为这点原因就特殊关照。
其中肯定有猫腻。
【方便说一下原因吗？】
『最近形势较为紧张，因为主家工作的缘故，在舆论方面很敏感。』
【嗯？】
我稍微怔了怔。
『为了体现主家的重视性，直到比企谷同学出院，我每天都会来病房看望。』
修一读着杂志，语气平淡。
雪之下家身处政局之中，必然时刻都有有心之人盯着其一举一动，这种意外事故很容易被人抓住机会。
出现这种情况，以千羽家和雪之下家两家公认的关系，修一作为当事人之一，无疑是最适合出面的人选。
【是担心被人借题发挥么……】
病床上，比企谷消化着信息。
本以为会被虚与委蛇地敷衍过去，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
哇啊，好像有点可怕！
【这是可以说的吗？我会不会被灭口……】
『不会。』
【呼——】
我松了口气，选择相信。
虽然可能性很小……打住，多疑也没用，只会搞坏心情。
【没想到你这么直白。】
『比企谷同学的提问也很直接。』
【呵呵，我是懒得和别人拐弯抹角，那是虚伪的体现。】
我可是孤高的达人，早就看清了这个世界。
『我不否认这一点。』
修一把杂志翻过一页。
【我想问些问题打发时间。】
『随意。』
【千羽是……大学生？】
『嗯。』
【是在给有钱人家打工吗？】
『可以这么说。』
【呃，你是来看望我的，对吧……】
『显而易见，是的。』
【那为什么一直在低头看书……】
『打发时间。』
【这样一点诚意都没有诶！不是要体现“重视性”吗？！】
修一抬起头，看向病床。
不到两秒，视线又回到了杂志的文字上。
【更没诚意了啊喂……】
我在内心疯狂吐槽。
『出于个人原因，我对比企谷同学有一些意见。』
【？？？】
我看向他没有表情变化的脸。
所以意见在哪？
【呃，为什么？】
『来看望比企谷同学占用了我和喜欢的人的相处时间。』
【……】
我还以为凭借强大的适应能力已经习惯了千羽直接的回答……
没想到还有待提高。
【你这样的也能找到女朋友吗……】
我习惯性地喃喃自语着，随后浑身一紧。
糟糕，说出来了！
『我没有女朋友。』
【啊哈哈，这样啊——】
我打着哈哈，尴尬地挠挠头。
『嗯，现在还没有。』
修一合上杂志，注视向病床上的比企谷。
墨色的黑眸中仿若深渊。
我抄起旁边小町拿来的漫画书挡在面前，识相的没有再开口。
幸好对方不是会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的人，很快又拿起一本书读了起来。
在好奇心的作祟下，我偷偷瞥过去望了两眼，是本知名作家写的短文。
【这本书……昨天的题材不一样？】
我的声音有点小。
『它主要倾向于讴歌反抗精神。』
【你的涉猎还挺广的。】
『你误会了，对我而言，它们没有什么区别。』
修一淡淡地否定。
【只是为了看书而看书？】
『可以这么理解。』
【你还真是个怪人……】
没有反驳比企谷的吐槽，修一从椅子上起身。
『我是来看望比企谷同学的。』
【哦，我知道，所以？】
『比企谷同学现在活动受限，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可以吩咐。』
我盯着他的站姿。
该说不愧是专业打工人？靠谱的气息瞬间就溢出来了。
但这些对我而言都是可怜的标识，是对社会与生活屈服的表现。
一想到有那么多麻烦的规矩要遵守……
所以，我还是讨厌工作！
【那……帮我去买一罐咖啡？】
『max咖啡。』
【你怎么知道的？！】
『做了一些了解。』
【你去调查我了吧？！一定是吧？！】
『是。』
修一点头肯定。
【我……】
我的语气激动，万万想不到那种豪门霸总小说里的情节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然而这可不是什么值得荣幸的事。
曾经强迫自己忘掉的黑历史在记忆的深渊里翻涌出来。
眼前没有镜子，但我仿佛能看到自己疯狂抽搐的面部神经。
冷静冷静，整理好思路……
【那……千羽是怎么看我的？】
我不知道对方了解到了哪一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万幸自己就是一个小平民，没有值得被觊觎的地方，只有那些每次想起来都想刨坑把自己埋了的黑历史……
所以为什么会有这么悲哀的想法啊！
『死鱼眼。』
修一盯向比企谷的眼睛，淡淡道。
【我……】
你那副表情……哦不对，你没有表情……
好吧好吧，他知道自己的眼睛就和死掉的鱼类一样，这是最直观的看法没错……
但是不要在人家担心的要死的时候说这些啊！
比企谷八幡感觉自己要疯掉了。
这种处处被压制的情形，就像是遇到了天敌克星一样。
【其他的呢……】
『容貌长相较好，但残念的死鱼眼摧毁了大半印象。』
【……】
『建议戴眼镜。』
这人是故意的吧？！
一定是故意吧？！
【我知道自己是死鱼眼啦！残念的死鱼眼！麻烦您说点死鱼眼之外的吧！】
啊，我甚至用了敬语……
『通讯录内除了家人外的号码很少，从此得出比企谷同学是一个孤高的人。』
【虽然我很想问你是不是故意在损我……】
我确实真心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还有更让人在意的一点细节——
『我确实有在故意和比企谷同学作对。』
在比企谷说出后半段内容前，修一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行为。
【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告诉我答案……】
『不客气。』
【谢谢，所以为什……行行，我能猜到，不用回答我了……】
看着比企谷郁闷的叹气，修一默然不语。
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他之前对比企谷说的意见并没有玩笑的成分。
因为要来医院，这意味着修一未来至少半个月的上午，都要和阳乃分开。
在适度的前提下，修一不介意将比企谷当作内心不悦的宣泄口。
虽然这有些任性不讲理，不过也仅限于气人的层面了。
尽管修一在气人这方面的天赋……
可怜的比企谷。
【呼——回到之前的问题……】
甩开那些烦躁的情绪，八幡凝视向千羽修一的眼睛。
【一般人们不都认为这种人是“孤僻”的人么。】
证据就是，这是我听到的最多的两个字。
『按照孤僻这个词的注解，以比企谷同学表现出的健谈，并不是合适的形容。』
健谈个鬼啊！谁是那种不说话就害怕被人当哑巴的天真国中生啊！
不只是国中生，高中生也是！
因意外事故延迟高中入学的比企谷同学在心中如此锐评。
【你别误会，我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我没有那种想法，误会的主体是比企谷同学。』
感受着凝视自己的死鱼眼，修一平静迎上。
『死鱼眼。』
【请不要再强调了啊！】
『能在比企谷同学残念的死鱼眼里，看到高傲的影子。』
【……】
啊。
他还“贴心”地加上了残念的形容词呢。
『孤僻是否定的词汇，是外人因为主观的不认可，所强加的想法。』
【呵呵……】
『一个人的性格与经历决定他的生存方式，这是比企谷同学自己的生活。』
【哈啊——别开玩笑了，我可不会感激你。】
『请随意，我只是阐述自己的想法。』
【那你的想法还挺有趣的。】
我如此评价道，可惜没有得到回复。
算了，毕竟……
孤高的灵魂不需要认可。
【话说我的max咖啡呢？】
我居然险些忘了挑起整个话题的起因。
好在我对max咖啡的热爱就如同美丽的千叶一样深沉！
『骨折患者不建议喝咖啡类的刺激性饮品，我会换成有助于恢复的淡茶。』
【我要max咖啡！】
『驳回。』
【你这一定又是在报复我对吧！】
『这次不是，只是为了比企谷同学的身体考虑。』
【……】
『请稍后。』
【你之前服务的对象一定也对此苦恼过吧……】
『是的，但她习惯了。』
【亏你没被开除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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