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罗红缨的问话,莫如深终于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对。疯子说话也是对他眼中的客观事实和主观感受的描述,更何况——”
说到这儿,莫如深停住了。
彭超问:“何况什么?”
莫如深摇摇头,没有说话。
罗红缨急了:“深哥,你倒是说呀!”
莫如深慢慢点点头:“不是没可能。”
彭超又问:“可能什么?”
莫如深慢慢蹦出几个字:“邹子龙可能没疯!”
这回轮到罗红缨和彭超吃惊了:“他没疯!”
彭超想了一下:“不太可能!如果不是疯了,他怎么可能吃——吃自己的——”
彭超和邹子龙关系不错,不好意思说。
莫如深替他补了一句:“排泄物!”
“对,排泄物。还是老三有学识。”彭超说。
罗红缨同意彭超的想法:“就是!哪有正常人吃那东西的!”
莫如深说:“如果他想活下去呢?”
罗红缨和彭超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莫如深接着问:“我们以此判断他是否疯了,那贾似诚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彭超听进去了:“噢,如果他不吃,说明他没疯。如果他吃了,证明他疯了。”
罗红缨也明白了:“也就是说,如果他没疯,可能早被灭口了。”
莫如深看看他俩,点点头。
想到这儿,彭超有点高兴了:“这么说,老邹可能没疯!”
罗红缨看看莫如深肿起来的左脸,心疼地说:“没疯,他为什么打深哥?再见了他,我一定饶不了他!”
莫如深说了一句:“咱们走吧,这些事情都是猜测。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找证据吧!到时候,是非曲直自然分明。”
三个人快马加鞭,奔向前去。
走了一段路,彭超觉得有点不对:“老三,咱们不是去净山吗?为什么要去县城的方向?”
莫如深笑着说:“我们去一下昨天卖戏服的店。”
罗红缨问:“又去那儿?去干什么?”
莫如深反问道:“难道我们就穿这身去净山吗?”
过了一会儿,彭超和罗红缨都明白了,不约而同地说:“又要化装了。”
彭超问:“这次化装什么?这大白天的,不能装黑白无常吧!”
莫如深说:“老办法。我是何大炮!”
彭超明白了:“我是关云超!”
罗红缨笑了:“不用多说,我是赵子风!”
莫如深说:“我们去净山入伙!”
彭超觉得挺新鲜:“好玩了,我们真要当土匪了!”
罗红缨忽然想到了南霖:“可惜这次没了少东家!”
想到南霖,大家都感伤起来。
彭超问:“老三,你不是帮南霖找墓地吗?什么时候办?”
莫如深若有所思:“净山有一净字,符合南家尧和南霖的性格。此去净山两件事情可以一起办。”
彭超点点头:“也好!”
他们来到宽城县,找到了那家卖戏装的店。老板一见他们,很高兴。他们出手阔绰,不讲价,还能给些小费。
老板很快帮他们配齐了衣服和饰品,莫如深给了老板五两银子。
莫如深叮嘱老板:“多余的钱不用找了。我们买衣服的事情不要向外透露,否则后果自负!”
老板看看他们三人都带着刀剑,心里有点害怕,急忙说:“大爷放心,绝对保密!”
老板把银子收了起来,很忐忑,也很开心。
莫如深又拿出五两银子,放在了柜台上,说:“我有几个问题问你,回答对了,这五两银子就是你的。”
老板喜出望外,说:“客官尽管问,小人知无不言。”
莫如深问:“听说过肖六吗?”
老板一怔,说:“听说过。他是我们这里着名的土匪。”
莫如深又问:“我听说肖六原本是净山下的普通农民,请问他原本是哪个村的?”
老板压低了声音,问:“你们要找肖六?”
莫如深不想多说废话:“答案不对。银子不能给你!”说着,他就要把银子收回去。
老板急忙说:“别,客官。肖六本是净山下赵家庄的。”
莫如深问:“他本是一个耕田作稼的农民,为何要上山为匪?”
老板面露难色:“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肖六是一个狠角色,据县太爷讲县里专管治安刑狱的县尉都与他是一路的。”
“噢,你还是没有说他为什么要上山为匪?”莫如深说,“因此——”
莫如深说着,就要把银子收回去。
老板急了:“客官,我真的不知道。您去一趟赵家庄,村民也许知道些什么。”
莫如深觉得他的有一定道理,先了解一下肖玉良的历史,才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莫如深把银子放在了柜台,转身出了店。就在走出店门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到右侧的巷子似乎闪过一个人影,他立刻站住了。
罗红缨问:“怎么了,深哥?”
莫如深没说话,冲罗红缨和彭超眨眨眼,用手指了指右边的巷子,又指了指罗红缨和戏服店。
莫如深和彭超向左顺着大街走去,罗红缨则隐伏在店内。片刻之后,罗红缨果然见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跟在莫如深和彭超后面。
罗红缨暗自称赞莫如深的计谋果然有效,她暗暗跟在妇人后面。她认得出来这就是他们那天在巷子里堵住的那个疯妇。
此刻,那个疯妇虽然也呈疯癫之状,却步伐沉稳,随着莫如深和彭的速度快慢调节着自己的行进节奏,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莫如深。
罗红缨觉得这个疯妇很不简单。转眼间,他们先后来到了一个僻静之处,莫如深突然转回身。
疯妇猝不及防,急忙转身,往回走,却迎面撞见了罗红缨。疯妇不想多说,试图绕过罗红缨。
罗红缨横剑拦住了她,她竟然毫无惧色。
她伸手摸了摸罗红缨的剑鞘,说:“你的拐杖好漂亮!不过,我不想买,我要回家了!”
她一闪身,从罗红缨的剑下钻了过去,身形十分矫健。
罗红缨大吃一惊,疾步追赶。
莫如深突然说:“清水!”
罗红缨和彭超都是一惊,不知道莫如深为什么会这么说。
疯妇听了,毫无反应,趁罗红缨愣神功夫,她已经走出了数步。
莫如深又说:“邹子龙!”
疯妇停了一下,又往前走了。
莫如深觉得哪里不对,又不好强留她。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莫如深把邹子龙说过的话想了一遍。
莫如深突然灵光一闪,喊道:“水清!你是不是叫水清?”
疯妇浑身一震,又停住了脚步。
莫如深说:“邹子龙处境艰险,我们不救他,他就死定了。我叫莫如深,是邹子龙的朋友!”
疯妇忽然转过身,瞪大了眼睛,看着莫如深,全无半点疯癫之状。
过了一会儿,她落下泪来,双膝跪倒:“莫大人救命!子龙冤枉!”
罗红缨这才明白了:“原来邹子龙说的是水清!”
莫如深急忙走过来,罗红缨把她搀起来。
莫如深问:“请问姑娘是邹子龙的什么人?”
她站起来说:“我叫向水清,是邹子龙的未婚妻。前几日,我们见过,当时小女不知各位的真实身份,很多事情不便言明。请恕罪!”
莫如深说:“我们对你也是多有提防,我们就算扯平了。”
她说:“几日前,我曾见你们在县衙后门徘徊,于是将你们引到了胡雷与情人的私会之处,想看看你们究竟要干什么。直到你们把胡雷拉走,我才确认你们至少不是胡雷一伙的。”
彭超点点头:“原来那天给我带路的人是你!”
罗红缨问:“我们都懂些武功,你怎么保证不被我们发现?”
向水清说:“我自幼习武,懂些武功,又熟悉县中的道路,摆脱你们不成问题。”
彭超赞叹道:“老邹好福气!找了这么一个有勇有谋的妻子!”
向水清叹了一口气,说:“你应该是彭大哥吧?子龙说起过你。彭大哥谬赞了,水清历尽艰险,仍不能为子龙申冤。”
莫如深很佩服向水清:“水清姑娘大义,你们尚未成婚,面临此等困境,你对子龙不离不弃,如深佩服!”
向水清说:“大人谬赞了。子龙出身贫寒,年少时不学无术,后来为了我收心向善,拜宋慈大人为师,发誓成为如宋大人一样洗冤禁暴的提刑官。他虽然愚钝,但为人正直,也很上进。得宋大人保荐,来宽城作了县尉,我深受感动,因而与他同来赴任。”
莫如深接着她的话说:“怎料想你们历经劫难。”
“是的。”她点点头说,“几个月来,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好在闲暇之时,他曾经说起众位。初看那封所谓通匪的书信,他总说如果自己有莫如深之智,一切都不是问题。”
莫如深问:“所谓通匪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解释道:“有一天,家里门缝下出现了一封信。从语气看是匪首肖六写的,内容是感谢子龙手下留情。”
“子龙是否对肖六手下留情了?”莫如深说。
向水清说:“也是,也不是。”
莫如深很好奇:“怎么讲?”
向水清解释道:“肖六本名肖玉良,净山下赵家庄人氏,本是一个农民,向江湖艺人学过些武功。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他不会啸聚山林。子龙出身贫寒,对于肖六确有同情。胡雷让他剿匪,他确实不想去。可对于土匪骚扰百姓,却是从不留情。”
莫如深点头道:“这么说私通盗匪纯属捏造了?”
“正是。”向水清说,“子龙被抓到了州里,定了罪。我很心急,忽然想起子龙常说没有证据便不能定罪。于是,我混入州衙,盗走了那两封信。案子终于拖到了今天,莫大人来了,子龙有救了。”
莫如深明白了:“多亏你偷走了书信,否则邹子龙焉有命在。”
彭超也明白了:“看来贾似诚还想找到那两封信,老邹又疯了,所以贾似诚留了老邹一命。”
莫如深问:“这么说,那两封信还在你手里?”
向水清从怀里拿出两个信封,递给了莫如深:“这两封信交给莫大人!”
莫如深接过了信,立刻拆开看了看,说:“据信而言,子龙虽未写过回信,但有赃银为物证,张三毛为人证,简直就是铁案。”
向水清说:“子龙被定罪后,张三毛很快染疫死在了狱中,已经死无对证了。我曾经在县城遍寻那个与张三毛相好的寡妇,始终没有发现。无意中发现胡雷与情人私会,我跟踪了几日,没有任何发现。后来遇到了你们,就引你们前去,看看能否有所进展。你们的马太快了,我跟不上,后来才走失了。”
“原来如此!”莫如深终于把几天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联系起来。
向水清问:“今日,我亲眼看见你们进了戏服店,你们出来时却换了模样。你们为何换了装束?”
莫如深没有隐瞒她:“我们先去赵家庄,然后上净山。”
向水清有些吃惊:“你们要上净山?”
“是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莫如深说,“我们现在有了这两封信,正好可以去净山向肖六求证。”
向水清不敢相信:“肖六怎么会向我们言明?他是本地知名的土匪。”
莫如深摇摇头:“除了向肖六证实张三毛的身份,目前别无它法。肖六出身贫寒,本是农民,未必不能沟通。于公于私,我都必须去。”
向水清跪倒叩头:“莫大人高义,我替子龙谢谢您!”
莫如深赶忙把她搀起来,说:“水清姑娘不必如此,你我皆是邹子龙的亲朋,不必言谢!”
向水清说:“既然几位要深入匪巢,水清愿意舍命相陪!”
莫如深很感动,知道自己拦不住她,于是同意了。
罗红缨开心了,一把搂住向水清的肩膀:“这一下有人和我作伴了。”说完,两人笑了起来。
向水清不仅动作敏捷,会骑马,对本地的地形也是颇为熟悉,省了不少事。一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位于净山下的赵家庄。
庄外的田地里,大批的农民正在劳作。场面看似热火朝天,农民也在奋力劳作,却个个面有菜色,一副营养不良之状。
一个衣着整齐的年轻人正在给大家鼓劲,时不时帮大家做一些事情。
罗红缨禁不住问:“你们不觉得这个劳动场面有些奇怪吗?”
彭超吸了一口气,说:“是的,我也有同感,但说不出来哪里很奇怪。”
向水清冷哼了一声:“能不奇怪吗?这么多人挤在这几块田里,他们干的到底是那家的活计!”
罗红缨忽然明白了:“对,就是这样。他们为什么不在自家田里干活,这么多人集中在这几块田里,好生奇怪!”
向水清说:“这就是贾似诚推行的农耕之法。集中使用人力物力,集中分配各人所需,一部分交给朝廷,一部分留作梅州及各县自用。他把这种做法称为公田法。”
彭超说:“听起来,倒也利国利民。”
向水清冷冷地说:“绝非如此简单。如果贾似诚真想为国为民,此法虽有不妥,确有其合理之处。然而几年下来,贾似诚成了此间的土皇帝,梅州所有的事务均决于他一人。几任通判或同知死走逃亡,堂堂朝廷竟不能派一人给以监督。”
莫如深彻底明白宋理宗派他来此地为官的原因了,所谓耳聪目明就是要了解民生疾苦。看来宋理宗还没有昏庸到不可救药,莫如深感到了稍许安慰。
莫如深下马,走到田边,施礼道:“这位官人,在下有礼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个年轻人抬头看看他,走到田边,使劲跺了跺脚,抖落脚上的泥土。
他拱手施礼道:“在下是附近三个村的大保长赵长川,不知官人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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