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泰启帝和自己大舅子的假小舅子真小姨子搂在一起,所有人都紧紧闭着嘴,缓着呼吸,原先热火朝天的宴客厅鸦雀无声。
容叙非愣神过后,把怀里的人推开,用冷得如刀锋的语气道:“无朕许可,悄然靠近,并故意女扮男装扰乱朕的判断,行刺意图明显。来人,把刺客给朕拿下。”
他话落,两个一身黑的暗卫从角落里走出来,快速地把冯依依制住。
冯依依水灵灵的眼睛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容叙非,看他面若寒霜,对她没有一点别的想法后,着急地辩解:“陛下,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因为踩到了酒水,脚底打滑才摔向陛下的,求陛下明察。”
她戴在头上的幞头在摔向容叙非怀里时掉了,一头青丝披散下来,从清秀俊逸的少年郎变成了柔弱娇艳的少女,胸前衣裳被酒液濡湿了一小片,露出点点惹人浮想的弧度,此刻因为害怕和委屈,眼角和鼻头泛着嫩红,看起来漂亮极了,也可怜极了。
这里是男宾宴客厅,除了几个上菜上酒的丫鬟外,全是男人。本来女扮男装就很与众不同很有个性,现在又这般楚楚可怜,不少男人感觉心脏被撬动了,跳得有点剧烈,想为她说两句话,“陛……”
“下”字都没有说出来,容叙非的眼神扫过去,这些人瞬间把话咽下去,皮肉下刚滚烫起来的血液也跟着冷却。
“明察?”容叙非不屑地笑起来,“朕要什么明察?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朕暴君的名头吗?”
容景明那个小兔崽子早在事发第一时间就去找赵珍珠告状了,他要赶紧去解释,没有工夫同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在这里纠缠,他道:“带走。”
冯依依有点慌了,她没想到容叙非这么不近人情,也这么不讲道理,她真的不是故意摔倒的,她只不过在摔倒过程中忍不住往容叙非身上倒而已,她视线在人群中搜索了一下,找到了赵二平,哭着道:“姐夫,你帮帮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赵二平走上前,稍微挡了一下暗卫,问:“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他见过这个小舅子几次,当时就觉得对方长得过于阴柔,举止也阴柔,可他只以为是性子和岳家养得太精细的缘故,却没想到原来不是小舅子,是小姨子。
冯依依咬着嘴唇,苦笑道:“我原本是有个哥哥的,我们是双生子,但六岁那年,我和哥哥同时落了水,哥哥不幸走了,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我娘怕我爹接受不了他唯一的儿子出事,于是让我装成了哥哥,从此,我从冯依依变成了冯宇宁。”
竟是这么个充满悲剧色彩的理由,那些被容叙非扫了一眼血液冷下来的男人一瞬间又感觉听到了心脏擂鼓的声音。
一个年轻的官员咬了咬牙,鼓起勇气站出来给她求情,“陛下,看在冯姑娘真不是故意的份上,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容叙非收回要迈出去的脚,没搭理他,而是看向赵二平,“你也要替她求情?”
赵二平看了看可怜兮兮的冯依依,难得踟蹰起来。
如果他不帮冯依依求情,让她这样丧了命,他怎么同刚迎娶过来的冯柔交代?
但求情的话,很显然要惹怒容叙非。
赵三安和双胞胎年纪不小了,这种场合自然也是要接待客人的,他们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赵二平,等他做出抉择。
好几秒钟过去,赵二平还是没有说话,新娘子冯柔听闻动静赶到了,她哀求地望着赵二平,“相公。”
所有想说的话都凝聚在了这两个字中。
赵珍珠也来了,她牵着儿子容景明不紧不慢地走着,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她一出现,容叙非霎时间冰雪消融,春暖花开,走到她身边,强硬地把容景明的小肉手从她手中解放出来,然后自己改握上去。
容景明鼓着脸瞪他,母后又不是没有另一只手,为什么要和他这个小孩子抢?
这一幕落在所有人眼中,一半人感叹容叙非对赵珍珠爱之深切,远超他们想象。他们就是新婚燕尔,也极少会在外人面前想起牵妻子手的,可容叙非和赵珍珠都成婚七年了,却还这么黏黏糊糊。
那双眼睛啊,自从赵珍珠出现,就变得有温度起来。
另一半人心里不由得失望,失望容叙非没有厌倦赵珍珠,失望容叙非广开后宫遥遥无期,失望自己没有浑水摸鱼或者靠女上位的机会。
冯依依不属于这两类人,她是忍不住嫉妒,嫉妒赵珍珠得到了容叙非的温柔相待。
她目光隐晦地从赵珍珠身上掠过,情不自禁做起了对比,脸蛋没有她漂亮,身材没有她纤细柔媚,气质没有她清丽婉约,年纪又比她大许多。
样样不如她,为什么容叙非却偏偏视而不见,对她冷漠如斯呢?
喜鹊和紫鹃也在,两人一看冯依依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嫉妒。
这些年,她们从太多女人眼里看到类似的情绪了,说实在话,她们偶尔也忍不住嫉妒赵珍珠,只是偶尔,就那么一闪而过的念头。
这七年,她们嫁人了,嫁人前赵珍珠愿意放她们自由。
这是曾经的她们梦寐以求的事,但她们那时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拒绝。
离开了侯府,没有背景,没有人帮撑腰,真的能过得比在侯府里好吗?
跟着聪明人久了,眼界打开了,就知道答案是不太可能。
所以,她们两个都是挑赵珍珠产业名下年轻的管事嫁的,嫁人之后,依然留在侯府里做事,接替了部分以前容姑做的活。
也是因为嫁人,她们才知道容叙非对赵珍珠的感情有多难得,这样专情的男人有多难得。
她们的男人只是个小管事,地位绝算不上高,就比寻常人日子好一点,但就是这样,他们偶尔也会去烟花柳巷里偷腥。
要不是她们俩有侯府有赵珍珠帮忙撑腰,说不定男人都要纳妾。
而容叙非呢?身为九五之尊,却甘愿守着赵珍珠一个女人过日子,甘愿只要一个孩子。何时见到赵珍珠,都想黏上去,同自己儿子吃醋,同赵小六一个狗吃醋,同小咪一只猫吃醋,同赵家人吃醋,每天吃不完的醋。
如此,她们俩怎么能不嫉妒呢?其他女人又怎么不嫉妒呢?
只不过她们了解赵珍珠,知道赵珍珠有多好,有多优秀,是完全可以配得上容叙非的女人,所以,她们的嫉妒没有扭曲了她们的心,她们依然诚心诚意地为赵珍珠做事,想她幸福。
两人心里嗤笑,冯依依眼里的情绪太明显了,一个人嫉妒心重,必然会演变出恶意,容叙非不会放过对赵珍珠心存恶意的人的。
端公公作为大太监,自然也在的,他小声地把事情同赵珍珠解释了一遍,然后默默地站到了容姑身边,没有拉手,也没有眼神交汇,只是衣角微微勾缠在一起,心里就感觉满足。
容叙非说了,等再过两年,就让他和容姑退休,并给他们养老。
虽然现在的日子也很好了,有赵珍珠在,不用担心脑袋随时落地,吃好喝好,能每天同容姑见面说话。但他还是想过和容姑两人单独在一起的退休生活,养养花,听听戏,再四处溜达溜达,让时间慢慢地虚度,一天又一天,直到死亡。
赵二平犹豫的时间够久的了,他终于做出了决定,但他嘴唇动了一下,赵珍珠抢先他开口,她道:“不过是一次意外,冯姑娘既然不是故意的,那就算了。”
她目光逡巡着周围,看到不少人包括赵二平都松了一口气后,笑意不达眼底地补充:“虽然这事是意外,但冯姑娘的清白没有了是事实。”
转头问冯依依:“冯姑娘准备怎么办?有意愿进宫吗?”
话音一落,满屋震惊。
不少人掏起耳朵,他们没听错吧,赵珍珠准备帮容叙非纳妃?
韩文远和赵家是同村,和赵珍珠算半个朋友,又是当之无愧的天子近臣,自然不可能不来喝杯喜酒。
顺便一说,他是携着夫人一起来的。七年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足够让他意外认识了江荷,足够让两人决定凑合着过日子,足够生养了两个儿女。
韩文远此时紧紧地皱着眉头,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不是觉得赵珍珠的反应不对,而是这整件事,或者说冯依依这人有点怪异。
怎么可能有人长得这么阴柔,却这么多年没有人发现是女扮男装的?这是其一。
其二,容叙非这么机警的人为什么会躲不过?还有那些暗卫既然贴身保护着,绝不该看到有陌生人往容叙非身上倒却无动于衷的,万一真是刺客呢?
其三,赵二平以往不是这么优柔寡断之人,他对赵珍珠的姐弟情也不允许他如此犹豫。犹豫了这么久,本身就代表他偏向帮冯依依求情了。
赵珍珠之所以抢先开口,是为了给自己弟弟一个台阶下。
至于她为什么问冯依依想不想进宫,韩文远想,应该是为了以退为进,赵珍珠的脑子就从来没有掉过线。
“姐姐?”赵三安没想那么多,他急着替赵珍珠委屈,“你不必如此的。”
不必为了赵二平做到如此程度,赵二平和冯柔以及冯家的关系如何,都是赵二平自己的事。
很多年前,他就发誓过谁也不能让赵珍珠委屈,包括自家人,包括他自己。
他瞪着赵二平质问,“大哥,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两人都搂在一起了,容叙非要是就这样饶了冯依依,岂不是相当于默认了自己轻薄了冯依依?皇帝轻薄过的女人,不管对方怎么想,世人眼中,这个女人就是皇帝的女人了,不纳进宫,还能怎么办?
他大哥的脑子是秀逗了吗?为什么会想给冯依依求情?这置赵珍珠何地?
冯柔脸上露出不悦,赵二平是侯爷,是大哥,赵三安怎么敢这么对他说话的?但她刚过门,洞房都没圆,不好马上搬出大嫂的架势训斥,只睨了一眼赵三安。
赵三安没理会她,加重了语气:“大哥,你倒是说话呀?”
“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吗?”赵二平释放出一家之主的气势,说出的话不仅让赵三安变了脸,也让双胞胎变了脸。
冯柔窃喜,赵二平对家人感情越疏淡,以后她越好拿捏他们。
眼看兄弟几个就要闹翻了,赵珍珠再次说话,“冯姑娘想清楚了吗?”
冯依依想清楚了,虽然她是喜欢容叙非,从很久以前就幻想成为容叙非的女人,站在赵珍珠的位置上,和他举案齐眉,双宿双飞。毕竟容叙非是真正的天骄,容貌又盛,全天下就没有女人不喜欢他的。
但她就这样进宫太掉价了,至少也要容叙非主动邀请她吧?
她表情坚决道:“多谢皇后娘娘体谅,但依依不想破坏皇后娘娘您和陛下的感情,所以,依依不会进宫。”惨笑一声,自顾自地道:“依依没了清白,以后也不准备嫁人,就让依依青灯古佛伴一生吧。”
冯柔急道:“这怎么能行?依依,你还这么小,你是想心疼死姐姐和爹娘吗?”
如果她妹妹进了宫,以后冯家就是皇亲国戚了,要是争赢了赵珍珠,那冯家的门第更是贵不可言,说不准她将来还能成为皇帝的亲大姨。
世人都是怜弱的,尤其弱者是美人时,那更是动容。
一些原本没对冯依依心动的男人这下也感觉心脏被软软地戳到了,既想冯依依嫁给容叙非,又想她不嫁。不过在考虑到她和容叙非有了身体接触,自己不可能得到她后,选择了开口劝她嫁。
容叙非听得忍不住笑了起来,很好,他正愁最近官员太多,工作不够饱和,配不上他发这么多的俸禄。
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这些人,把他们的样子记了下来。
冯依依被这么多人好心相劝,似乎左右为难起来,含羞带怯地望向容叙非。
她都那么善解人意了,容叙非应该有被她感动到了吧?
赵珍珠的以退为进,韩文远都懂了,容叙非不可能不懂,他压着厌恶回视冯依依,用温柔的语调说着最冷漠的话:“朕这几年禁神的力度轻了许多,正好不少寺庙恢复了正常营业,冯姑娘想去哪座寺庙,先吱个声,朕以后查禁就绕开那座寺庙,以免冯姑娘一个容身之地都没有。”
他就是禁神令放松了,于是神又开始来作弄他了,让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莫名其妙地倒在他怀里,那种情况他分明可以躲开的。
冯依依被他裹着温柔表皮的冷漠刺激得表情碎裂,冲口而出:“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冷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主动开口求娶她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逼她出家?
容景明小包子可算是找到开口的机会了,他哼了一声,板着小脸老成地道:“不是你自己说要出家的吗?现在又怪孤的父皇了,敢情你刚才是惺惺作态,欲拒还迎。还有,孤父皇没有对不起你,是你自己硬倒在孤父皇怀里的,别做出孤父皇辜负了你一样的表情。”
嗯,最近刚好学了“惺惺作态”“欲拒还迎”这两个成语,总算有机会用上了。
容姑悄悄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小姐生的儿子,就是聪明。
别人听了这番话怎么样,赵二平不知道,但他感觉头脑里劈下一道惊天动地的雷,把他从迷障中劈醒了。
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维护最亲爱的姐姐,反而去偏帮一个外人?
赵二平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他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然后转向冯柔,吐出一句冷冰冰的话:“冯柔,我们和离吧。”
这下,轮到冯柔不敢置信了,尖叫道:“为什么?”
“我提亲前和你推心置腹过一次,同你说了我最看重我的家人,绝不会让他们受委屈,你当时同意了,可你没有做到。”赵二平无视她的崩溃,继续道:“你我没有圆房,现在和离,对你我都最好。”
“我不同意。”冯柔拼命地摇头,“我根本没有让你的家人受委屈,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不能这样对我。”
嫁给赵二平,嫁到赵家,本来就是她、是冯家高攀了,何况赵二平是好男人中的好男人,不仅年轻有为,相貌堂堂,品性优良,难得还愿意给她一个不纳妾的重承诺。
她不想失去这么个好男人,绝对不能失去。
赵二平哂笑:“你同你妹妹一样,矫揉造作,满嘴谎话,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冯柔明显是知道冯依依的性别的,但她从未同他坦白过。瞪了三安,不分是非维护冯依依让赵珍珠受委屈,却还说自己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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