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如果是妈妈的话，也会和自己一样怀着想要守护这颗星球的心情，为人类尽力去做些什么的吧，可她内心的不安终究无法消除。
蓝银河虫族、天启预言，还有太阳系之外浩如星海的未知，赌上一生的战斗，这些都太远太远了，即使理性能够全盘接受，感性也仍然被复杂的情绪填满——绝大部分人类不会为了看不见前路的目标付出如此多，这是无可辩驳的人之常情。
吴晓波一定程度上能够体会阿琳的感受，这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没有区别，外星人永远不会懂，有些事情是即使脱胎换骨了也注定无法理解的。
“但要说放弃实在不像话。”他叹了口气，“我和崔莉娜，还有影谷和拜月神的那些人，都会帮助你的。你之前和我们说过，外星人会在两年内让所有人都离开这破地方，那么我们就在自己本来该在的土地上努力，怎么样？”
“努力……是指……”
“等回到美国以后，你想考哪所大学？”
话题切换如此之快，让阿琳愣了好一会才迟疑地回答：“……斯坦福大学，吧。”
“然后呢，想去哪里工作？”
“嗯……大概会是nasa，因为斯雷说过，要把坚方石发射上去……没有那方面的知识是不行的。”
“再然后？”
“……我想，是不是能够重组escb，继续研究坚方石呢，这样就可以用安全的方法生产更多‘万能灵药’了。或者转换思路，为了应对恐怖大王的袭击，去建造一些防御工事……之类的。”
“你还真是天真呀，阿琳。”
她闻言，转过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吴晓波。
“不过，我可没说天真就是坏事。这些都是你昨天晚上跟外星人聊完以后想出来的吗？”
“呃，那个，理想学校是一直都有的——工作也是。”
谈到这些，她似乎有点害羞，视线不停地往别处转。
“不过也谢谢你，吴晓波先生，在我离开之前能跟我聊这些……托你的福，刚才还特别紧张的，现在稍微好一些了。”
吴晓波瞪大眼睛，“你要走吗？”
“是的。今天晚上我要跟斯雷再确认一次撤离的相关事项，然后明天就离开。”他闻言，一副困扰的神态，“真遗憾……没办法，本来以为你会是最后再走的。”
“我对这里并没有什么留恋。倒不如说，在这待久了，会更想念外面的世界呢。吴晓波先生不也是吗？”
“我？也就那样吧。我在这还有些要处理的事情，大概会跟影谷的那群家伙一块走，反正最后也去不到同一个地方。”
说完这句话，二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谁都不知道先开口，该交代些什么。
也许分别就是这样的，来得突然，当时没有感觉，要等到离开后回忆才涌上来。
“……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阿琳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做了决定。
吴晓波玩笑似的回答“好啊，说来听听”以后，被她一句话直接凝滞在原地。
“能和你，拥抱一下吗？”“也不是不行啦。但是，为什么会想这样做？”
吴晓波以为阿琳会先解释，没想到她直接扑了过来，话音颤抖着，分不清是要哭还是要笑。
“太好了，是人类的体温——我果然在现实中啊。”
他脸上的不解逐渐消失，思考着该说些什么来当作安慰或是送别，最后却一句也没说出来，仅仅伸出双臂，无言地抱紧了她。
因为在梦境里握过斯雷普尼尔，那只属于硅基生物的手，是冰冷的，比海水还要冷。
………
“谢平安，你这几天怎么一直闷闷不乐的？”
下课铃一打，安荻就从隔壁班跑过来跟他聊天，“难不成还在想汪权的事？”
“汪权啊……都一个多月了，不知道他的新学校怎么样。”
谢平安不紧不慢地整理着书包，“他那么聪明，肯定在哪里成绩都很好的。”
“哎呀，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等十二月底的那场考试一结束，我们就毕业了。你之前不是说过想考……哎……哪来着，我忘了！反正我想试试跟你考同一所大学！”
“真的吗？那你从现在努力可能来不及了……”
“笨蛋！肯定在那之前早已经开始努力了呀！”
安荻气得往他头上敲了一下，“正好我爸妈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让他们等着我凯旋就好！”
“啊，当时你不是说没钱手术，然后那个邋遢的摄影师大叔给了你一笔钱吗？那件事，后来怎么样了？”“肯定去找他了啊。”安荻撇嘴，“当然，还是做了一些准备再去的。”
所谓的准备也不过是随身带了几把小刀，她觉得这没必要跟任何人说。
“我悄悄跟踪了和他有关系的人好几天，最后居然被他发现了，我真的特别害怕！以为自己脑袋要没了，就差两个人同归于尽的时候，他说他没有任何恶意，给我钱只是为了什么‘让计划成功’，也没对我做什么多余的事，好恐怖啊！所以我不打算理他了，可我爸妈还想给他写感谢信来着！”
“……”
该说是勇敢还是莽撞呢，谢平安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总之下个月我们就要离开这了，你不会再见到他了吧。”
“嗯……是啊。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心里有个声音总是在对自己说一样，说从恩潭市离开，到外面去……外面，具体是哪里啊？”
谢平安一时间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那个“离开”“到外面去”的声音好像已经自潜意识深处抓住了他，抓住了许多他身边的人，让他们的思想潜移默化之中改变着。
“我老家是苏联的，只是因为父亲工作才跟着来恩潭市。你来这里应该也有你自己的原因吧，现在能回家去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唔——是这样啦。但是，我好像是在这里出生的，就算说要走也不知道到哪去呀。”
“啊……”
谢平安思考了一会。脑海中的迷雾仍然没有驱散，愈想就愈是不解，最终他决定先不去在意了，先把剩下的书都装进书包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