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虽然漫长但是终归要过去,黎明终究是降临了大地。不过今日的天气着实算不上好,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沈流英微笑着跟对面见了鬼儿似的团子打了个招呼,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团子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不敢置信,“他”竟然还好端端地活着!
自沈流英打他以来,他昨晚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今天心情愉悦地早起打算去告诉那小子事情办妥了等着给钱吧,谁知道一出门就遇上了沈流英。
其实沈流英也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至少不像她表面看起来这么正常
,她的脖颈上据啾啾所说是青紫的指痕一片,今早儿起来喉咙处传来阵阵痛感,好在她一向都会用布帛盖住脖颈,倒也没有露出什么。
刘耀当初是真的想要掐死她,完全没有留有余地。她想,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浓浓的冷意。
咽了咽唾沫,团子心底发颤地又回了房,他知道,沈流英不会放过他的,一定不会。
……
夜晚,黑衣人恭恭敬敬地向坐在上首的淡漠男人汇报:“据说沈流英来自滑县,天灾以后,在两个月前被杞县的顾府收留,之后来到了此处做书童,并无人指使。”顿了顿,又想到了之前的探寻结果,“可是,可疑的是,属下前往滑县并没有听说过沈流英这一号人物。”
刘耀凝眸敛思,沉默不语,似乎不在意结果如何,毕竟不论如何,这个人他是要定了的。“你说错了一点。”冷沉的目光似冰山般压在下属的身上,“他不叫沈流英,你应当叫他,崖香。”
下属冷汗直冒,连忙应是。
“床呢?”
“就放在外面,是上好的黄花梨木所制。 ”下属讨好地道。
他按按眉心,罹患重症的头疾并没有因此而缓和些,“把床搬进来,”缓了缓道:“就放在我就寝的旁边。”
下属心下震撼不已,是谁有这么大的殊荣?要知道,宗主素来不喜人跟随,更别提共处一室了,便是他们这些忠心不二的下属都只能在外听从差使……
但是他知道这不是质疑的时候,对于宗主的命令,他只用执行就是了。
黄花梨木雕花的精美大床很快就被搬进了刘二少爷的内室,还是紧贴他的床榻摆放的。
本以为是给主子找的床具,所以特意选了上好的黄花梨,谁知道是给旁人的……
“宗内可有异常?”声音平淡无波,仿佛随口一问。
下属立即端正了姿态,恭谨道:“一切照旧,只是,”被他睨过来地视线压下,他有些颤抖道:“只是,大长老似乎,似乎还是不满手下的杂物,想要更多。”
“不用管,让他随便闹,翻不出什么花样来。”语气满是不屑。“那件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下属地身子压的更低,他知道一旦这件事说出来,宗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确有此事无疑,属下已经拿到证据。”说着从怀里掏出当年那人的供词呈上。
他整个身形似乎都怔愣在了原地,原本以为是自己的猜测,没曾想,竟然真的,另有隐情……
伸手接过那些薄薄的纸张的一刹那,随意向上撇了几眼,什么叫“毒害刘岚之妻”,什么又叫“其妻卒,其子幸存受母毒颇深。”刘耀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停了一瞬,如果这是真的,那他这么多年所受的折磨又算什么……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一开始也不是生来就是这副妖孽似的模样。
杜荷,纵使你是朝议郎的夫人又如何?你迟早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过是诈你一下,你又何必这么急着撺掇着父亲将我送走呢?反而露出了马脚。
其实要说恨,情感素来淡漠的他并没有多恨,只是觉得让人踩着自己骨血还有自己名义上的母亲上位很是不舒服,那这人,就更加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漫不经心地想。
……
过了好几日,天气都是阴恻恻的,似乎憋了一场大雨,压得人的心头沉甸甸的。连带着在院儿里绿意盎然的常青树都被笼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似的,显得没精打采的。
这几日以来,团子跟躲鬼儿似的躲着沈流英,沈流英也不在意,反正该来的迟早要来,躲也是没用的。
不过这几天刘耀真的很奇怪,至少在沈流英看来,他不仅在自己室内放了一张上好的床给她休憩,还会时不时让自己上去伺候他。
最奇怪的是,明明很在意自己的眼睛,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却总是会摘下眼罩,仿佛他独独信任着她一般,这真是讽刺至极,她想。
他总是喜欢离她很近,纵使他在竭力抑制住这种冲动,直到今天他似乎终于忍受不了什么般开了尊口:“收拾东西,日后睡在此处。”他指了指自己床榻一旁的梨花木床。
沈流英自然是不乐意的,除开她自身的原因外,刘耀这个人阴晴不定,跟他睡在一起,她怕自己半夜被他突然暴起掐死。
见沈流英神色抗拒,他呷了口茶,锋利无比的视线转向“他”,“要么搬过来,要么死。”
没有人能牵动他的情绪,这个人却可以,“他”本来就不应该活着。或许,死了会更好。
沈流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手指不禁攥紧了衣袖,“好,我搬。”
在生死面前,所有的原则都可以无限地退后。
很显然沈流英很明白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
铺好被褥后,沈流英下楼时顺手拿了一件东西,抬头望了下惨淡的天色,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很适合她下手。
在发现沈流英不但没有被厌弃,反而还被刘二少爷重用了,团子就猜测很可能是沈流英爬上了二少爷的床,否则二少爷为何独独对“他”不同,他龌龊地想。
一开始,团子心中很是慌乱,害怕“他”利用对二少爷吹枕边风来报复自己。
后来,团子见这两天沈流英都没有什么动作不禁稍稍放松了些,说不定“他”害怕他背后的叔叔而不敢下手呢?又忍不住出去玩乐了。
这点正合沈流英意,她等的就是这天。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钥匙轻易地打开了团子的屋子的门锁,她将拿下来的东西放在他的桌子上,忽然有点期待他回来看到这件东西的神情了。
等团子兴致勃勃地回来后打开门看到桌子上的东西时候,他整个人都像傻了一般,只见那插有华丽孔雀翎的龙泉青瓷盘口胆瓶正静静地立在他的桌案上!他虽然没有去过二少爷的屋子,可也知道这东西不是他一个下人可以轻易拥有的,或者说,一目了然这是主子的东西!!!
沈流英!一定是“他”!这个念头倏地在脑海中划过。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找自己的叔叔,一转头却看到了靠在门扉上好整以暇的沈流英!
“哎呀呀,瞧我发现了什么?团子,你胆子可真大,竟然敢以下犯上偷盗二少爷最心爱的孔雀翎!怎么,你是又没钱了吗?没钱你可以早说呀,我和石头都不会见死不救的,虽然我们也没有什么钱。”她的脸上却不像话里那么关心他,反倒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听到“二少爷”“最心爱”几个字,团子目眦欲裂,气急攻心:“沈流英,你,你……”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就是说不出重点。
“我,我,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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