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 > 恐怖灵异 > 百年诸神 > 第3章 与佛论道
    飞烟流火,命由天定。

    ——一地

    ……

    东海小镇,界碑处,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黄金争夺战,结局以东山村的一众扛把子灰溜溜逃跑落下帷幕,令在场的丫鬟颜翠大呼不过瘾。

    另一个觉得不过瘾的,也是位姑娘。

    山下,有户刘员外,是个考取了功名却不愿仕途攀升的秀才,因家底殷实,又钻研于商道,如今家大业大,是镇子首屈一指的富豪。员外有个千金,取名蹁跹,待字闺中,貌美心善,平素喜读江湖演义,最为憧憬行走江湖,来一场说走就走的闯荡。

    今日早饭罢,自小一起长大的丫鬟颜翠随奶妈上街采买,至今未归,小姐闲来无聊,跳上窗子,来个腾云驾雾,“嘿”一声跳下窗子,趔趄一下,差点摔倒,然后气沉丹田,一派女侠风范。

    四下一瞧,无人,折了一根绿竹,偷溜出门,意图来一番行侠仗义。

    一路来到街上,穿梭于熙攘人流中,好似鱼入大海,快活无比,不知觉间来到界碑处,恰好目睹一场江湖争锋。

    ……

    刘蹁跹正瞧得过瘾,期待东山村的混混是否会与道士大打出手,却不料一群平日里吆五喝六的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此时就留下她与丫鬟颜翠,面面相觑。

    颜翠全身心投注于挨打的小崽子身上,未瞧见她的千金大小姐亦在瞧热闹,此番东山村的扛把子一哄而散,这才瞧见自家小姐,喜出望外,几步奔来,挽住小姐臂弯,亲昵道:“小姐小姐,你瞧见了没,可真是有江湖义气!”

    刘蹁跹遗憾道:“未曾真的打起来,总是少了一些味道。”

    颜翠满足道:“却总归是小说里不曾见过的景象,我就已经很知足啦。”

    刘蹁跹也笑道:“回去同那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妮子讲一讲,咱们添油加醋,保管叫她们惊掉下巴!”

    “就是,那群大小姐一贯不信书上的侠义,只爱看些情情爱爱,无趣得很!”

    刘蹁跹又不知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掩嘴娇笑,颜翠就陪她一起傻笑。

    那一头俊朗风流的年轻道士放开呆作木鸡的一地和尚,走近奄奄一息的小崽子,见他一动也不动,便踢他一脚,“休要装死,起来回话!”

    小崽子仍旧不动。

    尹至平再踢一脚,仍旧不动,心内打鼓,狐疑道:“真死了?”

    王黄金骇道:“千万不能叫他死了!那位大爷临行前嘱托,万万不能叫镇子死一个人,若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死一个,岂不是要惹来雷霆震怒?”

    尹至平嚷起来,拂袖道:“烦死个人!你们不也在看热闹,怎不早些出手救人?”

    趁着牛鼻子内讧,一地偷偷溜走,蹑手蹑脚跑了几步,就已被宋真酒拦住去路,少年僧自忖不是敌手,只得束手待毙,闭上眼睛,引颈就戮。等了片刻,未等来抹脖一刀,再睁眼,发现跛脚的道士仍旧在盯着他,笑意深沉。

    一地张嘴,话却说不出口,宋真酒仿佛是个善解人意的长辈,和颜悦色道:“放下心,我不杀你。”

    一地不敢开口,静待他的下文。宋真酒于是道:“我们见不得小家伙暴尸街头,你也曾一心要救那苦命的孩子,既然目标一致,不如谈笔买卖?”

    一地道:“我是出家人,不做买卖。”

    宋真酒笑道:“我亦是出家人,出家人之间谈买卖,能叫买卖?”

    “那叫什么?”

    宋真酒是个读书不多的惫懒货,肚里留了两斤墨水晃荡,信口胡诌是小菜一碟,真要拽一句酸溜溜,却是搜肠刮肚也憋不出来。

    俊逸风流的年轻道士尹至平为他解了围:“叫论道。”

    宋真酒笑眯眯,“对的,论道。昔年宏夫子周游列国,曾与诸士坐而论道,传为佳话,今日你我佛道两家坐而论道,亦是佳话。”

    一地不清楚谁是宏夫子,对于论道这个词语更是头次听说,慑于四人淫威,低声道:“论道没问题的,你只管说,我听着。”

    宋真酒十分满意他的态度,于是道:“既然咱们都不希望他死,便想办法救下他,我们四个身无长物,只懂降妖除魔,对于救人却不擅长,早就听闻佛家有诸如易筋洗髓等生肉活骨的奇异法门,小师父来自哪一家经寺,我等兄弟一起拜访。”

    师父能救他。

    这是一地脑海中冒出的唯一念头。

    ……

    早在三年前,纪元925年,有个大雨滂沱的傍晚,偏僻不见人烟的小小迦持院,来了一对风尘仆仆的道侣,男的是个衣衫散乱身负重伤的道士,女的则面色苍白,已趴伏男人背上昏迷多时。

    两人在院外有气无力地敲门,见了迦持院的住持,男人纳头就拜,声泪俱下:“师父!请救师妹!”

    打那时起,两个小和尚知晓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多出来了好多个师兄师姐。

    住持为女道把脉,面色极为沉重,轻声道:“死了。”

    诸人皆悲恸。

    不同于一云一地,年轻道士悲伤过后,就已开口:“要多久,她才能醒来?”

    住持道:“半月。”

    ……

    后来,好像未有半个月之久女道便醒了过来,身康体健,已完全瞧不出来曾经的身受重伤。

    她执道家礼,向住持道谢,住持回她个佛家唱,愿她余生平安喜乐,再无伤痛。

    叫年轻和尚疑惑的是,自那半月前送了道侣进寺,就再也未曾见过那位悲苦面容的年轻道士了。一地对他的那双眼睛记忆深刻,从中仿佛能看得到光芒,闪闪生辉。他与年轻和尚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一地也始终记得。

    “小师弟,吾曾见过最巅峰的光芒,在吾身后,在你身前,有一条成神路,吾已替你看到了,用力向前走,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

    与宋真酒坐而论道的年轻和尚突然笑起来,眼中有光芒,与他的道士师兄如出一辙。

    ——

    而那本在迦持院内卖力搓袈裟的住持终于收工,正要晾晒,大弟子如阵风般冲进院里,喊道:“师父,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住持却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板起脸来,“凡欲成大事者,可没有几个心浮气躁之辈,遇见事情需多思多虑,谋而后动,懂了没?”

    一云道:“师弟被几个牛鼻子捉了,只怕凶多吉少!”

    住持已冲出了门,不见踪影。

    一云也赶了去,却早已看不见他的师父,心内惊讶甚多,平素可不见这位师父锻练腿脚,只晓得看顾院外那一亩三分地,无论旱涝,忧心不少,却毫不关心捡回来的两个徒弟。

    这厢一云有些疑惑,那边几名道士更像见了鬼,那要与宋真酒论道的小和尚不知想起了何事,龇起牙笑了,又有一阵风吹过,一个光膀子的老和尚悄然现身,给小和尚来了个大板栗,“笑笑笑,笑个屁。”

    一地瞧见师父,笑得更加开心,“方才这位道长要与我论道,我就想起了道士师兄,也想起了他对我说过的话,才记起来已有多年未见过他了。”

    住持笑道:“想他了?”

    “想。”

    “想他,就去看他。”住持正色道,“你要去看他,就要亲自去,一步一步走着去,半步不能踏错。”

    “嗯!”年轻的和尚并不知晓道士师兄去了何处,他不需要开口问,因为他已问过许多次,师父从未真正回答他。

    四名道士已围上来,剑拔弩张,后知后觉的住持这才注意到四人,瞧见那黑刀,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怎的?我这徒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几个外来户要用刀与他论道?”

    宋真酒赔笑道:“大师言重,那边有个垂死的孩子,我等不擅治病救人,便与小师父请求,是否可带回寺里,以独门佛功救上一救?”

    住持慨然,“救人是好事,胜造七级浮屠呢。”他眼角余光又瞥见那道士的刀,瞪眼道,“刀还拿着作甚,吓唬我们师徒吗?”

    持刀道士悻悻然收起刀,又听讨打的和尚问道:“你叫什么?”

    道士皱起了眉头,“我没叫。”

    一地捂嘴笑了,王黄金也学住持给这不开窍的兄弟来一个大板栗,气道:“大师问你道号,你胡扯些什么?”

    持刀道士道:“我曾有名字,不过见了你,倒想改个名字,你说好不好?”

    住持一本正经回他:“你想叫什么?”

    道士仰头道:“千年,就叫罗千年,你道如何?”

    “罗千年。”住持摇头,“天地无穷时,煌煌亿万年,你这名字意思不够大呀。”

    道士道:“我只要一千年。”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是个好习惯。”

    一地拍拍师父胳膊,提醒道:“那个小崽子已倒地多时,咱们再要闲聊,他可就要死了。”

    住持经此提醒,恍然,“快快,去瞧一瞧!”

    他们来至小崽子身侧,见他口鼻皆有鲜血,衣衫脏污,是个叫人看了就绝不会再看第二眼的家伙,用徐大发的话来讲,就是一滩烂泥,就算闻到味道也会恶心的那种。

    面容俊美的尹至平亳不掩饰心底的厌恶,抬脚踢他,“方才就毫无动静,莫不是真死了?”

    住持道:“一把脉搏,生死便知。”

    尹至平一挑眉,“谁来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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