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需要去洗手间,她的手上沾了点儿酒,粘粘的,让她很不舒服。
这个上层甲板的室内空间她没进去过,但她记得主甲板的室内空间有洗手间可以用。于是她随手把酒杯放在侍应生的盘子里,沿着台阶,下到了主甲板。
她站在台阶旁边跟滑动玻璃门相连的角落里,看着主甲板上发着浅蓝色光芒的按摩游泳池。
那里聚了不少人,穿衣服的和没怎么穿衣服的人。
她注意到在泳池下的围栏旁边,一个染了墨绿色头发,身材清瘦的没怎么穿衣服的女人。
这个女人好像是没长骨头一样,软在一个穿了泳裤和白衬衣的男人怀里。
而这个男人,发际线高到了后脑勺,肥头大耳,满脸透着油腻,活像生在当代的二师兄。
看到女人的笑容时,许星野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又仔细看了一遍那个女人的眉眼。
她羞辱承认,但她已经确定那个就是她最不愿意在这里看到的人。
夏铭。
那个眉眼生媚的女人正是夏铭,刚刚踏入所谓的“模特行业”的夏铭。
她好生气。
她气夏铭。
她气夏铭如此自轻自贱。
为了钱?仅仅是为了钱?
许星野想不出来这个猪头除了钱以外,还有什么值得夏铭生出如此媚眼。
夏铭是有选择的,夏铭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是有选择的。
钱的用处不就是毕业不想住家里,所以要出来租房子吗?可是合租和整租不都是租吗?租有厨房的房子就一定有时间做饭吗?何况她是山北本地人啊。山北就是她的家,大不了不租了,住在家里,有钱了再说,又有什么不行?
夏铭有选择,也有退路。
为什么?
何必呢?
何必如此自轻自贱地跟这样一个男人献媚?
许星野叉着腰,在原地转圈。
有人从滑动玻璃门里出来,她心不在焉地让了让位置。
透过滑动玻璃门的反光,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久久地看着自己,又转头看了看夏铭。
她解开长外套的绑带,一边走向夏铭,一边把外套脱了下来。
她穿过无数赤裸的人和戴着鳄鱼皮腕表的人,止步在夏铭和猪头男面前,在夏铭认出她之前,扯着夏铭的小臂,把夏铭从猪头男的身上拉开。
许星野怒视着猪头男,但其实她更想骂的是夏铭。
泳池的和泳池周围的人群停止了嬉戏,全都看着他们三个。
许星野转过头看着夏铭,把自己的外套扔给了她。
夏铭的眼睛里没有意外、没有惊讶、没有羞愧。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来这儿?”许星野眉头紧皱,压着声音质问。
夏铭只是看着许星野,像所有旁观者一样看着许星野。
许星野用鼻子呼了口气,仿佛在给自己的怒意泄气。她拉着夏铭的手腕走去室内,穿过弧形沙发,拉开一间洗手间的门,把夏铭扔进去,然后啪嗒一声反锁了门。
夏铭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无比平静,她看着她自己,也看着怒火中烧的许星野。
“夏铭。”许星野靠在门上,看着夏铭的侧脸。
夏铭的头发被泳池的水沾湿了,水顺着发梢,滴在她的肩膀上。
许星野又用鼻子呼了一口气。她的手心刚才因为拉着夏铭的手臂,也湿漉漉的。
“你先把衣服穿上。”许星野说着,走到了洗手池前,拉开了水龙头,沾湿了手。
夏铭伸直手臂,找到袖口,把自己裹进了她的长外套里。
“为什么要上船?”许星野关了水龙头,揉搓着指尖的洗手液,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夏铭。
夏铭也透过镜子,看着许星野,笑了笑说:“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许星野低下头,拉开水,冲洗掉手上的泡沫,直起身,看着夏铭。
“何必?”许星野皱着眉问,“你这是何必啊?”
夏铭无奈地笑了,反问许星野说:“我怎么了?”
是啊,夏铭怎么了?
模特就是拿身体换钱,这是基本职业素养。
当衣架子是换钱,参加游艇派对也是换钱,这两件事情又有什么区别?
不。
这完全不同。
许星野说不上来具体的道理,但她就是知道这完全不一样。
在秀场上走秀的模特,拍平面的模特,和这些陪人吃饭陪人喝酒陪人睡觉的,挣的就是两份钱。
是的。两份钱。
一份是干净的,一份是脏的。
这游泳池里的水是脏的,浑浊的,掺了泥沙的。
夏铭又不是鳄鱼。许星野也不是鳄鱼。
脏水是不能拿来洗身的,伤口是会发炎的,发炎了是会得败血症的,是会死的。
夏铭是有选择的。
是有选择的。
“夏铭,我真的不懂你,”许星野眉头紧皱,“你是有选择的,有选择又何必如此自轻自贱呢?别跟我说刚才那个猪头是你的真爱,我不信。还是说你就是不挑?马可那样的你拿来玩,刚才那个猪头你也是拿来玩吗?”
“你闭嘴吧,”夏铭冷笑了一声,“我不需要你评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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