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村长指了指远处的一栋白色的两层建筑,说那里是村里唯一的小学。
“今年村里新出生的娃娃不到五个,再以后,可能连小学都没必要了。”齐村长说,“村里必须赶紧做起来产业,有了产业才能让孩子愿意回来。”
一辆摩托车停在了小学门口,一个皮肤黝黑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从摩托车上下来,走进了学校里。
“今天学校里还有课吗?”秦柚柚问。
“不上,”齐村长笑着说,“你应该认得啊,那是凤老师。每个礼拜天都跑来讲课。”
“你不简单啊,凤老师可是难请得很。”
“凤老师是谁?”秦蕾蕾问。
“他是我们山南的咖啡种植专家。”秦柚柚说,“再往前是在雀巢的咖啡苗育种公司上班的,来山南已经二十来年了。”
一行人走进了小学的校门,操场并不宽阔,只有两个篮球场大小。一层有五间教室,其中一间教室敞着门,里面传出凤老师讲课的声音。
他们站在后门,听着凤老师的课,教室里坐满了皮肤黝黑的咖啡农户。
“去年果子是三块多钱一斤,今年是两块多钱一斤,这个价格是谁定的?有没有人知道?”
“老板定的喽。”下面有人喊道。
“那老板的价格是谁给定的?”
“外国人定的。”又有人喊。
“那外国人的价格又是谁定的?”
教室里的咖啡农面面相觑。
“咖啡的价格是市场定的,是由咖啡生豆的期货市场定的。”凤老师说。
许星野趴在窗台上,听着凤老师解释什么是咖啡的期货市场,她不知道作为一个咖啡农户还需要理解如此复杂的原理。
“大家都晓得,什么东西种的越多,价格就越便宜。世界上最大的咖啡豆出产国是巴西和哥伦比亚,他们只要种的多,咖啡豆的价格就越低。我们能卖的价格也就越低。我们山南的咖啡,面积小,产量少,哪怕遇上好年景,收再多咖啡,也不够影响这个价格,我们做好做坏,结果都差不多。”
“那我们怎么办?”
凤老师拿起粉笔,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精品咖啡”四个大字。
“什么是精品咖啡?”
“精品咖啡有五个标准,第一,选择合适的树种;第二,栽在有助于风味品质发展的土地上;第三,谨慎地进行水洗和日晒加工;第四,筛选出最高级别的,没有任何瑕疵的生豆,精心进行高水平的烘焙;第五,以公认的萃取方式泡出好的咖啡。这样做出来的咖啡就是精品咖啡。”
凤老师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写下五条板书,然后圈住了前三条。仔细讲解着每一条标准背后,作为一个咖啡农要做的是什么。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做精品咖啡,我们好好养树,好好摘豆子,好好处理,就能卖出来更好的价格。我们山南的精品咖啡豆是哪样,就是哪样,不受他们种多种少的影响。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就能赚到钱。而精品咖啡树,我们都知道,铁皮卡就是现在公认的精品咖啡树种。”
许星野看向站在后门的池斯一,她抱着手臂,歪着头靠在门口,或许是早上吃的药效已经在发挥作用,她的脸看起来没有那么憔悴了。
池斯一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看向了她,她们交换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想要种咖啡赚钱,就不能狗熊掰棒子,今天看人家种西红柿的赚钱了,就把咖啡树砍了改种西红柿,明年看人家种什么赚了钱,就又想别的。这样一定是赚不到钱的。”
他们在教室门口听了二十多分钟凤老师的咖啡种植课堂,许星野开始对凤老师另眼相看,他懂得很多,但他并不掉书袋,他把所有的知识翻译成了咖啡农能理解的语言,说服他们坚持种植铁皮卡咖啡树的路线。
从小学出来,她们跟着齐村长一起走去了村口的百年咖啡园,这里有两千棵树龄已经超过一百岁的咖啡树。他们沿着咖啡园中间的小路,穿行在的高大的咖啡树之间。
“疫情前好啊,疫情前每年都会有人来,专门收老树的豆子。”齐村长说。
“用什么价格收啊?”秦蕾蕾问。
“生豆最高到过一百六十块钱一公斤。”
“是个好价钱。”秦柚柚说。
“那肯定,我们这可是百年咖啡树的豆子。”
“一年能产多少百年咖啡生豆啊?”许星野问。
“好的年景能有四百公斤左右,时间长了,哪怕用有机肥一直养着土,树结果的能力也不如以前了。”
“要是有销路的话,一年能卖六万块钱呢。”许星野说。
“你看这个牌子,”齐村长指着其中一棵树上挂着的棕色塑料牌,上面写着这棵咖啡树的所有者的名字,“这些树是村人的咖啡树,六万块钱听着不少,但是我们村有三百五十七户人家,分到每户,一年就剩下一百七十多块钱了。我们村要是想靠这些百年咖啡树脱贫是万万不可能的。”
又走了一会儿,他们去到了山脚下,齐村长指着面前的两座山,说面前这两座山和后面的几个山头都是他们的铁皮卡咖啡田。
许星野看着浅绿色的山头,目光落在了山脚下一座木结构的两层建筑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没有窗户和大门的建筑像是张着好几张黑洞洞的大嘴。
“这个是当年的传教点,我们村人一起建的。”
他们走进这栋没有门窗的建筑,空气中散发着陈旧木料的气味。这栋建筑从外面看是两层,实际上走进来以后,二层只不过是个回廊,内里挑高直达三角形的屋顶。
这是一个巨大的礼拜堂,屋里严格遵循着对称结构,中间的走道直通高台上的木桌,左右两边是十二排陈旧的长条木椅。她们的脚步声在空荡的礼拜堂里发出阵阵回响。
许星野摸了摸其中一把椅子的表面,她的手上没有沾到任何灰尘。
“这里毕竟也算是朱可来村的古建筑,所以我经常会让我老婆闲时过来稍微打扫一下。”
许星野点点头,看向了正对着高台的一个像衣柜一样的木结构小房子。这间小房子分为两半,左边是开放的空间,只做了一圈跟她膝盖一样高的窄木台,右边是封闭的,装着一扇虚掩的门。
“这就是告解室吗?”许星野自言自语道。
“你有什么要忏悔的吗?”池斯一笑着,吱呀一声,拉开了旁边属于聆听忏悔的神父的木门。
许星野笑着说:“那可多了,这个世界上的美德可以说是与我毫不相关。”
池斯一被她逗笑了。
“您呢?池总,光天化日,有什么要忏悔的吗?我可以勉为其难听一下。”
“我的罪孽或许在于,我并不那么擅长反思。”
许星野笑着,把我不信这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池斯一看了看许星野,又看了看敞开的告解室,走出了这栋建筑。
他们沿着山上被人踩出来的小坡,慢慢往山顶爬去。许星野依稀听到山那边传来热闹的人声,齐村长停下脚步,仔细听了一会儿。
“坏了!又是他们。”他张着手臂,连忙往山上跑。
“谁啊?”许星野也撒腿跟着齐村长往前跑。
“白日匠。”齐村长一边跑一边说。
秦蕾蕾看着许星野越跑越远的影子,抬高声音喊道:“怎么了?”
“白日匠。”许星野回过头大喊了一句,继续向前跑去。
“星野怎么骂人啊。”秦柚柚一脸疑惑。
“白日匠在我们这里是骂人的意思。”秦蕾蕾说。
“星野是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池斯一说。
三个人面面相觑。
“我先去看看星野。”池斯一说完,也踩着土路跑了起来,脚底飞起尘土。
她翻过一道斜坡,看到齐村长正在跟一群拿着斧子和锄头的村民对峙,许星野站在一棵被砍倒的咖啡树旁边。
“大家千万不要砍树,这都是辛辛苦苦种下的啊,好不容易明年就能结果子了。”齐村长牢牢握着带头砍树的男人手里的斧子,声音里带着恳求和急切。
“今年连老树的咖啡果子都没得人来收了,明年这些新果子还不是烂在地里!”
“我天天往外跑,就是在给大家找销路啊,这事情急不得。”齐村长说。
“先不要说什么销路了,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得影子。”
“就算是有人愿意来收,采收也是大问题,为了买这些树,已经掏不出来钱雇外面的采收队了。”
“再说村里现在连处理设备都没得,到底要怎么搞嘛!”
“砍了树,抓紧改种其他,到了秋天有收成,我还要卖来还贷款呢!”
“就是!就是!贷款是今年就要还,指望不上明年的豆子。”
“种苞米,就算卖不起价钱,但还能留着自己吃。我家里总不能靠吃咖啡过日子吧。”
“不要急,不要急,听我说嘛。我昨天已经请来了投资人来参观,只要能拿到投资,我们就度过难关了嘛,我正领着人家参观,你们在这里闹事情,这不是添乱吗?”
“投资人?你还敢相信什么鬼投资人?”
“老齐,你快醒醒吧。”
“以前你不就是被鬼投资人骗着,才带我们贷款去种下咖啡树的吗?”
“你看看我们现在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现在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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