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上主路以后,许星野在平板上点了几下,设定目的地为沱沱河村,车程大概要两个半小时。
“我打包了一杯冰美式和一杯冰镇柠檬水,”许星野指了指座位中间的两杯外带冰饮,“你看你想喝哪个,里面都没有糖。”
“你想喝哪个?”池斯一问。
“都想喝,但是先喝柠檬水吧。”
池斯一拿起冰镇柠檬水,把吸管插进了杯子里,伸到了许星野的嘴边。许星野低头确认了一下吸管位置,然后抬起头,吸了一大口。池斯一把杯子拿回到自己的嘴边,也吸了一大口。
“啊,好酸。”池斯一被酸得龇牙咧嘴。
许星野笑着,“我有特别要求多加一份柠檬哦。”
“你很爱吃酸吗?”
“嗯,喜欢酸味和苦味,”说着,她指了指中间杯槽里静静躺着的冰美式咖啡,“三份浓缩的冰美式、多加冰多加酸的冰镇柠檬水,还有开到18c的空调,它们三个通常会陪伴我度过整个夏天。”
“不包括我吗?”池斯一看着窗外若无其事地问。
“当然包括。以上三样事物会一起陪伴池斯一和我,陪伴我们两个人一起度过整个夏天。”
池斯一当然不是第四样美好事物,池斯一很美好,但池斯一不是事物。
池斯一笑着,又把杯子伸到了许星野面前,许星野沿着被池斯一咬过的习惯,轻轻喝了一小口。
“我还买了些我爱吃的小零食,就在后座。”许星野说。
池斯一转头看了一眼后排,许星野身后的座位上有一只浅棕色纸袋。
她侧过身,倾身靠近许星野,把胳膊伸去了后座。
距离实在有点远。
她上下晃动着长长的手臂,仿佛每晃动一次,胳膊就会被平白无故拉长一些。
终于,她用手指指尖夹住了纸袋的边缘,捏紧,指甲盖都被她捏得发白,然后往自己身体这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直到可以把任务交给手掌。
手掌把纸袋捏得咔啦作响。
“你脸怎么红了?”池斯一低头翻着纸袋里的零食。
“没什么。”许星野干咳了一声。
刚才池斯一伸手够东西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她的身体蹭到了她的胳膊。
许星野整个人现在就是已经在太阳底下晒了七天的干草,随便一个火星就能把她点燃,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身体的火焰迅速蔓延开来,直到把她烧成灰,再被下一阵风彻底卷走才能罢休。
“要不要听点儿什么?”等红灯时,许星野拿起手机,连上了车载平板。
她想要分散一点儿自己的注意力。
池斯一从零食袋里抬起头,她看到车载平板上自动弹出来的一条写着海龟汤的播客音频,这条音频自顾自地播放了起来,音响里传出人声。
“海龟汤是什么?”池斯一问。
“啊,我来的时候在听这个,”许星野抬手摁下了暂停键,“海龟汤就是根据部分信息还原整个故事的小型推理游戏。部分信息就是汤面,故事真相叫汤底。出题人出汤面,猜题的人猜汤底,猜题的人可以问任何问题,出题人只能回答是、不是、是也不是,或者与此无关。”
“好有意思,”池斯一的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那我们接着听吧!”
“这一集可能有点恐怖,你可以吗?”
池斯一点点头,“我喜欢听恐怖的。”
“好,这个音频是几个朋友在一起玩海龟汤,每个人轮流出汤面让大家猜。”许星野点下了播放按钮。
“这袋子里的零食都是你喜欢的吗?”池斯一问。
“是啊,可以说是许星野严选。”
“你喜欢吃虾条?”池斯一憋着笑,从零食袋里拿出来一个红红绿绿的小袋子。
“这可是亲亲虾条。有谁不喜欢吗?世界上只分两种人,一种人是喜欢吃亲亲虾条的人,另一种是不知道亲亲虾条的人。”
“那我是后者。”池斯一说。
“你居然不知道亲亲虾条吗?”
“很有名吗?”池斯一把袋子放在脚边,腾出手,撕开了袋子,她拿起一小根放进了嘴里,“膨化食品的味道。”
“池斯一。”许星野的声音严肃,“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池斯一满脸写着无辜,“sorry,我又狂妄地在异化食物了,亲亲虾条就是亲亲虾条,葱油饼就是葱油饼。”
池斯一说着,用拇指和食指夹了几根亲亲虾条,伸到了许星野嘴边。
许星野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张开了嘴。池斯一的指尖有些凉。
“还吃吗?”池斯一又夹了几条咪咪伸了过来。
许星野咀嚼着亲亲虾条。咸咸的膨化食品的味道。
“还要吗?”没等许星野回答,池斯一夹着亲亲虾条的手指又伸到了许星野的嘴边。
“等一下。”红灯就在她面前,她已经轻轻踩下刹车。
车停稳,她抬手握住池斯一白皙的手腕。
亲亲虾条是口味异化的产物。确实就只是咸咸的,膨化食品的味道。没什么特别的,跟童年的记忆相去甚远。
“剩下的留给今晚。”许星野拿过池斯一手里的袋子,晃了晃,虾条碰撞袋子,发出响声。
绿灯亮起,两个人在沉默中继续前行。
车里安静得只剩下音响里的人声,她们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人声上,偶尔会开口讨论几句汤底。池斯一时而因为恐怖倒吸冷气,时而因为荒诞而无奈地摇摇头。
半个小时过去,音响里的声音跳转到了待播清单的下一个音频。
下一条音频是两个女孩子的聊天的播客频道,她们今天的话题的标题是“我的对象可能想杀我”,讨论的内容是亲密伴侣关系之间的凶杀案。
池斯一看着屏幕上的标题字,抱着手臂看向许星野,“你每天关心的都是这些吗?”
“嗯?”专心开车的许星野没听懂池斯一在说什么,她转头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池斯一,“什么?”
“这些恐怖的事情,恐怖的人心。”
“对你来说会有点恐怖吗?”
“很恐怖。”
许星野笑着,“你刚才不是说你喜欢听恐怖的吗?”
“可这是人的恐怖,”池斯一说,“人的恐怖和鬼的恐怖是两种恐怖。”
“你是更害怕人的恐怖吗?”
“是的,”池斯一点点头,“但我不怕鬼。”
“正好相反,我不怕人,但我怕鬼。所以我把人的恐怖当成娱乐节目来听。”
“那不是更恐怖了吗?”
“有吗?”许星野笑着说,“真正恐怖的难道是我吗?”
“要不还是我来开车吧。”池斯一突然建议。
“怎么了?”许星野问,“你害怕我决定要杀掉你,然后抛尸荒野吗?还是说,你打算在我杀掉你之前先杀掉我?”
许星野说出口就后悔了,屏幕上的主题是“我的对象可能想杀我”,前提是“我的对象”。
如果许星野决定杀了池斯一,恐怕会被认定为司机小许对投资人池总的工作报复和“阶级”仇恨。
“我开车你可以休息一会儿。”池斯一说,“你的眼睛快红成兔子了。”
“真的吗?”许星野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昨天的床太硬了,没有睡好。再加上最近看资料看到很晚,眼睛有点酸。”
“这里的酒店居然是硬床吗?”
“不是酒店,昨天住在蕾蕾姐的姐姐家里。她姐姐说这里庄园里酒店的房间已经满了,专门收了两间客房出来。”
池斯一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车拐上了一条乡间道路,一条宽阔的双向车道笔直向前,左右两边是高大的林地。
“我来开吧。”池斯一再次提议。
“你可以吗?”
“这里应该没什么关系吧。”池斯一看着挡风玻璃外笔直且空旷的道路。
“前面可就要进山了。”
“那刚好啊,我在这条路上先熟悉一下左舵车。”
两个人换了位置。
在池斯一从包里拿出墨镜戴好,踩下第一脚油门的时候,许星野就知道池斯一说的要熟悉一下左舵车是假的,要让她休息一下也是假的。
池斯一的车速飞快,仿佛许星野是个按小时收费的司机,之前给池斯一开车都是在磨洋工。
“我在美国开过左舵车,”池斯一说,“你放心坐。”
两个人一边听着主题是“我的对象可能想杀我”的播客,一边在乡间道路上飞驰。
上了盘山路以后,池斯一的车速才逐渐慢了下来。许星野坐在副驾驶上,看着驾驶位上的池斯一。
“你怎么一直看着我但不跟我说话。”池斯一左胳膊搭在门框上,手托着头。右手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袖口露出纤细的手腕,皮肤白皙,像是从未被阳光照射过一样。
“我在欣赏你开车的样子。”许星野说。
池斯一坐在驾驶位上以后,像是换了一个人。每一寸皮肤里都散发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从容感。
她在开车,这辆车就只是她的延伸而已。主体性属于她,也只属于她。
池斯一好像一直都让人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在她坐上驾驶位,从容地单手转着方向盘的时候,这样的气质被陡然放大了。
“帅吗?”池斯一勾了勾嘴角,她好像知道自己开车很帅。
“帅,”许星野说着,拿起拍立得相机,对准池斯一,按下了快门。相纸像舌头一样从相机里吐出来,许星野抽出相纸,在手里晃动,帮助相纸尽快显影。
“伦敦最近天气好吗?”许星野看着池斯一白皙的手腕。
“啊,不知道。伦敦嘛,不会好到哪里去。”
许星野这才想起来池斯一是从伊斯坦布尔起飞的,多半已经有些日子没回去伦敦了。
“在伊斯坦布尔呆了几天啊?”
“三天,”池斯一说,“你有去过伊斯坦布尔吗?”
“没有,但我看过很多帕慕克的书。”
“喜欢伊斯坦布尔吗?”
“喜欢。因为喜欢猫。”许星野说。
池斯一点点头。
“你呢?”许星野问。
“我也喜欢猫。”
“伊斯坦布尔呢?”
“我很爱伊斯坦布尔,甚至超过爱伦敦。”池斯一用了“爱”这个字眼。
这是许星野第一次听到池斯一用“爱”这个字来造句,她想知道“爱”这个字眼对于池斯一来讲会被放在什么位置。是举重若轻,还是张口就来?
许星野看着池斯一,做出倾听的姿态。
池斯一接着说:“伊斯坦布尔的阳光很好,在伦敦呆久了,人都会渴望阳光。但可惜的是,伊斯坦布尔只能让人爱三天。”
“为什么?第三天还很爱,第四天凌晨的钟声一响就一秒从爱切换到厌倦了吗?”
池斯一笑着,“没有那么夸张啦,这只是一种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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