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笙腿上一热。
她回过神看，原来是自己太过用力，把烤奶的瓶子捏碎了。
她沉默地收拾着，莫星也沉默地看着她把碎片收进空间，拿出几张纸巾擦拭手和裤子。
最后，还是闻笙打破沉默。
她问：“001，到底是什么人？”
闻笙自诩记忆力过人，自信于自己的逻辑思维能力，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忽略了很多事情。
比如说，芜青青说，除了先天特殊的存在，比如韩渔和霍拾安等人，魍魉中高基因表达的人应该是培养罐中成型的，无父无母，基因组成全是研究人员基因编辑的结果。
可是之前和001的第一次见面，001却亲口说过，她杀了他的生物学父亲。
001这个数字本身就代表着特别，但是他究竟有多特别，闻笙一直都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恐怕现实远比她想的惊人。
就像现在，莫星说：“他不是人类。”
他不是人类……
闻笙咀嚼着这荒谬的几个字，甚至有点想笑：“什么？”
莫星说出口后反而平静了下来：“2024年，我受房院士委托，代管魍魉。同年京郊一片荒地开发的过程中发生了极其惨烈的爆炸事件，爆炸源头不明，研究院连夜赶往现场，认定那并非是如今的人类文明装置残留，事件被列为机密。”
“但是那块地皮具有很高的经济开发价值，我被认命为指挥官负责对它重新清理开发，其任务是务必将相关超文明残留物完整带出保存。”
“在这个过程中，我在爆炸地点的更深处，挖到了一个特殊的东西。”
闻笙怔怔地看着他：“你不要告诉我说，你挖到了001。”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莫星苦笑道：“与其说那是001，不如说是001的原始形态。”
闻笙皱眉：“什么意思？”
莫星说：“我说过，001不是人类，而且，他实际上根本称不上是生命体。”
闻笙喃喃道：“你总不能说，他是机器人吧……”
她的话有几分习惯的打趣。
可莫星却点头：“是的。”
闻笙不可思议地往后靠了靠，异能随之化出靠椅，让她得以靠着：“莫星长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莫星说，“事实如此，刚被挖出来的001根本没有人类的形态，它只是一块材料不明的金属和难以破译的芯片。”
他将这些向闻笙全盘托出。
起初参与这起事件的研究院成员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到底有什么用。
直到某天一次失误打破了盛放这东西的器皿，那块金属狠狠地跌在地上，吓得要跑路的研究员在擦拭自己指纹的时候，注意到这块金属磕出的缺口在缓慢复原，并且它吸收了该研究员的血液，表面竟然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细胞表皮。
该事件上报后，由莫星作监督，研究院开始试图用人类基因诱导该金属发育。
三日后，它变成了一个人类的模样。
莫星平静地说：“它只是看起来像人，看起来有肉体。实际上，我们检查过，维持001运作的是一种远超现有人类文明的程序，他的血液中游离的是电子，骨骼中穿行的是特殊的电线，心跳和体温都是芯片模拟的，头部内不是任何大脑组织，而是那块金属和芯片。”
闻笙沉默了。
莫星自顾自地说：“就这么一个完完整整的机器人，或者说一个仿生人，他居然说他喜欢你，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一开始发现001的异样时极其震惊，以为是和001的来源有关。
闻笙消化完这个消息，说：“魍魉另一部分基因来源，是001发育出的基因？”
“没错。”莫星说，“我们发现可能是那名研究员先注入了自己血液的缘故，只有那名研究员的基因能参与001的发育。”
“这就是001的生物学父亲？”闻笙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莫星点头：“这个消息是为了遮掩他是仿生人的事实。”
那年参与研究的人后来也加入了魍魉计划，001带来的基因样本让魍魉计划死而复生。
莫星叹口气，说：“而魍魉的缺陷，就在于它们大都拥有相似的基因结构，而这种结构是受末世影响的，即环境因素。”
“末世前，ψ基因经过人工因素表达，表现出远超普通人的肉体强度和反应能力等等；末世后，ψ基因则受到环境因素诱导，进一步进化出异能。”
闻笙很快明白了：“你怀疑接下来会有一场对ψ基因有影响的环境变化？”
“不是怀疑，是明确的预测。”莫星抬头看天空，“注意过太阳吗？”
闻笙朝那里看去：“它……在变黑。”
这是祝卢雅竟某得出的结论。
在末世刚开始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月亮变黑这件事情。而异能和异种刚有所出现的时候，月亮恰好完全变黑。
而这些日子里，太阳也在渐渐变黑，只不过肉眼很难看出来，需要借助一些仪器。
“几位院士预测，当太阳完完全全变黑的时候，所有携带001基因的魍魉以及山魑……”
她盯着他：“会怎么样？”
莫星说：“进入基因衰竭。”
闻笙坐直了，神情冷静：“请详细来说。”
又是这种表情。
莫星想，和她接触多了，其实他能看出来闻笙最在意的是什么。
这也是他选择闻笙的原因之一。
他说：“基因衰竭通俗来说的表现，就是皮肤水分流失，生命力流逝，器官衰竭，无限逼近死亡直至死亡。按照推断，从衰败开始到死亡，这个过程的时间最多是一个半个小时。”
闻笙点头，接着问：“你们预计的太阳完全黑化的时间是哪天？”
“没有精准到某天。”莫星如实说，“最多不超过两个月。”
他有些疲惫地沉下肩膀：“闻笙，谢有是你的朋友。而对我来说，魍魉一开始只是我不得不承担起的责任，经过这么多年，她们已经是我人生中无法分割的一部分，我必须要对她们负责，哪怕是山魑，我也要这样。”
他恳求道：“我从未求过人，但是我恐怕时日无多，也或许会身败名裂。妄然求你去替我履行责任是异想天开的事情，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闻笙垂眸，说：“我会尽可能接触基因衰竭的事情，这件事算不上你的委托，而是涉及我的朋友，我的家人。若是这件事之外的其他事，那么你尽可以开口试试，我有可能会答应。”
她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忘了量力而行这几个字，以此来避免自己陷入什么狼狈的麻烦之中。
莫星在说实话，那么她也会说出实话。
“告诉我，你永远不会站在洛人的那一方。”
闻笙怔了一瞬，随即半嘲半调侃道：“莫星长官，你倒是不忘初心，心里对我还是有怀疑呀。”
莫星没出声，默认了。
闻笙耸耸肩：“我保证，我绝不会站在洛人的那一方，请放心，我们会是队友的。”
她站起身，简单活动了下四肢。
即使暂时抛却她的底线，她和莫星的利益如今也高度一致，她是闲的没事才会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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