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叶尔微笑着,安慰地摸了摸我的头。
“我……”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教你了。”
我一顿。
“什么?”
叶尔叹气,脸上露出了不舍的表情。然而在这不舍之后,又藏着深深的欢喜和激动。
我看着他,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我由衷地为老师感到开心,并真诚地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只是花辰那边……
“老师,您什么时候走?”
叶尔笑了。
他就知道,这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三天后。”
我低下头想了想,用极小的声音问他:“老师,我妹妹花辰也想上您的课,您可以教她一天吗?她很聪明的,非常聪明,你一定会喜欢她这个学生的!”
叶尔为难地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你叫她来,今天和明天,我照常教你们。”
“那个!”我赶紧开口,“我……我……我明天有些急事,可能没办法……”
我不擅长撒谎,声音越说越小,头也低了下来。叶尔是极优秀的人,向来敏锐,他没有点破我蹩脚的谎话,只是点着头,让我把花辰喊来。
我跑去找花辰。
可是偌大的花家城堡中,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她的影子。
我心里奇怪,毕竟刚才才见过她啊。
“李婶,请问……我妹妹去哪儿了?”
整个花家根本没什么人看得起我,也没人愿意承认我母亲是花家的女主人,更不用说我小姐的身份了。
若是寻常,我一定不会麻烦花家任何一个人,可是事关花辰,我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只能舔着脸,去问刚巧路过的李婶了。
虽然李婶是最看不上我的。
“你有什么资格过问小姐的事,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我尴尬得脸涨得通红,却无可奈何。
李婶不想理会我,粗壮的脖子一斜,扭头走了。
紧紧抿住唇,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这里本不该是我存在的地方,也从来没有给我生存的位置。我的母亲来的不算光彩,我也就不是一个光彩的人。
我讨厌这个冰冷的地方。
可我最爱的人,她的幸福在这儿,我别无选择。
深深闭了闭眼睛,我往外走,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花家一百米开外的一片野生的玫瑰丛。这片玫瑰花没有专人的修建,开得毛毛糙糙,东倒西歪的,一点儿也没有印象中的精致。可就是这样一片地方,却充斥了野性的浪漫和自由的芬芳。
乱花渐欲迷人眼,木目芳菲不可知。
我沿着花径小路往前走,偶尔露出头的玫瑰花刺在我手臂上划出了道道血痕。我疼得眉头直皱,脚下却不停。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突然顿住,视线微微上扬,往前看去。
高高的天空呈现浅浅的蓝玉色,铺散开的白云飘荡在天边,柔软的清风从白云吹卷而下,掠过茫茫花海。在花海尽头,一朵朱红色的玫瑰迎着清风娇艳地开着,自由、热烈、悸动!不断吹扬起的裙摆在花海中沉浮,衬得那张脸白皙而美丽,仿若一颗闪烁着晶光的珠宝,让人挪不开眼。
我感觉到窒息。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惊人的美丽。
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惊艳的人。
在偌大天地间,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又好像什么声音都有。
我寻着芳泽,想要更进一步,却发现手脚已经站到发麻。
最后还是那个人发现了我。
她回头,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倒映着我的脸:“……姐姐?”
我哑然,赶忙点头。
快步走过去,我才想起来焦急:“方才在家里一直没有找到你,叶老师同意你去上课啦,但是他……”
“姐姐不肯把他让给我?”
我立马摇头:“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花辰娇美稚嫩的脸上瞬间露出一抹笑容:“我就知道,姐姐会对我好的。”
面对着刚刚丧母不久的“妹妹”,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默认。
“姐姐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一顿:“什么?”
“这里很偏僻,姐姐又刚来,是怎么找来的?”
我露出缓和的笑容,温柔地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回走:“我也不知道,只是到处找不到你,就想着出来寻寻,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花辰沉默。
好一会儿,她低声说:“花家很大很大,没人会在乎一个人的消失……”
我听得怔忪,旋即又觉得心脏刺痛,眼角微微湿润了起来。
是啊,那个所谓的“家”,大到谁消失了,都不会在乎,也不会在意。
眨了眨眼睛,我握紧她的手,向她保证:“以后不会了,我会记住你,我会在乎你,我会来找你的,你永远都不需要害怕被人遗忘。”
那一天的暮色花海,一直,一直在我最深的梦境里徘徊。
那朵朱红色的玫瑰,清冷而灼热,成了我再也跨不过去的魔障。
…………………………………………………
叶尔的事,父亲还是把我叫过去询问了。我不想泄露老师的计划,只能推说不想再上礼仪课,或者请别的老师来教,这个老师太差劲了,没意思。
父亲听后,果然大怒,当即罚我一天不许吃饭。
“好好收收你的脾气,还有你市井小民的习惯!”
我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忍下。
临离开前,父亲特意用深邃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你妈妈身子弱,一直在调理,你最好不要去打扰她。”
我点了点头。
心里清楚,父亲是想要一个儿子。
花辰很优秀,但他并不需要。
教完最后一堂课,我跑过去送叶尔到花家门口。
心中很是不舍,但他本身就是追寻幸福去的,我不能耽误他:“老师……保重啊。”
叶尔的眼眶也湿润了。
他用劲点点头,将一只崭新的口琴递到我的面前:“挑了好久的礼物,正好赶上,收下吧。”
我没有推辞,接了过来。
叶尔拍拍我的脑袋,让我以后一定要自立自强,不必太谦卑,也无需总顾念着旁人,凡事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我点头,说是记下了。
叶尔看我,虽然不舍,但还是上了车。
我站在花家华美异常的大门前,心中忽地升起一片悲凉,却也由衷地怀揣着希望。
花辰不知道从哪走过来,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我,手里的洋娃娃被她照顾得十分可爱。
“姐姐……”她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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