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公公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置?”薛尹侧身,拱手问道。
鲤鱼没说话,转眸看向身边的阮南音。
倒是阮南音轻笑了声,说:“陛下以德治国,私德如此,自当收回封赏。好在公公还没传旨,并不是覆水难收的局面。”
“这……恐怕得先去信上京吧?”薛尹不敢随便答应。
“自然。”鲤鱼开口,眸光转去杨韵身上,“杨县丞有直达天听之权,您写出的劄子可走东极驿道,只需三两日便能抵达上京,不如……这劄子您来写,如何?”
“没错,杨老弟啊,这劄子的确该你写,于沛文栽赃于你,你也算是苦主了。”薛尹赶忙抚掌应道。
杨韵垂首,说:“两位若都是这个意思,那下官就却之不恭了。”
被架着的于沛文不知怎的,突然爆发了无穷的力气,居然将扣着他的两个侍卫都给撞开了。他目眦欲裂,伸手拔出了右边侍卫腰间的长剑,胡乱挥舞了几下,逼退了左右侍卫。
“快,拿下他!”
薛尹后退了一步。
阮南音明显很兴奋,眉梢动了几下,笑道:“于司马,你可想清楚了,你若伤了这屋子里的谁,那便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棋差一着,是我技不如人。”于沛文面沉如水,反手将长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死死地盯着杨韵,说:“让兰儿出来见我,我知道,她一定在这儿。”
“见不见你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杨韵神色不动,扬声问道:“夫人,你可愿意见他?”
漫长的等待过后。
原本半掩着的门被轻轻敲响了一下。
张夫人迎着众人的目光走进屋子,却没有走得太近,而是将将站在了杨韵的边上。
她略微垂着眸子,似是不愿正眼去看于沛文,问道:“你想见我,是想同我说什么?若是叙旧就免了,你我之间,早就已经没有了旧。”
于沛文一脸震惊。
“当年,的确是我主动提的退婚,与我父亲无关。”张夫人勾了勾唇角,说:“若问为什么,或许你该自己想一想。”
“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于沛文吼得脖子上青筋爆,眼睛更是红得如同渗了血。
“平安五年的春天,记得吗?你带我游湖那次。”张夫人捏着袖摆,脸上带了些回忆的神色,“我租了游船,你不肯上,强拽着我退了船以后,陪我在湖边散了几个时辰的步。”
“那又如何?”
于沛文的愤怒里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悲伤,“只是退了一次船,你便记恨到如今?”
“像这样的事,枚数不尽。”张夫人镇定从容地缓缓道:“你厌恶我父亲身居县令,厌恶我张家家底殷实,以至于每每涉及这些,你总是展露出了不同寻常的厌烦和愤怒。”
不等于沛文开口,张夫人又说:
“爱能被消磨多久?你的厌烦和愤怒出现得越来越频繁,长此以往,你的愤怒是否终有一日会落到我的头上?我看清了,也做出了选择。”
“或许你是真的爱我,但我不想去赌。”
于沛文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哐啷。
长剑落在了地上。
他陡然卸了力,肩膀耷拉了下去。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张夫人问。
“我还能说什么?”于沛文轻嘲了一声,黯然道:“你说的都对,我的确厌烦你父亲的那副嘴脸,厌烦在你面前处处低一等,可你不能否认我爱你,兰儿,我始终爱你。”
张夫人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带下去。”
薛尹抬手。
侍卫们立马围过去,将于沛文给抓了起来。
杨韵俯身,扶起殷菱,问:“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
“妾……”
殷菱噙着泪,低头摇了摇,说:“如今妾身肚子这么大了,天大地大,何处才是妾身的落脚之处?”
“你这样说,岂不是想要他带你回去?”阮南音插嘴道:“他都成家了,平白受了你的污蔑,家里夫人保不齐正难受着,再看到你,你是想要他家宅不宁吗?”
“妾不是这个意思。”殷菱慌慌张拂开了杨韵的手。
“随我回去吧。”张夫人突然道:“照我与杨县丞的约定,要不了几日我便能独居在肇县,照顾你不在话下。”
“那就多谢夫人了。”杨韵松了口气,转眸对殷菱说:“孩子生下来后,你若愿意养育,便养在膝下,我可为他置办户籍,若不能,送去府衙的富康庄子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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