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林寺离侯府距离不近。
足足一个半时辰车程,沈墨离从未出来。
谢听晚冻到手脚麻木,乃至那风如刀割在脸上时,她也表情冷淡,好似冻到的人并非她。
她轻吸了口气,想着,早该习惯沈墨离的冷漠了不是么?
直至侯府门口,沈墨离下车,才瞧见谢听晚下车的腿依然在抖。
她那单薄消瘦的身体在冷风中瑟瑟不已,瞧着叫人心疼。
沈墨离瞧她抿着唇,眼眶泛红,心生不忍。
先前她有多倨傲,现如今眼前的她便有多狼狈。
“冷为什么不说?”
“谢侯爷关心,听晚不冷。”
谢听晚早就习惯这般寒冷。
在广林寺时,去年天寒地冻,主持却丢了抹布让她用凉水将寺庙中念经诵佛的厅堂跪着擦干净。
也是那时,寒病入骨。
如今初冬的寒冷,于她而言,已经适应。
沈墨离轻哼一声,将披风解下来,说道:“你若是冻出好歹,怕是会传染给叙儿。”
他抬起手,正欲给她披上。
谢听晚浑身一颤,以为他要打她。
下意识闭上眼,瘦弱胳膊抬起,挡住了他的动作。
广林寺中,上至高高在上的主持,下至挑送净桶的参头都能寻着极小名头对她动辄打骂。
若非她还会被送回侯府,只怕不止是身上青紫片片。
沈墨离却面上一黑,“你在矫情什么!本侯愿将披风给你已然是给你脸,你躲什么?”
听他怒气满满,谢听晚眼中闪过嘲讽,只觉可笑不已,不是他不愿与她接触么?现如今又装关心她的样子给谁看?
“侯爷莫气,听晚衣衫在马车上蹭了灰,怕脏了侯爷的披风。”
她的尊卑有序,她的冷淡疏离,落在沈墨离耳中,分明是该叫他高兴。
可心中莫名不爽。
沈墨离咬了咬牙,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痛骂她,最后却只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
无法纾解心中郁闷,沈墨离说话更是带刺:“还站着干什么?怎么?方才没抱你上马车,故意装走不动,想让本侯抱你回府?”
谢听晚瞳子一颤,沉默不言,脚下步子仿若逃离他,往前迈了几步。
沈墨离本是想逗她,见她避自己如蛇蝎,心中火气瞬间变大。
他吸了口气,正欲再次发难,白清叙娇柔的声音自门内传来。
“墨离,你可算是回来啦。”白清叙身娇体软,声音甜美可人。
身穿一袭娇粉色厚长裙,白色带着精致绣花的披风将她娇小身形包裹起来,葱白手指捧着汤婆子,迈着小碎步朝着他们跑来。
沈墨离原本黑沉的脸色瞬间缓和,声音稍稍温柔了些:“跑慢些,小心摔了。”
说罢,眼角余光看了眼谢听晚。
放在以前,谢听晚瞧见他们二人接触的场景,听到他这般关心白清叙,必然是要发疯生气。
扰得所有人都不开心。
甚至会暗中使绊子,叫府中下人羞辱白清叙。
可现在,谢听晚眼光未分出分毫,只垂眸静静看着脚面,看地上飘雪瞬变成水。
她早就不在意,哪怕他们二人在自己面前恩爱,谢听晚都不会多看一眼,甚至会觉得他们扰了自己清闲。
谢听晚咬了咬下唇,察觉到痛,下意识摸摸玉佩寻心安。
沈墨离本该高兴,谢听晚终于低头不再为难叙儿。
可不知为何,这心里,莫名难受,好似有什么东西悄然消失。
瞧见沈墨离一直盯着谢听晚,白清叙抓着汤婆子的手愈发紧,她敛去心中不安,主动朝着沈墨离靠近。
“墨离,天寒地冻,为何在这儿站着,不进府?你离开以后,我的手又有些疼了,不过无妨,我知晓你是为了快些接听晚姐姐回府。”
“怎么回事?”沈墨离只听到她手疼,立马将她的手捧起。
葱白手掌放在他的大掌中,好似一对壁人,亲密极了。
白清叙小脸一红,匆匆将手抽回:“墨离,在这众目睽睽下不可。”
她余光瞥了眼谢听晚,好似这才发现谢听晚。
赶紧上前一步,白清叙眼眶泛红,将汤婆子塞入她手中:“听晚姐姐,你看你,手都冻红了……”
谢听晚只站在那里,看着白清叙靠近。
白清叙头戴金钗,浑身上下透着贵气。
她这个侯府正夫人在白清叙面前,衣衫单薄破旧,甚至不如侯府的下人。
谢听晚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只字未言。
汤婆子还未碰到她手,她便心惊一瞬。
不愿与白清叙有接触,谢听晚匆匆后撤一步,那汤婆子瞬间落了地,其中热水喷洒出来。
白清叙霎时落了泪:“听晚姐姐,你的手这般冰凉,为何还是不接这汤婆子?莫不是……还在生清叙的气?”
谢听晚闻言只怔愣一瞬,看了眼白清叙,只觉好笑。
又是这番惯用伎俩,三年过去,她为何好似没长进?
谢听晚的手腕骤然被沈墨离一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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