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兵听到处长让他下午去参加孙干事爱人的遗体告别仪式,一下子就懵了。之所以懵了,并不是害怕这样的场面,而是在他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耳边突然掠过一声尖利的呼啸,脑海里同时出现了昨天上午那条爬在自己老屋院子大门上的又粗又长的花蛇。吴三兵怔怔的,一脸呆滞。
处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慢慢地吐出来,一抬头,看见吴三兵的样子,有点惊诧,问:“三兵你怎么了?”
吴三兵一愣,反应很快地说:“没事。我突然想起给父亲买的药忘给他了。”
“忘在哪里了?”处长问。
“忘在白浪市的家里了。”吴三兵说。
处长说:“那没关系,一会你给那边的部队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人给送去。”
处长姓郭,是一位老资格的处长,长期在机关工作。领导和同志们对他的评价都很高,说他能力很强,经验丰富,人品也很好,特别关心爱护部下,称得上周到细致,帮全处的同志解决了不少问题。吴三兵的婚姻家庭生活不幸福,以及父亲有病,这些事处长当然是知道的。
吴三兵忙说:“不用了,我让家里的人去拿就行。”
对于下午参加告别仪式的事,郭处长又补充道:“部长说了,凡是在家里的机关干部都参加,中午12:30在小操场集合,统一乘车出发。”吴三兵说:“好,准时参加。”
接下来,吴三兵简要地向处长汇报了休假情况,算是销了假。处长简要地给他说了处里以及部里的工作情况,并告诉他近期需要抓紧完成的几件事。
吴三兵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开始翻看堆放在办公桌上的一些材料,这都是休假期间积压下来的一些工作。这时,机要员进来,送了一些文件给处长。处长翻了一下,挑出几份给了吴三兵,这是和吴三兵分管工作有关的。吴三兵拣着带密的文件先看,这类文件是不能在办公室过夜的,看完后要送回机要室。
在办公桌上的一堆材料中,吴三兵发现有某团报上来的一份请示件,是申领文化器材的。这项工作每年11月份做出计划,提交部务会研究,次年1月份就按计划发到部队了。计划之外再申领就属于特殊情况了。对于这个团来说,这种做法也是惯例了,年年都搞这一套。
吴三兵他们这个部所管辖的部队,加起来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所以部里组建了一支业余文艺宣传队,每年集中三四个月,排演一台节目,下部队慰问演出。这支业余文艺宣传队中,大部分女演员都在这个团。这个团有两个响当当的女兵连,其中一个那可是全军闻名的。所以这个团就总是以女兵连特殊为理由,在正常的发放范围和数量之外,再另外写请示要一些文体器材。
这个情况也算得上是特殊了,再加上大部分文艺骨干在人家那里,这可是吴三兵分管的几支队伍的重要力量,得罪不得,所以吴三兵没有理由不同意。他大体浏览了一下这份请示件,就签了“拟同意,请郭处长审定。”然后送给郭处长。郭处长看了一眼,在“郭处长”三个字上画了个圈,写上“同意”二字,递给吴三兵。吴三兵马上给这个团打电话,告诉他们派人来领,这项工作就处理完了。
眼下没有急需处理的具体工作了,吴三兵又想起近几天的一些事情,似乎是乱七八糟,而又有较大的跨度,跳跃性很强。突然,他产生了一种预感,感觉可能要发生一件与自己有关、或者使自己陷于麻烦的事情。
对于“预感”、“兆头”、“托梦”、“心灵感应”、“阴魂不散”之类的比较玄乎的,或者被称之为“迷信”的东西,吴三兵原来是不信的。他在上大学的时候就认真学习了马克思主义哲学《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自认为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之类的东西,也对“玄学”之类不屑一顾。但在他亲身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开始相信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左右着人们的命运。在吴三兵看来,这种力量在必要的时候,会以灵异、诡异的形式出现,暗示给人们一些东西。只可惜,人类在宇宙中太渺小了,对于来自宇宙的精神信息根本无法领悟和解析,只有在事情发生之后才幡然梦醒,但往往为时已晚。
中午,吴三兵比往常稍早了一点去机关食堂吃饭,然后就来到小操场,两辆大巴车已经停在那里,有一些人上了车,都是部里的同事。吴三兵也上了车,与同事们打着招呼,聊一点不疼不痒的话题,开几句亲热的玩笑。
参加告别仪式的队伍按时出发,距殡仪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吴三兵闭目养神,忽然觉着这事有点不大对劲。按说,这种事情都是自愿参加,尤其是逝者也不是重要人物,不过是部里一个副团职干事的妻子,包括吴三兵在内,很多人都不认识她,为什么部领导要求凡是没出差的机关干部都要参加呢?这有点不合常规。
告别仪式按程序进行。当吴三兵走进告别大厅,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了那个女人。
她安详地躺在殡仪馆那张冰冷的床上,也许是因为生命停止得太年轻,家属并没有给她穿老套的寿衣,而是穿了裙装。胸部以下覆盖着一条漂亮的薄被子,优美的线条清晰可见。脸上有些淡淡的红晕,仿佛是浸出来的血色。头发一丝不乱,发型也挺漂亮。眼睛当然是闭着的,上下睫毛拉出一道黑线。在这间冰冷的告别厅里,她似乎正在温暖中甜睡。显然,给她化妆的师傅是下来一番功夫的,活脱脱地化妆出一个睡美人。
吴三兵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可爱!”随之眼前划过一道亮光,心跳也猛地加快。他很想稍作驻留多看几眼,然而缓缓而行的队伍不容许他这样做,他只是盯着她一直到看不见的角度。
吴三兵走出告别厅,心情有些惆怅,但表情却很轻松,没有丝毫恐惧或悲情的样子。
然而,他看到有的人很紧张,很恐惧,这让吴三兵感到很奇怪。还有的人显得很悲痛,吴三兵不了解他们与死者的关系,所以也不知道他们的悲痛是真的还是假的。也有的人是一种惋惜的表情,这应该是正常的。
吴三兵有一个非常要好的同事是徐参谋,他见徐参谋显得特别紧张和恐惧,便靠近他轻声问道:“你害怕?”
徐参谋说:“哦……有点。你还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吧?”
吴三兵说:“不知道。我今天夜里1:00多刚休假回来,上午一进办公室就是一大摊子事,积压了快一个月的工作,挺忙。处长让我下午参加这个仪式,我就来了,什么也没问。”
徐参谋说:“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当模范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问一声。”
吴三兵有一个特点,就是别人不主动说的事,他绝对不去打听。对领导交给的任务,除非自己不明白,否则也绝对不会多问。他不是沉默寡言的人,但绝对是个不管闲事的人。在一些人眼里,他显得很清高。
徐参谋见他一脸懵圈的样子,就把他拉到一旁,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
这个女人是死在了自己卧室的床上。徐参谋和部里的另外两名同志是奉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那时候她刚刚死去,面目狰狞,身体卷曲,上衣的扣子掉了好几颗,裤子腿到腰下,勉强挂在胯上,遮住了不该露出来的地方。床上和卧室的地上有她呕吐的污物,一道血渍从床上洒落到卧室门口,应该是从口中喷出来的。嘴角和鼻孔流出的血还没有完全凝固,鲜红和暗红交织在一起。她的手紧紧攥着枕头的一角,雪白的胳膊上沾着一道暗红的血迹。显然,这个女人是在十分痛苦中死去的。
女人的丈夫孙干事蜷缩在另一个房间的角落里,大概是吓呆了,别人问什么,他只简略地回答几个字,不能表达完整的意思。女人还有一个三岁的小女孩,这会(儿)畏缩在爸爸身边,也是一言不发。
徐参谋主动承担起了现场指挥的任务,他打电话请示了部领导,让保卫处的人立刻赶到的现场。由于死者是女人,处理遗体时男同志有些不方便,徐参谋请求部领导安排两个女同志过来。可是他们部里没有女军人,部领导协调家属工厂来了两个女职工,其中一个一看现场,吓得扭头就跑了。另一个据说是死者的老乡,只好硬着头皮留下来。
保卫处的人来后,做了一些取样、拍照等工作,就同意把遗体弄走。家属工厂那个女职工,在两个男同志的帮助下,将死去的女人用她身下的被子简单地包裹了一下,就让殡仪馆派来的车拉走了。
当天晚上,徐参谋和另外两个同事在女人家里陪同他的丈夫孙干事,以及帮助照看她的三岁的小女儿。这是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整个屋里充满了悲伤和恐怖气氛,大家谁也不敢单独在一个房间,就一起挤在客厅里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
徐参谋简要地叙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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