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吃肉吃到饱,狗都不会吃屎?”
陈屠微眯着眼睛看着顾留白发绿的眼眸,阴险的笑着,“十五哥,你觉着你是唐人吗?”
“那你觉得怎么样算唐人?”顾留白冷冷的一笑,“你觉得大唐是因为什么成为大唐的?”
陈屠罕见的收敛了笑容,森然道:“当然是拿刀拿剑砍出来的。”
“是靠这里。”
顾留白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在陈屠发怒前,他平静的说道,“大唐的皇帝说,‘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就因为有这样的脑子,大唐才能够包容万象,独有大国气概,因为有这样的脑子,这才为他赢得了天可汗的称号,威震四夷。”
“你觉得光靠他起兵时带的那些人,能够打下这样大的疆域?”顾留白看了一眼陈屠,继续说道,“现在帮大唐打仗的,很多都是你口中所说的胡人,按照皇帝的想法,只要这些突厥人守我们大唐的礼法,那这些突厥人自然也可以视为大唐的子民。他们在这里若为大唐所用,便能让大唐的气力到达原本不能到达之处。”
陈屠直视着顾留白的眼睛,道:“所以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顾留白点了点头,道:“而且一个人必定要有最朴素的是非观,谁对我好,我便对他好。这些突厥人对我有信义,我便对他们有信义。”
陈屠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他似乎被说服了的模样。
但顾留白知道,方才有那么一刹那,如果陈屠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利于大唐,是在给大唐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的话,那他说不定真的会在这里就把他剁掉。
陈郡谢氏那个狂悖的二公子只考虑自己和家族的利益,哪怕将大唐腐蚀出很多孔洞他都绝对不会在乎。
但陈屠这些人却不同。
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天山上的豹子,凭借自己的本事吃肉,桀骜难驯,但实则有很强的领地意识,遇到真正会对大唐造成严重伤害的事情,他们或许会牺牲自己的一切。
长安明明离他们那么远,却仿佛长在了他们的心上。
他们不会甘心死在某个大人物的阴谋之下。
但可以为他们心目中的大唐而死。
……
从崔云深等人老实呆着的库房走出来之后,顾留白和柳暮雨详细说了谢晚的谋划,交代了一些自己的打算之后,在突厥的黑骑到来之前,他便返回了春风楼。
就像是掐准了时间一样,顾留白在春风楼里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的时候,陈屠就看到那个被他称为贵叔的老人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面片汤。
“贵叔,我准备走了。”
等到顾留白有些不舍的看着这名老人说话时,陈屠才突然从这个老人身上嗅到了很危险的气息。
这个老人无论是长相还是穿着都太普通了,但听着顾留白说这句话的时候,这名老人点头之间,却似乎有一种让陈屠感到非比寻常的味道在从身体里散发出来。
“你娘有东西留给你,让我到你走的时候再给你。”这老人点了点头,说话之间似乎连五官都在陈屠的眼中变得有些立体起来,有种说不出的静气,一种谁都别来惹我的味道。
顾留白道:“我猜也是。”
老人道:“若是要我们帮忙的时候,就差人带信过来。”
顾留白道:“好,就是我有件事情还想请教一下贵叔。”
老人本来已经转过身去准备去拿东西,听到顾留白这么说,他又慢慢转过身来,“什么事情?”
“我们这群人和突厥人分开之后,往关内行走,行踪不定,鹭草驿那边有个氏族子弟却安排了一场比剑。这场比剑在五天之后,十日之内。而且他需要这场比剑被很多人看到,你说他会选在哪里动手?”
“按你这么说,可能是在黑沙瓦。”
“黑沙瓦?”
“对,黑沙瓦杀牲节。鹭草驿和玉门关比较近,但那边比剑没什么人看,而且和玉门关有关系的话,就算你们到了那边,估计也很难进入关内。”
“我倒是忘记了杀牲节。”
“今年是黑沙瓦的大祭年,而且朝廷在那边养的战马也有大量交割,皇帝可能会很重视。”
“嗯,哪怕皇帝不重视,因为战马交割,也应该会有很多官员去。龙头坎、苦沙营那几个地方也会有大量的牲畜皮草交易,鱼龙混杂,确实比较方便入关。”
“最重要的是,那边也确实比较方便获得一个正儿八经的身份,不过你自然晓得不能在那里弄身份和通关文牒,肯定都在别人的算计里面。”
“这我知道。”
“小心些,就算你们这群人像躲藏在泥里的泥鳅,这个人也会想办法把你们从泥里赶出来,赶到那个地方去。”
“那我就只能想办法先在黑沙瓦布置起来了,反正至少有太仆寺和兵部的那些官员在的话,这人也不可能搞太大。”
听着如此简单却蕴含着大量信息的对话,陈屠再次深刻的认识到冥柏坡这里的人都不是善类,想想梁风凝、沧浪剑宗的郭北溪都死在这里,他越发觉得这个冥柏坡就像是一个诡异离奇的养蛊地,否则也养不出顾留白这样的怪胎。
突厥的两百黑骑将冥柏坡堵了近两个时辰,然后带了五个人离开。
突厥人全部离开之后,何凤林所在的那支商队第一时间也离开了冥柏坡,但其余商队一时都没有敢离开冥柏坡,直到一些人从顾留白口中得到确定的答复,直到这群突厥人不会再为难这里出去的任何商队之后,所有滞留在冥柏坡之中的商队才重新忙碌起来。
虽然从头到尾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而且无辜被牵扯其中也的确对这些商队造成了不少的困扰,但没有多少实际损失,过不多时,几乎所有的商队都差人送来了些礼物,就连最穷的两个马帮都送来了不少风干得比石头还硬的肉干。
陈屠看着这些人的架势,就知道他们在懊恼之前对顾留白的巴结还是少了。
“能在这种鬼地方混到你这种地步不容易,你要是留在这里,恐怕以后所有经过这里的商队都会把你供起来,没有你的承诺,恐怕他们在这条商路上连睡觉都不安稳。如果你能保证他们的安全,说不定他们以后都要给你建座庙。为什么要走呢?”
他用手指捻起一个碧玉色的琉璃盏,让它对着正午的阳光,眯着眼睛看着,“你看他们送的这个琉璃盏,这种商号去长安求人办事恐怕都不会有这样的手笔。”
“昆仑山下的狼要吃羊,天山上飞的金雕要吃兔子,这是长生天都改变不了的事情。我怎么有能力保证这条商路上所有的肥羊和兔子的安全。”
“那到底什么时候走?”
“明天日出之后,到时候雪就会冻结实了,路上好走,而且留下的痕迹会比较少。”
“你不是已经准备将计就计,反正都是要去自投罗网,还怕留下痕迹?”
“不能自以为计算清楚了就不将人当回事,这种人办的是大事,他很有可能会反复试探。”
陈屠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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