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来叫醒他的时候,皇上已经去宣室殿了。窦婴赶到,只见公卿大臣,分站两侧,肃穆威严。
刘邦刚得天下那一阵子,对手下解衣推食,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爽了大叫,不爽大跳,拔剑击柱,摘帽撒尿的事常有。后来发现这样不行:自己出身于低级官吏,臣子却多是原来六国的贵族,要不就是跟他一样的无赖草莽,现在他们服自己,以后子孙还怎么制住这些人?然后就有儒生叔孙通制定了一套朝廷的仪式,刘邦当然很快地采纳,用光荣的奴性构建一种无形的牢狱,让朝臣无不震恐肃敬,再也不敢喧哗失礼。
窦婴看前晚在场的,除了李神仙、张溟等没有职位又身份特殊的,差不多也都到了,料想是皇上重视,特意召集来会议灌夫这件事。
窦婴近来赋闲在家,本不用上朝,田蚡看他居然在东廷出现,心里就知道是为了灌夫的事找小皇帝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敢不提前来,此刻才到。
按照惯例,皇帝让各位卿家有事奏上,无事退朝。
田蚡自然马上出班奏报,就是告状:“昨日田某奉诏举办婚宴,灌夫敢来骂座,明明是违诏不敬,应该劾奏论罪!”大帽子先砸下来,定一个调!
皇帝听他说完,道:“我们都想尽快了结这件事,但因为涉及皇室宗亲,所以我也不便专权独揽,擅做主张,今天趁大臣会集,大家都在,就顺便一起审议这个案子。昨天在场的都说说事情经过吧。”
众人或是说距离比较远,有些说离开的早,又有说当时喝和谁谁谁喝高了的,实在没太注意灌夫那边,对方也马上证明,是啊是啊,反正都不清楚啦,自然是田窦两人唱戏。
窦婴力保灌夫,大意说灌夫是立有大功的人,当年七国叛乱,他父亲为国战死,本可以按规定护送灵柩回后方,但灌夫没有这么做,而是希望斩取吴王的头,替父亲报仇。他召集了军中勇士几十个人,但真正等到走出营地大门,没有人敢再前进,只有两人和灌夫的十多个家将飞骑冲入吴军中,一直杀到吴军的将旗之下,杀死杀伤敌军几十人,直到不能再继续前进了,冲乱敌阵。等到又杀回汉军营地,灌夫身上受重创十多处,所带去的家将全都战死了。
幸好当时军中恰巧有医术高超的军医和合适的药材,他才得不死捡回一条命。但灌夫的创伤稍稍好转,又向将军请求说:\"我现在更加了解吴军营垒中路径曲折,请您让我再回去。\"连太尉周亚夫认为他勇敢而有义气,爱惜灌夫性命,坚决地阻止了他。
现在丞相是公报私仇,我们怎么能因为他酒后失态,小有过错,就杀了一个身先士卒,出生入死,立有大功的人!
田蚡这边就死咬灌夫蔑视诏令,而且他在颖阴一带是个豪强,平时交结江湖草莽,流氓地痞,鱼肉乡里,胡作非为,种种不良与黑社会老大没有什么区别。现在撒泼竟然撒到皇亲国戚头上,这样豪强按照政策是必须除掉的。并说灌夫老家当地老百姓对他们是恨之入骨,并唱了当地的儿歌为证\"颖水清,灌氏宁。颖水浊,灌氏族\"!
窦婴说田蚡存心积虑污蔑,但灌夫平时不做检点,把柄太多,竟然说不过,只得转到攻击田蚡身上,说他的不对:前些年黄河水泛滥决堤改道,河道以南十六郡遭遇严重水灾。因为田蚡的封地在旧河道以北,不受水灾威胁,收成看好,竟然力阻治理,只顾着自己骄奢贪恣。
田蚡当时说江河的决堤是天意,人们是不可以强行塞上,就是塞上了,也未必符合天意。后来又有一撮看风水算命数的方士跟着附和这种说法,使得武帝不再关注治理黄河的事,结果导致黄河的治水工作停顿达多年。
田蚡听了也不分辩,只说道:\"现在天下太平,安乐无事,我田蚡承蒙皇上宠爱,能够侍候在左右,所喜好的,不过声色犬马,田宅女人。我所用有的,是舞女巧匠这些,不像魏其侯、灌夫那样,日夜招聚天下豪杰壮士,与他们谋划天地,每天注意着未央长乐两宫,心里就想着哪一天天下有变,我也不知道窦婴到底想做什么!这一点上,我真的比不上魏其侯。”田蚡这么说,其实是暗示窦婴准备谋反了。
其实在武帝继位的第二年,淮南王进京的时候田蚡曾经与他有接触交往。淮南王是有篡位谋逆的野心,田蚡还不是丞相,就告诉他说,你是高祖皇帝刘邦的孙子,如果当今皇上万一有什么不测,只有你是最适合做接班人的,听的淮南王非常高兴,给了他大量的金银。
这件事情按照封建的律法是严重的行为,一旦抖落出来,这是谋逆罪。立谁为皇帝不是大臣们能商量的,而且当时汉武帝才十几岁,什么叫\"不测\"?灌夫知道这事后在上次两家纠纷中拿来要挟田蚡,田蚡才悻悻作罢。现在田蚡来一个恶人先告状,反而堵住了窦婴的嘴。
二人辩论这么久,皇上不希望公开场合听到班子内部反叛和分裂团结的越挖越多,就岔开话题,向朝臣问道:\"他们二人所说的,谁说的在理?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意见。”
大家都是老油条,假装低头思考不说话,皇上只好点名了:“御史大夫,你分管监察百官,说说你的看法!”刘彻知道韩安国与窦家有交情,又是个好好先生,自然不会对灌夫下重手。
御史大夫韩安国看皇上并没有表态,想要自己吃责任,就说道:\"魏其侯说灌夫的父亲为国而死,身上累积有军功,身先士卒,勇冠三军,是天下壮士。若不是有特别大的罪孽,仅仅因为争一杯酒,不值得就援引别的罪状把他杀了。魏其侯说的对。不过丞相说灌夫交结奸人,凌虐平民百姓,积累家资富厚,横行颍川,还欺凌皇族,这好像树枝比树干大,后果不是折断,就是分裂,不可不追究,丞相说的也对。应如何办理,皇上英明,还请陛下裁察。”
嘿嘿,好一个\"请陛下裁察\",汉武帝想通过廷议把球踢给大臣们,韩安国现在又把球踢回给汉武帝。汉武帝想利用朝臣,但是做大臣的有几个是傻瓜?
韩安国说完话退下,大家心里都说这大滑头,说了等于没说,却说得句句好像是道理,实在值得学习。主爵都尉汲黯心里暗骂“没骨头”,上前陈述。
这汲黯为人耿直,注重节操,与人相处不讲虚礼,喜欢直谏廷诤,常当面顶撞人,屡次触犯皇帝的面子,但皇帝理解他,被称为\"社稷之臣\"。汲黯很同情民众的疾苦,仗义行侠有一次河内郡失火,刘彻派他去视察,他路过正遭水灾的河南郡,见饥民饿死沟壑的不计其数,就假传圣旨开仓放粮,赈济贫民然后自己回去领罪。结果判个功过相抵,所以官当的上上下下。这次他就直说窦婴对了丞相错了,让窦婴是好生感动。
内史郑当时也发言,他也是想说窦婴是对的。不过郑当时生性怯懦,心里害怕田蚡的权势,说到后面语气游移,不敢坚执,只说水患是应该治理的,而且应该可以治理好的。
皇帝看朱买臣站在队列后面,似乎在打瞌睡,就叫他说说看看。不料朱买臣憋屈着不说话,被皇帝问的急了,他说:\"臣当时吃多了,去了茅厕,这个这个丞相是可以证明的……我当时还放了个臭屁。”敢情他还以为处于了解案情阶段……
众人哄堂大笑,严肃的气氛也有所松动。田蚡瞪向朱买臣,如果不是朝堂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真冲过去扇朱买臣八九十个耳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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