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扬保持着恭谨的沉默。
很快,皇帝又问道:“赵知简那个儿子,是怎么回事?”
陈东扬道:“据卑职查到的消息,赵世子从十五岁开始便出入烟花巷,家中也纳了几个通房丫头。那小公子是赵世子十六七岁时,与一个通房丫头所生,但那丫头难产,已经死了。”
“果然是他老赵家,若是在这京城,哪有成亲前闹出庶子这样的荒唐事。”皇帝语气中似有责备,眯起的眼眸里却有了些许笑意。
陈东扬高度紧绷的精神也放松了些。
“好了,陈卿再继续为朕盯着赵知简一段时日吧。”皇帝摆了摆手,示意陈东扬退下。
陈东扬听命退下,没有提及前几日在南大街边的小巷里追踪黑衣人之事。
要是让皇帝知道他堂堂金羽卫副指挥使连个江湖刀客都没逮住,只怕是他这还没捂热的副使之位就要换人坐了。
宗学散学后,五公主通常还要去书阁待上一段时间。
皇宫中书阁很多,但一般不许外人进入。闵嘉音和祝若蕙跟在五公主身边,才有机会出入五公主常去的书阁毓文楼。
今日,闵嘉音心有打算,到了毓文楼,便如平时一样离开了公主身侧。
平日里,公主一进书阁便会打发闵嘉音和祝若蕙散开,二人也乐得不用伺候公主,能得片刻自由。
书阁中多的是经史子集,闵嘉音平时拿到什么书便读什么。但今日,她想要找些舆图看看。
由于外祖父曾经辗转多地为官,母亲自小跟随外祖父去过不少地方,所以闵嘉音对于母亲留下的舆图着实有种无从查起的迷茫。
大雍有令,民间不得私藏舆图。据闵嘉音所知,只有商贾群体之间流传着手绘舆图,她一时难以获取。
正因如此,五公主即将及笄,届时就将离开宗学在宫中待嫁,不再需要伴读,说明闵嘉音出入皇宫书阁的机会不多了,必须得好好珍惜。
毓文楼很大,闵嘉音费了些劲才找到角落处的一架,上有少量地理志并精细的舆图。
翻看了一会儿,她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闵三姑娘好大的胆子,竟然在这里翻看禁书!”
闵嘉音将手中书册小心地放回,转身利落地跪下,声音里透着分明的示弱:“臣女知罪,公主恕罪。”
五公主韩悦冷哼一声,居高临下道:“别在这儿跪呀,出去,跪到前厅去。”
闵嘉音心知今日逃不了一顿罚跪了,不过好在这里为数不多的舆图她已经翻了个七七八八。
跟在五公主身后走出去的时候,她才开始思考自己又是哪里惹公主不快了。
“行了,就这儿吧,三姑娘既然喜欢跪,就跪上一个时辰。”韩悦指了指冰冷的石砖,自己先在一旁椅中坐下了。
这样的阵仗,闵嘉音和祝若蕙其实都见得不少。
五公主娇蛮任性,尤其看闵嘉音不顺眼,无论闵嘉音如何谨小慎微,还是常常沦为韩悦泄愤的工具。
不过皇帝知晓这个女儿脾气不好,对她的两个伴读格外优待,俸禄是其他伴读的两倍之多,还时有赏赐。
闵嘉音想得很清楚,拿钱办事,不寒碜。
于是,闵嘉音乖顺地跪了,为了迎合公主,还微弓着脊背,垂下了眉眼。
韩悦这才舒服了点,开始发问:“本宫听说,前日在靖北侯府,你冲撞了清平县主?”
闵嘉音心下了然,五公主今日的郁气又是因为魏以杭。
魏以杭何以称京城第一公子,从上至金枝玉叶下至小家碧玉全都为之倾倒便能窥见一斑。五公主倾心魏以杭,在宫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而闵嘉音曾与魏以杭有过婚约,又比公主自由得多,能在宫外见到魏以杭,实在让韩悦嫉恨得牙痒痒。
闵嘉音明白,这次的事让公主着急上火的关键自然不是她,但气还得撒在无权无势的她身上。
闵嘉音微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眉眼间的神色,一派安分驯顺的模样:“回公主,臣女撞到了山石,上面的盆景险些掉下来砸中县主。”
“那……魏世孙他,是不是出手救了清平县主?”
闵嘉音心中一叹。
韩悦这个问题,显然是要向她确认,但确认过后又势必冲她撒气,她可真是太惨了。
算了,既然一定会被当作出气筒,不如也气一气公主吧。
“魏世孙一手揽过了县主,另一手接住了花盆,当时还引起了大家一阵惊叹……”闵嘉音状似认真地回忆着,语气怯怯,却莫名显得绘声绘色,“对了,那天散席时县主在人群中又险些被冲撞,还是……还是魏世孙护住了县主。现在大家都说……都说……”
“都说什么?”韩悦的脸已经急得涨红了。
闵嘉音小心翼翼抬头看了公主一眼,又迅速低头小声道:“都说魏世孙铁树开花,对清平县主有意……”
只听“哗啦”一阵巨响,一旁桌案上的书册尽数被韩悦拂落在地。
韩悦猛地起身向外跑去,一边跑还不忘带着哭腔下令:“都给我盯着闵三,她偷看禁书,跪不到一个时辰不准让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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