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苍暗自唏嘘,命人将从后巷截获的箱子抬到了谢砚眼前。
“世子您看,这是净真那老东西命人悄悄抬出府的!”扶苍将箱子打开,里面放着各式金银首饰,珠光宝气晃人眼。
其中还不乏嵌了宝石,缀了金丝的香包、革带等贴身之物。
原来,这净真给姜云婵和顾淮舟搭线并不全然是为了促成一段姻缘,更重要的是她能从中扣些值钱物件儿下来。
故而,明知道顾淮舟失踪了,却偏要告诉姜云婵顾淮舟得了重病,为的就是让姜云婵着急,再花费些银子。
净真也知道姜云婵和顾淮舟的事情爆发出来,她被查到只是迟早的事,故打算最后掏空姜云婵的家底,带着家私逃跑。
不成想被谢砚提前察觉,拦截下来了。
这表姑娘寄人篱下,又有多少银两能供人坑骗?
扶苍不禁腹诽,“但凡表姑娘与世子热络些,事事有商有量,何至于……”
话到一半,扶苍余光偷瞄了眼谢砚清冷的神色,噎住了。
说起来,这位表姑娘奇怪得很,来府十年,对谁都淡淡的。
这侯府里不管是喜事还是难事,她向来片叶不沾身。
便是一向待她温和的世子,年前被大火烧断的房梁撞倒,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也只是礼貌性地问候了几句。
人只当她性格清冷,没想到对外人,她却掏心掏肺恨不能把家底都掏出来。
扶苍不敢再多说,只问:“这些东西世子要如何处置?”
谢砚拾起一枚香囊,轻轻摩挲着其上用金线绣成的“顾淮舟”三个字。
针脚细密,情意绵绵,一看就出自多情女儿之手。
“烧了吧!”
“喏!”扶苍丢了个火折子进木箱,望着眼前噼里啪啦的火苗吞噬了那些精致的物件儿,叹道:“这估摸着是表姑娘大半身家了。”
“总有一天,她会再一针针重做的。”
会比眼前的这些做得更真心,更虔诚……
谢砚指腹一松,手里的香囊也掉进了火堆中。
“顾淮舟”三个字顷刻化为乌有,一道火焰窜出三尺高,掩住了谢砚眼底讳莫如深的情绪……
“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姑娘若是得罪了世子,没什么好担心。可姑娘偏偏冲撞了大爷,怕是要阴魂不散纠缠姑娘的!”
此时,问竹轩里。
夏竹一边给姜云婵沐浴擦背,一边看着她后背的伤痕哽咽道。
一个时辰前,姜云婵在慈心庵听得大爷的人去寻净真,怕闹出是非,便冒雨从后山的泥巴路悄悄回院了。
这一路惊惧,免不得又摔了几跤,如今身上真是遍体鳞伤。
夏竹瞧了心疼,可更让人心忧的是:若大爷苏醒了,还记不记得姜云婵在水里踹过他几脚?
又会不会变本加厉的欺辱姑娘?
夏竹不忍多看那红肿的细腰,微微撇过头去,“本以为再熬三日便解脱了,可顾郎君也重病卧床,这可如何是好?”
姜云婵拍了拍夏竹扶在她肩头的手,“莫说淮郎是重伤,便算是……他没了,我也一定要嫁过去,终身守寡都行!”
“姑娘快莫说这晦气话!”夏竹呸了一口,“姑娘年纪轻轻,何苦搭上一辈子在那旋涡里打转,要奴婢说……”
“不如再等等,等顾公子情况好些再嫁不迟?”
夏竹是陪着姜云婵一同投奔侯府的丫鬟,自然处处只为姑娘着想。
今日姑娘回屋后说郎君被马匪劫了,她便又偷偷出去绕着弯打听了一番。
侯府上下、街坊邻里都是一样的口径,说顾公子被马匪打得重伤,闭门不出。
都闭门不出了,想也知道情况的有多严重。
姑娘何苦来哉?
夏竹抿了抿唇,试探道:“姑娘要不求世子把婚期推迟些?”
“夏竹!别人不懂我心,你还不懂吗?”姜云婵掀起湿漉漉的长睫,与夏竹对视。
浴桶中雾气氤氲,更衬得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温柔多情。
正是少女思春的年纪,姑娘对顾公子的心不可谓不坚。
可在这缱绻眼神下,只有夏竹知道还有另一层含义。
当初,姑娘一家三口在姑苏也是富庶商户,爹娘恩爱,家庭和美。
却不想定阳侯突然找上姑娘的娘亲,叙说起什么青梅竹马的旧情。
虽说定阳侯不过追忆往昔,并没什么出格的动作,但姑苏的官吏哪有不投其所好的?
一家三口为了免遭官家迫害,远走他乡,却在路上遇到了马匪。
爹娘皆死在了马匪的手上。
父老乡亲、亲戚邻里只道她娘亲红颜祸水,害了姜家,又有谁肯收留“小祸水”?
那时姜云婵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姑娘,走投无路,只能凭着娘亲与侯爷的关系投奔了定阳侯府。
她表面佯做什么都不知道,可没有一日忘却是老侯爷间接害死了她的爹娘。
她不愿沾染侯府的任何人和物,只求快些离开的侯府。
多等一日也是煎熬。
夏竹又何尝不知姑娘心思,摇头道:“可大爷未必就此放手!”
“是啊!”姜云婵心凉了半截,倚靠在浴桶上,“他要怎样才肯放过呢?”
这位大爷就是个色令智昏的主儿,早就抬了八房貌美如花的妻妾,更莫说他院里还平白无故死了许多个无名无分的姑娘。
他连世子的话都不听,怎会听她求饶?
动之以情是不能了,怎么才能让大爷主动打消要她的念头呢?
或许,或许……
姜云婵脑中灵光一闪,“夏竹!你去熬些牛乳来给我沐浴!”
“牛乳?”夏竹一听,脸都僵住了。
姑娘自小受用不了这牛乳,偶尔沾染些许,所接触的皮肤便大片发红,浑身起水泡疹子,看上去跟被沸水烫伤了似的。
马上要入夏了,姑娘生得娇柔,若万一将来养护不好,烂了肉生了疤可怎得了?
夏竹连连摇头:“姑娘也不能为了躲大爷,自损发肤吧?”
“等出了侯府,再好好调养便是。”姜云婵面上十分平静。
谢家大爷无非是看上她这副皮囊,若叫他以为皮囊被烫毁了,再无修复可能,他自然就不会再纠缠她。
等将来安定下来,再慢慢调养,毕竟不是真的烫伤,疹子未必消减不下去。
就算将来真的毁了容,也无甚可追悔的。
卑贱之人,能断尾求生已属幸运。
“去办吧!”
“姑娘……”
夏竹知道姑娘是个劝不住了,只得垂头忍着泪往外走。
走到门口,姜云婵忽又叫住她,“夏竹,你还是别去了!”
思忖了片刻,她朝窗外递了个眼神,“你让刘婆子去煨牛乳。”
“刘婆子那是尊大佛,姑娘请她来,指不定又欺负姑娘!”
“没事的。”姜云婵咬了咬唇,压低声音道:“你去一趟慈心庵,打听打听可有淮郎的回信了,切记不要太扎眼。”
“姑娘!”
“去吧!”姜云婵挥了挥手,而后将身子沉入水中,安心泡起了澡。
夏竹拗不过她,一跺脚离开了。
姜云婵有些累,倚在木桶边缘,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骤然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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