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雨知道,这估计不会是一个很短的故事,林巧芳的眼睛盯着自己眼前的水杯,开始回忆:
“红红是1961年出生的,那一年我6岁,我哥哥8岁。
还是个小婴儿时,她就已经非常美。周围人都怀疑,我家是在医院抱错了孩子。当时还没有dna技术,要不然,我爸妈肯定得去验验才能放心。”
孙巧芳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继续说:
“说起来,红红这个名字还是我起的。当时我有一个洋娃娃,穿着红裙子,我觉得她好漂亮,给她起名叫做“红红”。
妹妹出生后,我觉得妹妹更漂亮,所以,我也叫她红红。
后来,这个名字就留下来了。”
说到这里,孙巧芳露出了一丝幸福的表情:“清雨,吴警官,你们有兄弟姐妹吗?”
见两人摇摇头,孙巧芳意味深长地说:
“即使你们有兄弟姐妹,你们恐怕也无法理解,我和我哥哥,到底有多么的爱我们的这个妹妹。
在周围的家庭里,我家条件其实还算可以。我父亲是中学老师,母亲在国企工作,收入一直非常稳定。
但是在那个年代,物资实在是太匮乏了。
第一眼看到妹妹,我就爱上了她。我把自己的洋娃娃,洗得干干净净,塞进了妹妹的怀里。要知道,当时我只有6岁,而那个洋娃娃,是我唯一的玩具。
随着妹妹长大,她有了更多的物质需求,别人有什么好东西,她都想要。而我和哥哥,都会刻意地节省零用钱,尽量去满足妹妹的需求。
我十三岁过年时,妈妈带我们去买衣服。我主动对妈妈说,我的衣服还很新,用给我买衣服的钱,多给妹妹买一件。
妈妈拒绝了我,她心疼地看着我,对我说:‘小芳,永远不要亏待自己。’
妹妹8岁那年,她吃着红鸡蛋和长寿面,我摸着她的头,问她:‘红红,你有什么愿望?’妹妹告诉我:‘姐姐,我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可是,当时家里只有三间房,我一直和妹妹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知道哥哥一向疼我,我搂住哥哥的脖子,和他商量,能不能搬到他的房间去住几天。哥哥看了我半天,但是最后,他没有拒绝。
妹妹生日当天,不顾爸爸的反对,我就搬进了哥哥的房间里。
这一住,就是7年。在我21岁哥哥离开家之前,我一直和比我大2岁的哥哥,隔着一张帘子,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听到这里,清雨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
还没等她缓过劲,孙巧芳继续说:“在我家里,妹妹只怕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爸爸。
我爸爸是中学数学老师,性情很温和,很少大声说话。从小到大,不管我怎么调皮,他都从没碰过我一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妹妹却很严厉。小孩子的一点小错误,他就会大声训斥她,甚至对她动手。
小学时,妹妹参加了舞蹈队,老师看她漂亮,特别喜欢她。我和哥哥,也省下零用钱,给妹妹买漂亮的舞蹈服。可是,她真的吃不了那个苦,老师稍微弄疼她,她就会马上开始大哭。老师很快就放弃了,让她退到后排做伴舞。
舞蹈队的领舞,是一个叫小梅的女孩子,她长相一般,但是很有天赋。最重要的是,她非常能吃苦,基本功特别扎实。
妹妹10岁那年,舞蹈队要参加市里的舞蹈比赛,妹妹每天下课都在学校练习。可是,比赛前一周,小梅突然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全身多处骨折,被迫退出了比赛。
小梅受伤的第二天,她的父母找到我家,说小梅受伤后一直害怕地哭,坚称是我妹妹把她推下楼梯的。
那天我放学回家,还没进家门,就听到家里传出妹妹凄惨的哭声。等我冲进去,看到爸爸暴跳如雷,他把妹妹按在腿上,正在很用力地打她的屁股。而妈妈和哥哥,就站在旁边看着,没有劝阻。
爸爸的气势吓到了我,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生气。
我跑过去,拉住爸爸的手。问清缘由,我问爸爸膝盖上的妹妹,到底是不是她干的。妹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楚楚可怜地说:“姐姐,我不会做那种可怕的事!”
听了这句话,又引发了爸爸的愤怒。他推开我,一边继续狠揍妹妹,一边反复地对她大喊:“还敢撒谎!我让你还敢撒谎!”
妹妹痛的一直求饶,哭着求我救她。
我跪在爸爸脚边,哭着求他停手,饶了妹妹。
等爸爸停下来,我赶快拉过妹妹,挡在身后。我让哥哥带走妹妹,哥哥却站着不动。
直到爸爸挥手,让他们带着妹妹回房间。
过了半天,爸爸伸手去擦我的眼泪,他问我:‘小芳,你觉得你了解你妹妹吗?’
我说:‘妹妹不会做那种事。’
爸爸摇摇头:‘小芳,爸爸做了20多年老师,见过很多孩子。红红和你不一样,你被她骗了。’
当时的我,觉得爸爸肯定中了邪,我害怕地说:‘爸爸,您怎么能这么说红红,她可是您的女儿啊!’
爸爸的眼睛里,有一种很复杂的东西。到今天,我依然清晰地记得他当时说的话:‘七岁看老,本性难移。现在不教训她,会害了她。更重要的是,还会害了其他人。小芳,你知道吗?那个孩子,再也不能跳舞了。’”
孙巧芳停下来。
这个故事,令清雨震惊,但是她想安慰孙巧芳:“孙女士,这件事情有可能根本不是您妹妹做的。您刚才说了,她是伴舞,即使小梅不能上场,她也没有能力成为领舞吧?如果这样,伤害小梅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呢?而且,当时她才10岁,被揍得那么狠,没理由还不说实话的!”
通过吴涛的表情,清雨觉得他好像无法认同自己的逻辑,不过他没有说话。
孙巧芳笑了笑,帮清雨梳理:“郑警官,不要被自己的逻辑绑住!你的逻辑并不是牢不可破的,因为你这个逻辑的地基,是你的价值观。而每个人的价值观,是不一样的。现在,你坚固的逻辑应该是:如果不是她做的,我根本不会讲给你听!”
不得不说,清雨被她打败了。
孙巧芳继续说:“别急,马上回答你的所有问题。
后来,之前说过,我高中毕业就跟着医学教授,在医院学习。教授姓白,对我一直很好,经常带我回家吃饭。一来二去,我就认识了他的儿子白宇。白宇也是医生,比我大两岁,我们经常在一起学习。1977年,我和白宇结了婚。
同年,高考恢复了。经过白教授的反复劝说,我决定参加高考。
我虽然和白宇结婚了,但是因为备考,我们一直没有住在一起。
直到我考入深州医科大学。经过一名老师的举荐,白宇也入职了深州市第一医院做了医生。
所以,1977年,我和白宇一起来到了深州。
刚开始两年,日子还算平静。白宇住在医院给他分配的宿舍里,我平时住在学校宿舍,但是课业不忙的时候,我就过去找白宇。
1979年,红红高中毕业。她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好,所以,她没有考大学的打算。她联系我,想来深州找工作。
我考虑,深州机会多,我们也在这里,方便照顾她,所以欣然同意。
红红从来没有自己独居过,她刚成年,我也怕她自理能力差,照顾不了自己。所以,我和白宇商量后决定,在外面租个房子,平时白宇和红红住在一起,方便相互照应,我周末回去和他们团聚。”
孙巧芳的讲述被吴涛打断:“孙女士,您当时真的没有觉得,这个安排有点不妥吗?”
孙巧芳会意:“你会这样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没有兄弟姐妹。从结果上来看,确实不妥。但是当时,我根本不会往那个方面去想。
当时我打电话给家里,爸爸听了我的安排,坚决反对。他建议我让白宇继续住宿舍,单独给红红租房子,定期去看她。可惜,当时我根本没往心里去。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年多。
转眼到了1982年,我毕业了,进入了深州医科大附属医院工作,我才搬到了租的房子里,正式开始了三人同住的生活。
直到这个时候,我竟然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家了。推开卧室的门,白宇和红红正躺在那张,我都没有睡过几次的大床上。”
询问室里很安静,三个人都没有继续说话。
过了一会,还是孙巧芳开了口:“当时,我以为我已经坠入地狱,可是很快我就发现,我离最终的十八层,其实还远得很。”
清雨却感觉,自己已经不忍心再听下去。
孙巧芳自嘲地笑了笑:“我坐在客厅里,他们穿好衣服出来之后,白宇没说话,推门出去了。
让我意外的是,红红很大方地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
最讽刺的是,当时她正穿着我给她买的真丝吊带睡衣,而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给自己买这么奢侈的东西。
我看着她不说话。
红红看着我,我本来以为她会说:‘姐姐,对不起。’
结果,她突然笑起来,对我说的却是:‘姐姐,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
我当时的感觉,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我质问她:‘你不是我妹妹!你到底是谁?’
红红说:‘姐姐,很对不起,这么晚,才让你发现自己竟然这么蠢!’
我当时脑袋一阵阵发晕,我哭着问她:‘红红,这到底是为什么?’
红红一直在笑着:‘你指白宇吗?因为我现在需要一个能帮我的男人!’
我伸手去掐自己,我觉得我一定是在做梦。可惜,我真的是在残酷的现实里。我觉得,再不离开那个房子,我马上就会发疯。
忽然,我很想知道一个答案:“红红,是你推的小梅吗?”
红红回答:‘是啊,还能有谁呢?’
我觉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我很不明白,问她:‘为什么呢?她受伤了,你也当不了领舞!’
红红那张漂亮的脸,竟然露出一个可爱的表情,她调皮地说:“我只是不喜欢她跳舞的样子,所以我不想在舞台上再看到她。而且,正是因为她受伤了,我也当不了领舞,才没有人会相信是我干的,不是吗,我的姐姐?”
我当时吓坏了,想起爸爸,我觉得很对不起他,我说:“原来,爸爸真的没有揍错你。”
红红笑起来:“我的目的,是把小梅永远拉下舞台。只付出一顿揍的代价,我觉得无所谓。而且,不是还有你,我的姐姐,傻乎乎地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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