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谦看着两人一尸进门,眼皮狠狠地跳了三下——最后一下跳得有些狠了,连带人跟着跳起来。
“你们……”
走在后边进门的元硕张头张脑,看到赵谦忽然想起来作为平南郡王随从所需的懂事,拉住背着先进门要朝着赵谦直冲而去的张朝,低声说:“别抬过去,指挥使在呢,待会让大人过一眼就好。”
张朝停住,扭头看向站在桌子后面,一脸山雨欲来的赵谦,朝他冷漠点头,象征性地颔首。
“大人。”
这两人真当这儿是自个儿家了啊?!
赵谦眼见要发作,却见尤乾陵扬手阔步走进来,看着元硕和张朝那明显要冲着赵谦去的位置,皱眉借题发挥说:“干什么?平时我怎么教你们的。这么晦气的东西怎能冲着人,往旁边一点,丢角落里去。”
世人都说死者为大,这平南郡王是半点都不忌讳,一如既往的‘不懂礼数’。
元硕恍然大悟,连忙朝张朝甩头说:“这边,放这边好了。一会露个脸,指挥使大人看得到就行。”
赵谦深吸了口气,压着脾气说:“怎么回事?”
尤乾陵没有立即回话,他回头朝元硕那边看了一眼,说:“你们出去外面候着,谁都别让进来。”
赵谦大约也知道尤乾陵这做派是做给自己看的,他们如此大摇大摆着带着尸体进来,根本没有想压消息的念头。
他冷脸质问道:“平南郡王就是这样回报我当初的示好?”
尤乾陵贼喊捉贼,说:“指挥使大人,您如此说话就生分了。您不会只因为这点小事就想和本王掰扯开来吧。”
“本王知道当初圣上让您照看我,您也不大愿意。倘若真要分道走,本王也不会怪罪你。一会本王就带尸体进宫当面给圣上请罪去。”
赵谦不明白他都做出这黑白分明踩他下水的举动,又怎么有脸说出‘不会怪罪你’这种话来。
但形势对他不利已经摆在他面前,圣上不会因为自己一句不知情就真的不怪罪他。
从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开始,他和平南郡王就掰不开了。
赵谦沉默半晌,开口说:“我若是直接了当将我们之前的所说的话全数都回报给了圣上,这件事我依旧可以置身事外。”
尤乾陵露出略微讶异的神色,说:“可指挥使大人不是知情人吗?”
赵谦斥道:“知什么情,郡王难不成还背着我和圣上做了别的事吗?”
尤乾陵指着放在角落里的邢江尸体,说:“不就是替圣上抓了个用千金丝扰乱朝纲的细作吗?”
赵谦一愣,半晌才领会了尤乾陵这一出的用意了。
“你的意思是,邢家的人表面上在外巡查祭天台案遗留下来的祸患,实际上自己和乱党勾结一气。”
尤乾陵正色道:“证据确凿的事。”
赵谦指向邢江尸体,说:“那你更不应该!你若是留他一命,带去升上面前对峙,说证据确凿还能说得过去。可你……”
他忽然停住了话——面前的尤乾陵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尤乾陵道:“邢江是细作,本王留他一命作甚?”
赵谦心口一凉——没错,崇明帝疑心病重,邢江和千金丝有关,那他就该死。
尤乾陵奉圣命查案,杀邢江合情合理。
但赵谦也不是没察觉,摆烂的平南郡王根本不是这样尖锐的性子,这事做得很不合常理。
他默声和尤乾陵对视。
记忆中,尤乾陵很少会有这种让人压不住后背发寒的眼神看自己。大多数的时候他总是不看自己,神色也是淡漠,事不关己的模样,仿佛他来到自己面前不过就是过个场。
像什么呢……
对,像一尊精致好看,却没什么人气的提线木偶,不管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至多摆个脸色,之后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是头一回见到他这么有攻击性的眼神。
见多了大风大浪的赵谦,怎么会不明白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尤乾陵这次要对付的目标是谁,但他亲自来找自己,就摆明了这次他要糊弄的人是崇明帝。
“我不可能站在你这边。”赵谦拒绝道。
尤乾陵道:“本王何时说过要您站我这边了。”
赵谦迟疑道:“那我就不能帮你掩盖什么。”
尤乾陵摇头说:“本王也没说要你帮我掩盖什么……本王只想让你和圣上实话实说。指挥使大人知道的,就算是本王捅破了天,圣上也不会对本王下重手。您这次不用护着本王,尽管学内阁那帮人对本王下手,越狠越让圣上没法护本王越好。”
赵谦心想这倒不是大问题。
只是他不明白尤乾陵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尤乾陵面目森寒,喃喃说道。
“我这次,就是想要圣上对我下重手。”
——
第二日,大魏朝堂闹翻了天。
前一日平南郡王因受圣命彻查天音阁国子监学生身亡案,失手将礼部邢家的三公子邢江弄死在了诏狱中。
照理说,诏狱中谁人死了不是白死。
可锦衣卫指挥使赵谦当场指认,平南郡王是在证据不够确凿的情况之下,对邢三公子用了重刑,邢三公子是不堪诏狱泯灭人性的大刑才自尽而亡。
平南郡王却当场狡辩,声称自己有人证,那邢江分明是畏罪而亡,跟他平南郡王用什么刑毫无瓜葛。赵谦根本就是看他不顺眼,对他栽赃,要抹黑他平南郡王。
赵谦对尤乾陵泼脏水的行径忍无可忍,指着平南郡王的鼻子,骂他平时肆意妄为要他天天擦屁股也就罢了,竟然在大案上也如此不知收敛,北镇抚司在他手中,锦衣卫迟早要完!
为了锦衣卫的未来以及他赵谦的清白,他当场逼平南郡王当场将证据拿出来,让文武百官看看邢江畏的是什么罪!
许多习惯了平南郡王闯祸的百官正要嗑瓜子看热闹,不想不显山不露水的礼部尚书周知尧忽然插了一脚,替平南郡王求情。
崇明帝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想让尤乾陵给自己查个真相,结果闹出这么大个篓子。
他很清楚让尤乾陵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要查的真相抖出来那是不可能,这事只能暂时按下去。
不过就是死了一个朝臣家的公子而已,时间可以抚平一切。
他顺着周知尧的求情散了百官,将尤乾陵和赵谦带到御书房问话。
尤乾陵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一进御书房二话不说就抢先跪地,把邢江私底下抓了祭天台工匠的后裔,威胁人给自己造杀人工具以取乐之事,一五一十全抖露了出来。
随后他又义愤填膺地控诉周知尧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手底下的人干出这种事,分明就是不把圣家放在眼里!
崇明帝不动声色听完尤乾陵揪周知尧小辫子,片刻之后问赵谦可真有此事。
赵谦和稀泥道:“郡爷可没跟我这么说。”
崇明帝沉吟了片刻,思索说:“倘若真是如此,这邢江真不得留。”
祭天台的事是崇明帝的大忌,相关的人他恨不得让人早死早超生,哪有留人一命的可能。
但事情不能如此不了了之。
崇明帝的疑心病总是比常人更重一些。
尤乾陵如愿以偿地给周知尧在崇明帝面前上了一回结结实实的眼药。
最后崇明帝以各打二十大板做结局——赵谦是真挨了二十大板,而尤乾陵被谴回了北镇抚司,勒令其给邢家赔礼道歉。
生生给尤乾陵拉了礼部这一波大仇恨。
事后,尤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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