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少卿赵渊,少时便跟在太子爷身边,乃是太子爷手里的利刃。

    但凡结党营私者,只消太子爷一声令下,他便能将其祖上三代的罪证双手奉上。

    大到勾结外敌,小到偷鸡摸狗,但凡被他盯上的,便如白绫入了染缸,绝不可能清清白白地出来。

    查案,缉拿,抄家,便没有他不精通的。

    时人不敢轻易得罪太子一党,便是因东宫身边有这样一柄如臂指使的利刃。

    恨毒了他的人,皆言那绯色官服乃是由数以千计案犯的鲜血染就。

    沈青棠愣怔地立了一会儿,尚不能将那面如冠玉的谦谦君子、对老夫人恭敬有加的大郎君,和传言中手段狠厉的刽子手对上号。

    阿娘怎会替她选这样的一个人做郎君呢……

    惊惧褪去,她心下愈发狐疑。

    她的这点遮遮掩掩的小伎俩,恐怕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蓉娘自是也听过外头的传言,只不过经历得多了,便只相信眼见为实。

    她瞧着沈青棠面色微白,不由得安慰道:“大郎君的本事都用在朝野上,定不会同您一个小小女子过不去。”

    “再说了,嫁妆丰厚者不在少数,单凭您说错了工费,也不能断定您身上另有隐情。”

    “更何况,若他知晓一切,仍选择袒护您,不正说明他是可托付之人么?”

    沈青棠心知蓉娘说的都对,只是这些话她无论如何都套不到赵渊身上。

    她身负万贯家财,而赵渊的主子乃是储君,打点官员,兴修土木,银钱自然是越多越好。

    在一国储君面前,她何德何能叫赵渊保一个小小通房?

    这个男人,太危险。

    但她已经一脚踩进了他的领地,已是轻易逃脱不得。

    沈青棠心乱如麻,怔怔坐在榻上良久。

    蓉娘和杏儿知她陷入了沉思中,皆屏息不敢劝谏,面面相觑地立在屋中等候。

    待日影西沉,榻上的小娘子方蓦然一笑。

    “嬷嬷说的对,便是他看穿了又何妨?”

    “能不能叫他看穿了仍选择保我,便看我的本事了。”

    那双潋滟的杏眸中迸发出战意灼灼的光彩,通身的冰肌玉骨成了她的战袍,随时预备着攻陷那个长身玉立的冷面少卿。

    这戏,还是得演下去,直到他倾心相付为止。

    “将那经书拿来。”沈青棠深吸一口气,叫杏儿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取来。

    玉手执笔,娟秀的小字次第落在宣纸上。

    赵渊出去查案,五日后方回,问起府中境况,只道是风平浪静。

    “后头的人又出去了不曾?”赵渊立在屏风前,将身上的玄色便服脱下,俊朗的眉目间挂起倦意。

    “出去过,前两日那个唤作杏儿的丫头又出府采买了一次。”墨锋依旧抱着剑,立在窗前禀报道。

    “买的还是那些东西?”

    “正是。”

    赵渊了然,看来的确是用度奢靡,不似寻常贵女。

    做他的通房,花着每个月一两的月例,还真是委屈她了。

    他恍然想起在上京城外瞧见的那辆青色油篷马车。

    “那日入城时,赠千年老参的女子可查出来了?”

    金影禀道:“不曾,朝中要员的家眷在那几日虽有出行的,但皆与您不同路。”

    “放宽范围,继续查。”

    “是!”金影领命,又禀道,“江南似乎有富户流出,珍贵补品和衣料的消费降低了。”

    “喔?”赵渊微微挑眉,那个小矮子可不就是从江南来的么?

    不过,孤儿寡母的怎会是富户呢?她们哪里来的能耐挣这许多钱财?

    赵渊将心里的怀疑撇开,若说是母家有几分积蓄,富养沈青棠这个独女,倒是有几分可能。

    “叫人继续盯着,这些可都是太子爷的钱袋子。”

    他勾唇,无论是谁,想携款潜逃,也得问问他同不同意。

    太子爷新近要去督造水利,正是缺钱的时候,端看哪个无头苍蝇会栽他手里了。

    “大郎君回来了?”沈青棠坐在二层的阁楼上,身前还是宣纸和经书。

    抬眸便瞧见观云居的寝屋亮了灯,有人影在其中走动。

    “方才进门的,娘子难不成要去拜见?”杏儿将头探出窗子,瞧了一眼,打趣道。

    “你家娘子我倒是想去拜见,奈何貌若无盐,人家瞧不上。”

    沈青棠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将抄好的一张佛经移到一旁,又拿起一张新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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