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隆隆作响,尘土飞扬,队伍绵长。
寒霜闪动,溅起殷红。
衣衫血渍未干,汉仆纵马而来。
“大人,此去蒙阴仅五十里。”
“吾等驱赶流民,已然入城。”
马背上,大清八旗—蒙古旗—牛录额真—莥臣笑意愈发癫狂。
“入城了?”
“多抢些孱弱之地的牛羊舞女,终究不算无功而返。”
黑铁护胸镜在寒风呼啸中冷彻,莥臣眼眸中也倒映血色:“这大明愈发羸弱,爷爷我都许久未曾碰到敢于抵抗之徒!”
即便被分到最弱蒙旗一支,莥臣依旧不曾将大明任何城池放在眼中。
明军疲敝,待宰牛羊罢了!
装载棉花的大车旁,年幼孩童不过七八岁,宛如牲畜,被牵上绳索前行,冻疮染血,面色铁青。
刺骨寒风,身躯逐渐僵硬,即便面对怒吼鞭笞,血痕累累,依旧无法挪动脚步,被拖行的皮穿肉烂。
莥臣纵马而来,面对走不动的汉民,直接举刀,刀锋落下,人头滚落时,这名衰老的乡民依旧瞪大双眸,盯着流民的头颅,莥臣纵马狂笑,感觉心中郁结消散了许多,杀人才能让他畅快,这一刻他催马直奔蒙阴。
一众蒙古骑兵狰狞挥刀,笑意跋扈,怒吼而行。
辎重车旁,汉人奴兵目视血渍,瞳孔收缩,良久,苦笑低声。
“这便是鞑子,狗日的不把咱们当人”
“哎。”
车轮滚滚,天际晦暗,寒意彻骨。
蒙阴。
下品县城,荒芜偏僻,偏生在这乱世之中竟难得有平静姿态——天香楼。
茶香袅袅,与天际密不透风昏暗宛若割裂。
“蒙阴,怕是要完了。”
皮草商王旬面色苍白,脑海中依旧回荡那日所见。如今各处谣言四起,但所有人都知道,鞑子不日便来。
对面小族家主颤抖不安点头。
君不见偌大莒州,自上品县至州府,皆紧闭城门,贿赂牛羊财宝,不计其数,直至守城军卒身死,亦莫敢抗。
小小蒙阴,只怕顷刻便土崩瓦解。
这刚刚安定的小城,完了!
城南坊市,米铺。檐角尚残留寒霜,积雪融化,于初秋便生了几分冰凌,寒意迫人。
抬头看去,阴云积郁,压得人喘不过气。
“鞑子就在流民身后,这可如何是好。”
米铺主家麻木低头,闭上双眼,身旁更是传来布庄管事颤抖之声:“鞑子各个骁勇,食人嗜肉,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便是赫赫有名大明边军,亦不能当。”
“以一敌十,也是常有之事。”
蒙阴,守无可守,逃无可逃。
如今他们能做,唯有效仿前城,贿赂鞑子,乞活。
街面骤然响彻锣鼓,有衙役巡逻喊话。
“蒙阴守城在即,百姓勿扰城池,躲避入户!”
周围有百姓,还有布庄管事闻言,难以置信的愣住:“官府说,要战?”
北巷,残破瓦房内,老翁粗布裹身,冷的厉害,闻言愣住:“听闻延庆州都紧闭城门,不敢出战,东昌,青州,灵州更是遭遇劫掠。”
“鞑子之威,沛莫能当。”
“蒙阴小城”
良久,老翁苦笑摇头。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蒙阴城西百五十里,此地便是泰新县衙。
踱步之声不绝于耳。
“报!”
“鞑子自莒州劫掠数县,如今一路南下,距蒙阴只五十里!”
脚步停下,林巽之面色惨白,跌坐椅上,畏惧注视舆图。
来了——自十月鞑子南下,一路分兵,如入无人之境,席卷大明半个北地。
终于直到卧榻之侧。
县丞温怀堂身形一颤,目露绝望。
他们距离蒙阴最近,只怕下一个,便是泰新。
来县,下品县之一——伴随凌乱脚步一同卷入县衙的,尚有刺骨寒风。
室内火炉都被卷的冷了几分。
“鞑子来了,即将攻陷蒙阴!”衙差慌张汇报、知县黄荃行平日最重儒雅,如今却顾不得,匆匆上前,目染血丝追问:“谁!”
“鞑子!”
黄荃行闭眼,呆立良久,宛若苍老。
“速速告知城内缙绅,搜集家资堆积城外,以退外敌。”
报信衙役拱手退去。
石山县衙,此地距蒙阴数百里。
县衙之中,得知消息,县丞杨安在凝眸,虽有畏惧,却无过多惊惶。
“天寒地冻,鞑子必不至奔袭数百里,取我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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