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离得到消息时,大燕的兵已经长驱直入连占了三座城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大燕忽然出手占了南诏,大魏不甘心,出兵相扛,俨然变成了大魏和大燕之争,南诏反而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轩辕昭已经被囚禁在地牢,皇位依旧还是轩辕离的。
龙案前,他看着蒙古送来的消息,半晌没有说话。
“皇上,太后来了。”有人来报。
轩辕离头也没抬:“不见。”
“不见?轩辕离,你身为人子,当得一个孝字吗?”太后一紧张自己闯了进来,面容憔悴,头上白发好似也新增了不少。
轩辕离漠然看着她,并未起身行礼:“看来母后还是觉得不舒服,来人,送太后回去休息!”
“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太后怒道:“我是太后,是你们皇上的娘,你们敢动我,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轩辕离见她是做好了准备,将手里的纸放到一边,寒眸盯着她:“母后到底有什么事?”
太后又往前走了两步,怒瞪着轩辕离:“什么事你难道不知道吗?轩辕离,你杀了我一个儿子还不够,还要再杀一个吗?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放过昭儿,你是要逼死我吗?”
轩辕离面色冷沉,面对太后的咒骂指责,他早已经习惯,或是说,这样的侮辱咒骂,他从小听到大:“轩辕昭谋逆,罪证确凿。太后有没有参与,朕可以不计较,但也可以计较。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如今南诏风雨飘摇,他自然不想后宫再出什么事。
“你!”太后见他不肯放人,干脆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皇上,我就这一个儿子了,我求你放了他吧,当母后求你,当母后求求你……”太后干脆跟他磕起头来,满脸是泪,狼狈之际。
轩辕离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的太后,眼眶微湿,想的却是自己的母妃,当年她为了保下自己,是不是也是如此声泪俱下?
“送太后回去。”他声音有些哑。
太后哪里肯走:“皇上,我求求你,放了我的昭儿吧,我就这一个儿子了,皇上!”
轩辕离没再说话,却发现重新拿起奏章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干脆把奏章放下,歇下所有的锐利,疲惫至极的靠在龙椅上,闭上眼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把轩辕昭从地牢带出来,软禁到静王府上。”
“可是皇上,此人贼心不死,党羽众多,若是放他出来,万一他死不悔改怎么办?”旁人急道。
轩辕离淡睁开眼睛,看和方才太后跪过的地方,面色淡淡:“太后还在后宫,若是他再有不轨之举,那朕就杀了他们母子。”他从未心软过,即便是当初对沈卿,可是现在,他竟然因为太后的爱子心切而犹豫了,可笑啊……
旁人无法,只得去照办。
轩辕离看着案头上放着的纸条,复又问道:“马为明死了?”
“死了,蒙古探子传来的消息。”
“那就是说,贵妃也在蒙古了?”轩辕离想起她,想起小时候她捧给自己的花,眸中溢出些许温暖:“吩咐下去,皇后被杀,追风孝贤皇后,先葬衣冠冢,等找回尸体后,再入葬。”
“皇上?”底下人大惊:“难道我们因为一个蒙古将军送来的衣冠就要断定皇后已死吗?”
“她不死,东阳郡王怎么可能放心把兵权交上来?”轩辕离冷笑,看着字条,唇瓣扬起:“另外吩咐一队人,伪装成蒙古人,潜入蒙古都城,接回贵妃。”
“但是听闻贵妃跟姬无欢在一起……”那个一直多话的人,此番话没说完,轩辕离直接抽出一旁的宝剑抵在他脖子上:“看来朕的话并不是很好用。”
众人一瞧,立即跪在地上不敢吱声。
轩辕离冷眸微抬,将手里的剑扔在了地上:“朕要的,是你们绝对的服从,往后谁要是做不到,便不必入这大殿了!”
“臣等遵旨!”
众人齐声应了,轩辕离这才抬眼看着这宽阔却依旧让他觉得十分孤寂冰冷的宫殿,微微垂眸,起驾去了御花园。
如今已经是春天了,御花园的花是不是也开了?
沈卿睡到半夜,猛地惊醒时,身边的人忽然不见了。
她心跳开始加速,情绪也慢慢变得不受控制:“无欢?”她轻声唤道。
“我在。”
她才说完,便见一盏烛光被点亮,姬无欢迅速从外间走了进来。
姬无欢见她额头沁着细汗,忙上前拿被子将她裹好,柔声问道:“怎么了?”
“做恶梦了。”沈卿见他还在,心这才慢慢平息下来,方才的梦里,轩辕离抓着她的手,将她绑了起来,而无欢也愈行愈远。
姬无欢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别怕,我在。方才接到消息,轩辕离已经宣布了姬无忧的死讯,她应该很快就会有所动作。”
“嗯。”沈卿点点头:“我们还有多久到都城?”
“一日的路程。”姬无忧说完,见她情绪缓和了些,取了一旁他早用炭炉子温着的水给她:“如今大魏跟大燕已经打起来了,姬允想来已经迷恋上了屡战屡胜的快感,他很快就会失败。”
“大燕还有别的计划吗?“沈卿道,她本以为大燕的目的只在于南诏。
“大燕被大魏压制这么多年,虽然战败,但大燕帝的野心从来不小,之前送你替代公主过去和亲,一个是大燕帝膝下无适龄公主,唯一的一个皇妹被他拘禁后宫,另一个原因,估计便是已经做好了攻打大魏的准备。”
姬无欢分析道,沈卿刚惊醒,姬无欢又在,便不愿费脑子,圈着他的腰赖在他怀里,感受受着他的体温,心渐渐安定下来:“想听你说话。”
姬无欢一怔,以前她也撒娇,但不见这样的,不过如今瞧着,更是娇软可爱,懒懒耷拉下的睫毛,微微撅着的小嘴儿,好似在招呼人去亲去吻一般。
姬无欢话本不多,但她又要求,他也将她抱在了怀里,给她背了一段孙子兵法,只道她咯咯笑闹了一阵睡去后,才将她小心放在被窝里。
离开时,看着她睡得不安稳的样子,心疼的揪起。她本该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前朝沈家的女儿,就连大魏帝都敬重的人,作为沈家的女儿,还是怎么样的荣宠,可她偏生遭了那样的罪,说起来,她如今也不过十八。
姬无欢抬手轻抚她的微微蹙起的眉毛,瞧着她的睡脸,俯身轻轻在她脸上落下一吻,这才放下窗幔,吹了蜡烛又出去了。
屋外,一身是血的耶律晗又猛灌了几口烈酒,郑洛正在为他处理伤口。
“格老子的,姬无忧这女人也太狠了,居然直接猎了狼来做打手,人纵然能跑,可哪里跑得过那饿极了的狼?我兄弟们活活咬死了三个,伤了一堆,要不是我的马儿跑得快,肯定也死在那个女人手上了。”耶律晗低声骂着,郑洛给他涂上药酒都不觉得疼了,只觉得浑身都麻了似得。
姬无欢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半晌,才道:“这狼肯定不是姬无忧临时抓的,只怕你们的二王子苏合早就养了这等东西了。”
“苏合?”耶律晗皱眉:“狼是我们草原邪恶的代表,皇族是不准蓄养狼的,他敢这么做,是要造反?”
“指不定还真就是造反。”夏娆淡淡道。
耶律晗皱起眉头,猛地一下起了身:“不行,这件事我要立即告诉首领。”
郑洛看着好容易敷上去还没来得及包扎好的药草全部被抖落下来,开口道:“你走不出一里地就死在外头了。”
“你咒我!”耶律晗没好气道。
郑洛正正经经站起来看着他:“我是要救你。医者父母心……”
“好小子,你还敢充我爹娘……”耶律晗作势要来打他,但手一抬,就被夏娆给抓住了:“耶律将军,你也要有命去给你们首领传信不是?郑大夫说的是实话,你一生的伤,血若是再不止,血都要流干了。”
耶律晗对女子尤为好,即便是夏娆。
他嘿嘿笑笑:“罢了罢了,听你们的,但是这消息必须赶紧送去。”
“他敢牵了狼出来杀人,你以为你们首领会不知道?”夏娆又道。
耶律晗微微咬牙,看了看平静喝茶的姬无欢,这才道:“罢了,告诉你们算了。我们首领已经昏迷好几个月了,就是之前从南诏撤兵的命令,也是我力劝大王子才撤了兵的。”
姬无欢抬眼看他,他这是再跟自己讨人情?
“明天一早出发入都城。”
“可是……”
“大王子若是一直不知道,也不会有能力在二王子的算计之下听你的把兵撤回来了,不必多虑。”姬无欢道。
耶律晗一听他这话,心便安了下拉,叹了口气:“还好我离你们这儿不远了,不然今晚肯定逃不过去。”
姬无欢看着他好似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眸光微闪,让夏娆去准备。
“准备什么?”耶律晗不解,郑洛倒是明白了:“你一路流着血过来了的,别说狼,便是狗也能跟着追来了。”
“啊?”耶律晗又惊得站起身要出去。
郑洛看着洒落一地的药材,眨眨眼:“今天天亮,我得再去买点药材。”
夏娆看着他一本正经还一点不生气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
姬无欢已经能听到客栈门被推开的声音了,转头看了看里间:“去叫芳郡主过来,跟王妃呆在一起。夏娆,带人下去。”
“是!”夏娆提剑便要走,便见郑洛将她叫住:“这个给你。”
“止血药?我现在不用。”夏娆说着就要走,却听郑洛又道:“蛊虫。”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蛊虫?远在南疆的东西?他怎么会有这个鬼东西。
夏娆更惊讶:“你不是说你不做毒药吗?”
“嗯,蛊虫不算毒药,我师父养的,后来给了我,这东西不需要血养,很乖的。”郑洛仿若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见夏娆怔住,朝她温和一笑:“狼许是怕这个,你试试。”
夏娆看了看那白玉瓷瓶,到底一把接过,拿在手里便出去了。
耶律晗对郑洛也刮目相看了:“郑大夫,你本事不小啊。”
“挺小的,都管不住你,浪费了我大把的好药材。”郑洛淡淡说着,又重新打开药材箱子去找药材了,对于外面忽然响起的打斗声,仿若充耳未闻。
姬无欢淡淡看了眼郑洛:“你可认识鬼医聂盛?”
“聂盛?”郑洛转过身,还是有些惧怕姬无欢:“听师傅说过,好似是他很久以前收的徒弟。”
闻言,饶是镇定如姬无欢也微微直起了身子:“你师父是他!”
郑洛不解,耶律晗也好奇的看着他:“谁啊?”
郑洛茫然摇摇头:“师父是既十几年前来春华楼的,成日喝酒,顺便教我医术,没听他说过自己的身份。”
“他现在在哪里?”姬无欢又问道,他自然不会告诉郑洛他师父同样是个古怪的人,还教出乐聂盛这等变态的徒弟。
郑洛想起师父,垂下眉眼:“死了,三年前服毒自尽了。”
姬无欢手一紧,直接将手里的杯子捏碎了。
郑洛被吓着了,忙去拿止血药。
姬无欢却面色冷沉的摇摇头:“你学了你师父几成本事?”卿儿的头疼之症连聂盛也治不好,本指望他师父,如今看来,也没有希望了。
郑洛摇摇头:“师父一直说我只入了门。”说罢,顿了顿,又问道:“王爷是在担心王妃的身体?我替她把过脉,脉象有些奇怪,师父的脉案里从未记载过,便是师父在,也不一定能有法子。”
房中,沈卿淡淡听着,等到郑洛说了这句话,才缓缓闭上了眼睛,压制住紧张的情绪。
楼下的打斗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来人自持带着狼,所以只来了十来个人,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放出了蛊虫。
蛊虫一出,那些狼还没攻上去,一个个便吓得呜呜直叫唤。
夏娆手起刀落,几匹嘴里满是鲜血的狼便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二十来人也解决的很轻松。
张晓芳过来房间时,知道耶律晗也在,已经换好了男装点好了黑痣。
一进门,看到气氛有些凝重,小心翼翼道:“王爷,我来了。”
姬无欢没有说什么,起了身出了房间。他不信这世上竟没人能治好卿儿,他一定会找到能治她的法子。
夏娆刚好解决众人上来,瞧见姬无欢面色沉凝的样子,忙上前:“王爷,怎么了?”
“马车准备好了吗?”姬无欢淡淡问道。
“我立马去准备。”
“嗯,还有,传消息给赵训炎,让他帮忙找这世上最好的大夫。”姬无欢寒声道。
夏娆颔首,也知道了他忽然这般冷的原因是什么。王爷从来都只会因为王妃而生气,而愤怒。
张晓芳看着几人,眉梢挑的老高:“你们这么盯着我干嘛?今日的我玉树临风赛过王爷?”
郑洛指了指她脸上描的痣:“描错边了。”
耶律晗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张晓芳面色一滞,忙道:“我的痣早上和晚上的位置不一样。”说罢,便匆匆进了房间,听着耶律晗的笑声,恨不得拍死这粗莽男子。
进屋,本以为沈卿还在睡觉,却见她已经穿好衣裳起来了,还顺便把东西都收了收。
“王妃,你这是做什么?”
沈卿莞尔:“我们该出发了。”
“出发?”张晓芳不解,不多时,姬无欢已经进来了,看到沈卿已经收拾好,温柔浅笑:“马车已经备好。”
“好。”沈卿颔首。
张晓芳在一旁看着简直妒忌,这两人怎么这么默契?
几人迅速回去收拾了一下,便连夜出门了。
外面夜色正黑,风已经停下,马车快速跑着,能清晰听到车轱辘压着路上小石子的声音。
许是因为狼被杀了,所以姬无忧的人再没有机会能追上来,他们如此一路,已经是到了都城。
都城已经不见草原上那些普通百姓所住的毡蓬,而是土木结构的建筑,高大的建筑均有飞檐,清一色白色的墙壁也十分有特色。
沈卿是第一次来蒙古,但姬无欢不是,见她往外看,笑道:“迟些出来走走?”
“王爷有时间陪我出来。”沈卿浅笑。
姬无欢揽着她,看着她笑语晏晏的样子,心情好了不少:“耶律晗去见大王子,我们怕是也要会另一波客人,正好借此机会看看。”
“姬无忧还没回去吗?”沈卿知道他是指姬无忧,耶律晗一出面就会被城里的探子认出来,他们是逃不过去的,倒不如直接去见。
姬无欢颔首,不多时,马车便停下了,耶律晗引了他们入府:“这是我家。”
沈卿看着圆圆的门,嘴角微扬:“耶律将军,将我们安置在一个院子里即可。”
耶律晗看了看一旁的张晓芳,有些不甘心:“你们不是讲究男女不同院么……”
“入了蒙古,自然入乡随俗。”沈卿又道。
耶律晗见拒绝不得,只得点头,回头看着张晓芳:“张公子,今晚邀你出去喝酒?我们都城的酒可是一绝?”
张晓芳忙往沈卿背后躲:“不去不去,我不喝酒。”
“不喝酒?”耶律晗也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沈卿知道他是早就认出来了,只道:“大王子怕是等急了。”
耶律晗这才收回目光,也不敢去多看沈卿,忙让人安排好他们,便立马往大王子府去了。
几人随着下人到了一处院子里,各自住下,还没歇多久,便听得有人来报,说二王子有请淮南王及王妃。
留下的下人应该是耶律晗特意交代过的,直接上前道;“我家将军回来之前,客人们谁也不见。”
“耶律晗他大胆!”来人也不示弱。
小厮冷哼一声:“是二王子大胆才是,派人私闯将军府,还要让人抓走我们尊贵的客人,二王子想做什么,谋反吗?”
那人语塞,看了看姬无欢和沈卿,道:“有故人求见,二位迟早也是要见到的,何必撕破脸皮呢?用你们大魏的话说,和气才能生财不是?”
沈卿轻笑:“既然二王子知道我们的身份,那也是我们亲自登门去拜访才是,你且先回,我们准备一下便过去。”
“你——!”那人气得瞪着她,待看到她的脸,滞了滞:“王妃果真国色天香,难怪会让南诏皇帝和大名鼎鼎的淮南王爷为你神魂颠倒……”
他话才说完,便见姬无欢眸光一沉,心道不好,便是脖子一疼,等人重重摔在地上,回过神来,才发现方才姬无欢的被子狠狠砸在了他的喉咙处,他再要开口,只觉得脖子一整块都酸疼的离开,根本说不出话来。
将军府的下人直接拍拍手,招呼了人来:“这位大人自个儿不小心撞在了我家桌角上,送回二王子府去吧。”
说罢,立即有人上来收拾了,等收拾完,他也只行了礼,便退下了。
姬无欢看着暖榻上坐着似乎什么也没听到的沈卿,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世间只有你好。”
沈卿鼻子微酸,眼底泛出些许湿意来,抬眼笑看着他:“明明王爷更好。”
姬无欢嘴角扬起,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温柔笑开:“你好,我才好。你若不好,我便是这世上的恶魔。卿儿,外面的流言你别怕,别担心。”
沈卿心口暖暖的,又好似打翻了蜜罐子,这人,那日在客栈给她背什么兵书,给她说说情话不好么,明明这么会说。
等到夜幕落下,耶律晗才回来,面色有些沉。
他坐在一旁看着姬无欢:“有大夫看过了,首领怕是不行了,但到现在他还没立下储君,我担心等他驾崩,又是一场恶战,到时候南诏趁虚而入,后顾不堪设想。”
“首领是什么病?”沈卿问道关键点。
一直说首领病了,但从未说过他是什么病。不过若是姬无忧有参与,这位首领八成是中毒。蒙古粗放,不必大魏大燕,他们治病,多半靠巫师,巫师不行便请大夫,可大夫的技艺也大多有限,即便是皇家御医。
耶律晗摇头:“好似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喊浑身疼,后面请了巫女,也请了大夫,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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