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逐名不耐道:“我们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据理力争,守护书院百年规矩,遵循祖宗成法罢了。女子就该安守本分,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哪来什么怕不怕的说法!”
苏婉清见状,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不疾不徐地回应:“哦?既说没什么好怕,那为何不敢让女子读书,为何不敢给予女子求名逐利、施展才学的机会?难道不就是因为怕被女子给比了下去吗?”
于逐名像是被这话狠狠刺了一下,跳脚道:“哼,简直荒谬至极!女子再怎么学,也决然不会比男子强!男子天生阳刚,心智坚毅,身负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重任,自小研读经史子集、苦练六艺,为的便是入朝为官,经世济民。女子不过是心思细腻,擅长些针头线脑、家长里短,即便读了书,也不过是附庸风雅,能懂些诗词皮毛已算难得,论及治国理政、安邦定策,那是万万及不上男子的!”
苏婉清却神色从容,轻轻摇头,不急不恼地反驳:“于公子此言差矣。古往今来,诸多实例早已证明女子之才绝不输于男子。且不说那班昭续《汉书》,彰显深厚史学功底;李清照词冠群芳,以笔写尽人间百态、家国情怀,词作中的豪迈与婉约兼具,论见识、论才情,哪点逊色于同时代男子?便是在寻常百姓家,多少聪慧女子操持家业,精打细算,将家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其间所运用的智谋、统筹之能,与朝堂上治国安邦的谋划亦有相通之处。”
“再者,所谓男女之别,不过是生理有差,可这头脑聪慧、心性坚韧,从来不是男子的专属。若给予女子同等的受教机会、施展平台,谁又能断言她们无法在朝堂之上、文坛之间绽放异彩?反倒是诸位,抱着这等狭隘偏见,固步自封,仿若井底之蛙,只瞧见头顶那一小片天,便笃定女子永无出头之日,这才是真正的短视与愚昧。”
苏婉清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自从穿越到这古代,每日被困于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这世间对女子的重重条框死死束缚,犹如一只被囚于精美牢笼的飞鸟,空有振翅之心,却难觅自由之途。
那数不清的规矩,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像一道道冰冷坚硬的枷锁,禁锢着女子的一生,已然让她憋闷不已。
本怀着一腔热忱,决心助力提升女子地位,原以为凭借自己知晓的后世理念、积攒的知识,能撕开一道希望裂口,可一路行来,才惊觉女子的生活远比想象中更为艰难。
而眼前这些读了圣贤书、满口仁义道德的男子,平日尽享女子侍奉左右、精心照料生活起居之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依靠女子营造的安稳后方,奔赴科考、追逐仕途,却丝毫不懂体谅感恩,反倒在此大放厥词,顽固坚守那腐朽偏见,妄图将女子永远踩在脚下,隔绝于知识与机遇门外。
要不是情况不允,她真的想问:你娘不是女子吗,你说这些对得起你娘你奶你外祖母吗?
于逐名被说得面红耳赤,额上青筋暴起,却仍不死心,狡辩道:“那那也只是极少数个例!大多数女子,还是柔弱懵懂,只知困于闺阁,依赖男子为生。你拿那几个拔尖儿的才女说事,如何能代表万千女子?这书院收纳的是有望成大器的学子,可不是收容那些只会吟风弄月的弱女子之所!”
“于公子,你口口声声笃定女子再怎么学也比不上男子,那我且问你,倘若现下有一位女子,她学识渊博,对经史子集的见解比你更为精深,理政谋划之能也远在你之上,你可有胆量承认女子之优,彼时,你又待如何?”
于逐名先是一愣,脸上闪过一丝犹疑,可在周围目光聚焦下,那股子好胜与倔强又涌上心头,加之自恃才学,不信真会有女子能将他比下去,当下把胸脯一挺,梗着脖子高声道:
“哼,若是真有这般女子,我于逐名二话不说,拜她为师,当众磕头认错,承认自己短视愚昧,自此再不提女子不能读书、不能与男子相较之事!可苏姑娘,你莫要在此说大话、放空炮,这世间哪会轻易冒出如此厉害的女子,你不过是想借此唬人罢了。”
苏婉清嘴角浮起一抹自信浅笑,恰似胸有成竹的谋士,不慌不忙应道:“好,于公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既许下诺言,那便三日后,在此地,我携这位女子与你约战比试。届时,还望你莫要食言而肥,当个缩头乌龟,逃之夭夭才好。”
她故意把“逃”字咬得极重,既是激将,也是警告,让于逐名当众下不来台,彻底断了他反悔的后路。
于逐名被这话一激,脸涨得通红,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却又不甘示弱,恶狠狠地回道:“苏姑娘放心,我于逐名绝非那等无信之人,三日后,我定当准时赴约,倒要瞧瞧你找来的是何方神圣,不过在我看来,怕也只是你虚张声势,垂死挣扎罢了,这场比试,我赢定了!”
言罢,双手抱胸,满脸傲慢,似乎胜利已然是他囊中之物。
一旁一直观战的山长陆文渊,看着苏婉清和于逐名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你来我往间竟全然不顾及他这书院掌舵人的存在,未征求分毫意见,便擅自将这场比试给定了下来,还打算占用书院场地用作“战场”,眉头瞬间拧成了个“川”字,心底里一股子不悦噌噌往上冒。
可念头一转,他又想到,此事若传扬出去,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这书院势必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若借着这场备受关注的比试,将书院名号打响到更远处,往后生源定是如过江之鲫,源源不断,那些大儒名家说不定也会高看一眼,主动前来交流讲学,这般权衡利弊后,陆文渊强忍着心头那股郁气,板着的脸微微松动,算是默认了这场三日之后的比试约定。
眉头紧锁的方启先生,见事情发展到这般田地,轻咳一声,试图挽回些许局面:
“诸位,书院本是求知讲学之地,此番争论已然偏离正道,望诸君莫要再意气用事,荒废学业,这三日,大家且各自沉淀,待比试之时,以平和公允之心看待,莫再生出无端纷扰。”
话虽如此说,可他心里也清楚,这场风波已然掀起惊涛骇浪,三日后的比试,怕是要成为这书院乃至周边士林瞩目的焦点,只盼届时能妥善收场,莫要引发更大乱子才好。
待这场风波暂时平息,惠和郡主像只欢快的雀儿,蹦跳着拉住苏婉清的手臂,眼眸里满是崇拜与欣喜,嚷嚷道:“阿清,你方才可真是厉害极了!把那人说得哑口无言了。”
话音刚落,萧逸风和孙启文等人也快步走了过来。孙启文满脸涨红,兴奋得上蹿下跳,双手在空中挥舞比划着,扯着大嗓门夸赞。
萧逸风立在一旁,看苏婉清的目光满是钦佩。
他到底不是能静下心的性子,方先生虽然课讲得趣味横生,但他听得那叫一个昏昏欲睡。
但听到姜兄和那人唇枪舌剑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听着他们旁征博引,援引经典、列举史例,将道理掰碎了揉进言语里,或据理力争,或巧妙驳斥,你来我往间逻辑缜密、环环相扣,萧逸风不禁暗自咋舌。
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和姜兄的差别,难怪当初在遇到阿莲的时候,姜兄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以最小的代价帮阿莲脱离那对母子。
后来又能迅速为阿莲找到属于她的未来。
因为他是真的,将阿莲这等身世悲惨的女子放在了心上。
萧逸风抬眸,视线穿过人群,落定于正被孙启文夸得连连摆手的苏婉清身上。
只见他身形虽略显瘦弱,在一众身形魁梧者间并不起眼,可此刻站在那儿,腰背挺直,目光坚定,浑身散发的那股浩然正气与睿智果敢,仿若给他披上一层无形却耀眼的铠甲,熠熠生辉,叫人挪不开眼。
暮色透窗,屋内檀香轻绕,姜毅臣坐在椅上,面色冷峻,仿若凝霜,双手紧攥扶手,沉默不语。
苏婉清赶忙端起茶壶,轻斟茶汤,递向姜毅臣,赔着笑说:“表哥,您放宽心,我心里有数。”
姜毅臣接过茶,抬眸问道:“三日之后,你要亲自上场?”
苏婉清笑眼弯弯:“表哥懂我!那于逐名今日嚣张模样,您也瞧见了,分明就是存了心,想踩着咱们女子往上爬,博那所谓的名声,若是任由他那套贬低女子的言论传扬出去,这些年好不容易松动些许的风气,怕是又要被打回原形,女子往后更是举步维艰咯。”
姜毅臣眉间隐忧,抿口茶后劝道:“可要是输了,外界定会议论纷纷,你的名声怕是难保。”
姜毅臣皱着眉,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搁下茶杯,劝道:“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反正当日你着男装,没人知晓你身份,即便退下,也无人追究。”
苏婉清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急声反驳:“不行,这哪能算临阵脱逃!真当能纸包住火?若往后旁人查出当日在那侃侃而谈、约下比试之人是我,可关键时刻我却没影,旁人该如何看我?怕是要被视作怯懦无信之徒,连带女子颜面也被践踏,之前努力全白费。”
见他还是不放心,苏婉清扬起脸,神色果决:“表哥,您多虑了。虽说我与那于逐名只匆匆见了一面,可就从这一番唇枪舌剑的交谈里,也能瞧出他不过是有些小心机,平日怕是净顾着死读书,脑袋都读僵了,只晓得拿些老掉牙的旧例、偏狭之理胡搅蛮缠。我既有把握挑起这比试,自然有十足胜算,不会是他的对手。”
姜毅臣望着她,深知表妹脾性倔强,主意既定难以更改,无奈地叹了口气,神色转而变得坚定,拍了拍胸脯说道:
“罢了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那这几日我和几位好友便也多费些心思。于逐名惯会拿旧俗规矩说事儿,我们就去古籍经典里寻依据、找例证,翻翻那些被人忽视的先哲之言、才女轶事,从旁佐证女子读书求学、才略见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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