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二楼独立包厢里，闻阮把菜单递给对面的阮灏。
“你来这么久，我这个血缘上的姐姐，还没请你吃过饭呢，这家餐厅是海城做北城菜最贵的了，够诚意了吧。”
见阮灏不接，她直接放桌上，往他的方向推过去，“不用帮我省钱。”
阮灏还是没拿菜单，他眼睛直直的盯着闻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挂了电话到现在，阮灏整个人的精神都是紧绷的，闻阮要请他吃饭，他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一直在想这事。
闻阮到底什么时候知道他们同一个爸的？
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啊，之前不像啊。倪飞跟她说了？也不可能，他都承诺把前一阵刚得的跑车给倪飞了，倪飞爱车如命，不可能背叛他。
所以他露馅了？什么时候露馅的？
服务员还在旁边等着，闻阮敲敲桌子，“先点菜，我午饭没吃，饿死了。”
阮灏愣了下，这才拿过桌上的菜单，“你午饭为什么不吃？减肥啊？”
闻阮敷衍了句，“是啊，减肥。”
章桐桐发来消息，问她周末有没有时间，约个饭，闻阮给她回：【时间地点你定，我随时有空。】
阮灏听出她的敷衍，没再问，低头划了几道菜，等服务员拿着菜单出去，门关上，他又迫不及待的问闻阮。
“所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闻阮抬起左手，把掌心对着他，伤口已经好了，还能看出一点痕迹，医生说不会留疤，夏天过完就好了。
“跟姚曼他们打架那天，后面跑过来的一个长辈，我喊兰姨的那个，她是我妈闺蜜，她说你跟你爸年轻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兰姨对我妈和你爸之间的事一清二楚，她后来套我的话，我也套了她的，就问出来了。”
阮灏仔细回忆了下。
长辈？兰姨？
当时好像是有那么个人，那阿姨看他的眼神确实挺奇怪，只是当时他没多想，那时候看见闻阮被欺负的很惨，他满脑子都是干架。
闻阮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该我问你了，兰姨说，你爸并不知道我的存在，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都直接打明牌摊开了，阮灏也不再藏着掖着。
“两年前，奶奶旧疾复发住院，我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听见她跟小姑姑说话。”
当时病房里只有奶奶和小姑姑，小姑姑的原话是：
“妈，您猜我上个月看见谁了？闻蕙安给大哥生的那个女儿。”
“我在朋友公司看见的，她跟她妈妈长得实在太像了，我特意找朋友问了，说是从海城的荣立资本过来做尽调的，叫闻阮。”
“我让人查了，闻阮就是当年您做了亲子鉴定的闻思阮，妈，不是我想找您不痛快，我是觉得啊，大哥挺可怜的。”
“当年他跟闻蕙安离婚后，我就没见他笑过，心思全扑在工作上，工作逛了都，其实当年那些事，也不全怪闻蕙安，她生在那样的家庭，又不是她愿意的。”
“听说她家里那几个祸害都走了，她带着女儿过，当年她也没再婚，是骗大哥的，妈，要不您就让一步，让大哥再跟闻蕙安见一面，两人能不能复婚，让他们自己决定。”
“就算不复婚，闻阮怎么说都是大哥的女儿，大哥有权利知道，闻阮我也让人查了，是个非常不错的孩子。“
“而且您不为别的，您也为灏灏想想，大哥心里有郁结，对谁都严肃，对灏灏更严厉，如果大哥把心结解了，他开心了，对灏灏也能好点。”
小姑姑当时说完这些，奶奶生很大的气，把手里吃药的杯子都砸了，朝着小姑姑吼。
“除非我死了，不然你大哥跟那个姓闻的女人这辈子都没可能！你要是告诉你大哥这事，或者再去海城找姓闻的，就是要气死我！”
阮灏当时被小姑姑的话惊到，正愣着呢，又被奶奶的一嗓子吓到。
他手里当时抱着要送给奶奶的花，直接掉地上，把自己暴露了。
奶奶见瞒不住，把父亲当年结过婚又离婚的事跟他说了，细节没讲，主要思想是：
闻阮母女贪婪粗鄙，是沾上就撵不走的吸血鬼和蝗虫，谁沾上谁倒霉。
他私下又偷偷问小姑姑，小姑姑怕真把奶奶气出好歹，只唉声叹气，让他什么都别问了。
包厢里，闻阮听阮灏说完，神色平静，并没说什么。
阮灏的奶奶不喜欢她们，太正常了，听兰姨说，老太太是被她那丧良心的吸血鬼舅舅推下楼的，还进了几次icu，差点没活成。
抛开家世的距离，就单单这一点，老太太就不可能接受母亲。
等菜上来，闻阮先吃了几口垫垫，然后才看向对面的阮灏。
“所以呢，你来海城干什么？想看看我们母女过得怎么样？”
她想到阮灏自来了铭合后，时不时要送一个贵重礼物，又经常炫富。
于是又补了句：“或者，你奶奶告诉你，我们母女贪财，你闲着没事干，吃饱了撑的，大老远跑过来羞辱我？”
她唇角带笑，嗓音淡淡，看着没生气。
但阮灏跟她也算相处了一段时间，又是以助理的身份天天围着她转，能敏感的察觉到，她其实并不是很愉悦。
“我本来没想来，是去年年末的时候，我看到了荣立庆功宴的视频，那时候我才让倪飞帮忙调查你，我——”
“等会！”
闻阮猛地抬头，错愕的开口打断他，“倪飞？倪飞也参与了？”
阮灏后知后觉自己把倪飞暴露了，想收回已经来不及，反正都说到这了，他索性全都坦白了。
“是，倪飞的母亲是我表姑，他跟我是老表，我得喊他一声表哥。”
他看着闻阮，“他得喊你一声表姐。”
闻阮啧了一声，倪飞挺牛逼啊，影帝啊，她竟然没看出来一点。
喝了口汤，闻阮回到刚才的话题，“你让倪飞调查我，然后呢？”
阮灏道：“他调查了你，顺便查了你母亲，他给我的信息，跟奶奶告诉我的不一样，我实在好奇，就来了。”
事实上，他还是被小姑姑的一句话影响了。
——大哥心里有郁结，对谁都严肃，对灏灏更严厉，如果大哥把心结解了，他开心了，对灏灏也能好点。
他想来看看，父亲的心结是什么，也想亲自把父亲的心结解开。
如果父亲高兴了，是不是能对他好点。
这个原因有点别扭，也有点伤自尊，他才不会告诉闻阮，他虽然有父亲，有很多亲人，但童年也没比她好多少。
等菜全上齐了，阮灏指着那道黄焖鱼翅道：“你尝尝这个，等你去了北城，我带你去吃最地道的。”
闻阮看一眼，没动筷，笑道：“去北城？去北城干吗？带我去见你爸？”
阮灏紧抿着唇，沉默了很久，最后看着她，似下了很大决定。
“奶奶比较恨你们，她那有点困难，但是，如果你真想见见父亲，我可以安排。”
闻阮慢慢嚼着嘴里的牛肉，嚼完咽下。
“我不想见，你也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过两天就回北城吧，别再来了，就当咱没见过。”
阮灏奶奶当年出事，就是母亲和阮成东之间迈不过去的深渊，如今这样挺好的，如果再纠缠到一起，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母亲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