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 > 玄幻魔法 > 半眠人 > 第三十章 改弦易辙
    眼前光门全然敞亮,一道虹吸怪力当即牵动古今周身,似要将其生生撕碎一般挣脱不得。

    某一刹那忽觉肉身莫名轻盈,无风飘升,待将入光门之中时,耳畔传来浑厚诵言。

    “众生造作善不善而诸业有报,消业则无有烦恼,断轮天人修罗道,堕入鬼畜地狱道,有无上恐怖,断舍离六根清净,运般若方得大乘”。

    语休之际有钟鸣声传来,震的古今魂抖魄颤。

    随金光照灿弥渐消散之际,古今微眯睁眼,发现自己竟再度回到浮桥起点,向前望去,见肉身依旧倒伏在桥的另一端,心知自己此刻依旧是灵体之态。

    正准备迈步向前,总觉头有万钧重难以仰起,浑身体感极为不适,不禁狐疑自我审视,却发现双手不知何时已变作蹄趾,转头看向身体,才发现自己鬃鬣刚韧,体臃态硕,不禁骇然惊厥。

    “这!”

    不可置信地打量着肉身,发现自己竟化成货真价实的黑面郎。(j:就是猪)

    过了半晌仍觉梦幻,难以适应,怔怔向前迈步,怎料这一步却不同寻常。

    此步迈出,身遭景象天翻地覆,随着定格后才看清自己已然身处一所豢圈之中。

    “啊?”

    抬头看去,见几头同伴摇头晃脑悠哉踱步,一股浓烈的泔水恶臭涌入鼻腔,古今险些将五脏六腑呕出。

    “喽~喽~”

    但听圈外传来一道人声,同伴当即嘶叫着将圈门围堵。

    二尺圈墙外露出半截人身,是一名屠夫模样的臃肿男子,将木桶中馊食一股脑倒入食槽,打量着猪豚争食的景象,不禁心满意足准备离开。

    不经意瞟见古今所在,见其无动于衷,便执棍抽打,欲将古今驱赶过去。

    反观古今,此时胃脏翻腾,几欲呕出,只想厌而远之,无论男子如何驱赶无动于衷。

    “嘿,你这畜生,往日粗食淡水你争死觅活,今日油汤鲜膏反是兴趣缺缺,想是百日岁尽了,也罢,这便予你痛快!”。

    男子骂骂咧咧,手中月钩瞬间勾中古今牙膛,将其拖出圈门,不多时,一具白嫩胴肉便被挂列摊架之上。

    这一刻,猛然惊醒的古今冷汗如瀑,浸透衣襟,从剥皮离骨的噩梦中回神,打量周遭,发现自己已再度回到浮桥之上。

    “回来了?”。

    眼见脚下石桥,古今心底暖意升腾,当即手舞足蹈起来,全然不顾若隐若现的灵体魂身。

    然而此番欣喜并未持续几息,便觉身体再度不受控制被光门吸力扯去,当即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耳边再度传来嗡嗡钟鸣,三魂七魄似是被绞碎一般,不知多久后晃然定神,古今再度尝试睁开双眼,不出所料又一次回到浮桥起点。

    经前次教训,古今此番先行打量起自身,却发现此次并非轮回牲畜,而是与人一般,只是身高架阔,皮肤青暗,还未琢磨明白时再度恍惚跨步。

    随着周遭风云变幻,天地间霎时云行雨施,黑雾压境。

    正当其环顾之时,耳畔霎时充斥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

    突然,古今发怔双眸眼神变得凌厉,武道的修炼使自己对危险的感知异常敏锐,条件反射的侧身险险避过身后猛劈而下的鳄齿凶刃,后撤数步拉开身位,定睛看去。发现方才偷袭的乃是一个青面獠牙,丑陋粗鄙的怪人。正豹眼环睛直勾勾盯着自己。

    见一击不中,那怪人再度抡大刀旋劈而来,古今心问莫名,应付间打量周遭发现是山洞模样,并不适合长兵作战。

    见地形对己有利,便思量起破敌之法,拳掌变换后摆好架势迎战。

    不多时,一道黢黑山体洞口隐现一道身影,身长九尺,佝偻狼顾的喘着粗气,拖七尺鳄齿大刀,远眺扫视世间,不是古今还能是谁。

    此刻古今眼中的世界如炼狱一般,天地玄浑难辨虚实,脚下不远处便是茫茫墨海浸入黑雾,阴风呼啸不息,如刀似锋。

    抬头仰望,发现所在山体悬壁垂上,高耸通天。

    站在洞口不多时,发现厚糙肉身已被那幽风刮的遍体鳞伤,当即转身避入洞中。

    随洞径摸索游走,发现此洞四通八达,通彻山体,如同地底世界一般庞杂壮观。

    正当古今上下打量时,却忽觉脚下一空,视线当即上下颠倒,不免表情麻木,眼角含泪任由坠落。

    “咚!”

    伴随一声闷震声响起,肉体横陈重重地砸到地面之上,瞬间五脏翻腾,气噎血凝。

    随着摇曳的通明烛光照耀下,古今抬头环顾,见有周圈数百头怪人正惊骇地围观着自己。

    尴尬搔首之余忽听身下传来蚊蝇声响,顾不得肉疼移步挪开,才发现身下不知何时出现一头怪人,只是已然压做肉饼,含泪九泉难以辨认。

    “吼!”

    见此情形,围观的一众怪人当即爆发震天巨呼,随即将古今四抬请上一樽宝座。

    莫名其妙受到如此优待,古今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待少时与一众熟络后方才恍然明悟。

    此界乃传说中的炼狱之地阿修罗界,由万万嗔恨嫉谄曲之鱼龙业力的恶鬼煞魔主宰,千百年纷争不断、祸乱不息,加之位处须弥山枢底,终年云翳蔽日,剔骨阴风席卷,积怨屯戾。

    在此间界魍魉纵行,故而信奉实力为尊,唯有本事盖世方有资格存生。

    “既然以强为尊,却又为何独对我崇拜?”,古今不禁疑惑道。

    话音未落,即见人群中挤出一名瘦猴模样的修罗,谄媚锐声道:“大王是自修罗天而来,想必对我们修罗地不甚了解,便让小的给您解释一番”。

    随之瘦猴娓娓道来,古今方才明白,自己方才所在位层名曰修罗天,而此时所处则为修罗地,以名贯可知,上层妖物远非下层可譬拟。

    而自己之所以被崇拜,一则因上层而来,血脉天然压制,二则因方才压扁之人正是下层前首领罗睺王。

    依此界规矩,强者为王,弱者称臣,谁能击败修罗王,便将被再度拥立,古今正是如此。

    听闻这般因果直叫自己咋舌,怎料自己误打误撞竟将那下层修罗王生生砸死,不禁心生侥幸,暗自欣喜。

    “呼哈哈,原来如此?既然我已为王,那想必应是金口玉言,享有诸多便利罢!”

    “那是自然,大王一言孰敢不从”。瘦猴再度奉承道。

    正当瘦猴再欲说什么,却被身后一名魁梧修罗拎飞,撞倒石壁后滚落地面。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幕,众人并未打抱不平,只是对瘦猴愈发鄙夷唾弃。

    对此瘦猴非但不恼,且司空见惯般迅速爬起谄笑着再度赴前。

    那魁梧修罗再未理睬,转身对古今洪声道:“大王莫听那厮胡言,修罗王乃是无上荣耀,并无何便利之说,堪任王者不仅要实力通天,且能带领地族与天族分庭抗礼,攻城略地,至于那厮,乃是我族大耻”。

    “哦?说来听听”。

    目睹方才一幕,古今虽心觉不爽,却不形于色,倾身问道,那魁梧修罗闻言当即续说。

    原是对修罗族而言,生而为战,宁折不弯,自古以来并无贪生怕死之人,乃是刻在骨子里的尊严,而瘦猴却因孱弱怯懦,靠阿谀逢迎为生,无怪被族人唾弃,而正因血脉传承的骄傲感,使众人不屑对其出手,任由其苟活。

    “非要说大王有何特权的话,那便是可将七日一次的战王擂时日随时提前”。

    听闻战王擂的三字,古今则当即兴冲冲询问其中巨细。

    瘦猴此时擦干嘴角,捧笑道:“战王擂,顾名思义由修罗战王守擂,而但凡族人皆可逐一攻擂,若胜则王位固在,若败则易主他人,方才我等便正举此会,谁料大王天降,轻易将王位收入囊中!”

    瘦猴言语间神采飞扬,手舞足蹈,仿佛称王的并非古今,而是自己,只是还未说完再度被他人拨弃一旁。

    听闻此处古今当即一阵晕眩,本以为轻而易举称霸一方而沾沾自喜,怎料这王位只是个遭打的沙包,挨捣的臼货,心中不免一阵惆怅。

    一晃两日,从早至晚七窍之中充斥的尽是肉搏骨磕的打斗声,直教习惯了平日安宁的古今心烦意乱。

    第三日早,正当的古今旁若无物地从两名拼杀的修罗身边踱步路过时,忽觉地动山摇,教人站不住脚。

    那拼杀的二人见此当即眉团紧蹙,左摇右晃急向老巢奔去。

    古今亦随其二人而行,询问缘由。

    “大王应是知晓,修罗界每年都有天地之争,由您故地修罗天的族人下界屠戮修罗地的族人,由于实力悬殊,致使我族人口急转直下,却也敢怒不敢言,这正是为何地族为何如此敬畏天族的原因”,并行的一人随口爆出惊天话语。

    “天族为何要掠杀地族?”。

    看着这穷困潦倒、身无长物的地族,古今如何也想不通天族为何如此丧心病狂。

    不多时,古今随二人指引抵达一处穴窟,只是还未靠近便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自其中传来,直叫闻者毛骨悚然。

    三人快步前行,待转过洞弯,映入眼帘的景象只叫古今鬃毛倒飞。

    七八名与自己一般模样的修罗阴邪恐怖,戏谑地把玩着手中一条断臂,脚下一名人彘般的地族修罗以牙为镐,啃抓地面朝前爬动。

    另一人则如浆洗抹布般拧着一名骨瘦如柴的修罗,那道身影如此熟悉。见此双目狰红的古今瞬间消失在原地。

    几道弧光闪过,那几名天族修罗的笑容霎时僵硬,而后视线逐渐模糊,身首异处。

    小心翼翼地接过无头躯体手中的瘦弱躯体,一股鼻酸涌入脑中。

    “大……王,您果……然是战神天……将,下辈子我一定要像你一……,咳咳”,身体已扭曲变形的瘦猴艰难地吐出一句。

    古今示意其莫再说话,不忍再看,扭头却看到膝边另一道惨不忍睹身影,正是那魁梧修罗,此时却俨然成为人彘。

    魁梧修罗艰难地抬起头,糊血的双眼被汩汩热泪刷洗,泣不成声道:“大王,都怪我一意孤行,才被天族擒获,不若瘦猴挺身而出,我此刻已然被生啖,我对不住瘦猴”,言未毕已嚎啕难以。

    瘦猴毕竟体弱,此时已然了无生气。

    轻轻将瘦猴的尸首放下,古今示意随从的二人对魁梧修罗进行救治,起身仰首看向水镜一般的洞口,躬身攒势猛然一蹬,身体如离弦之箭一般消失于水镜位面中。

    十年后。

    “啊!”

    “呃!”

    “噗!”

    幽黑的穴堂中传来三道呻吟,与此同时宝座上三道壮硕的肉体应声倒地。

    宝座后的黑暗中逐渐显现一道嗜血修罗,煞气凛然,满身疮痍,不是别人正是古今。

    冷漠地瞥了一眼面前的三具尸体,古今如释重负,一屁股瘫坐宝座之上,颓然舒气,仰头怔怔发愣。

    “瘦猴,望你下一世依作自个……”。

    言毕,不多时忽觉周身寸肤愈来愈沉,似要融汇大地一般。

    随着一道亮光在眼前凸显,睁眼看去,才发现自己再度回到石桥光晕下方。

    只是怎奈还未暂缓稍许,身体便再度被那无形吸力扯去,遁入光晕之中……

    如此这般反复几遭,终是将那六道轮回尽数尝遍,不可谓不是福厄皆受,正所谓:

    欢喜欲无性见空,二宫宵殿览忧愁,

    妖魔犁道业根涩,百鬼夜行趸髑髅,

    唯有阴曹才可怖,粉身碎骨几千秋,

    死生轮迭经番过,无我见空证道酬。

    终于回到现世的古今,再次见到趴伏在地上了无气息的肉身,仔细端详。

    隐隐听闻山猫声嘶力竭的呼唤,回头看见其依旧立于桥下括手高呼,自己欲要回应却难以发声。

    只觉魂体不受控制,进入光门之中,随即便在恍惚一瞬之间,再行出现在石桥初始之处。

    古今先是回神沉着思虑,而后复向前看去,只见情景依旧,石桥另一头的上空还是那道光门,自己肉躯仍旧尸陈在光门之下。

    向前飘行的过程中,也许由于此次乃是魂体,故而并未遭遇任何幻境。

    而令自己毛骨悚然的乃是,当其每踏上一块灰质石板之后,其魂体便渐行虚幻一些。

    直至第三块石板之前时,其灵魂之体已然摇摇欲坠,看上去阑珊残破,似是瞬息间便会烟消云散一般。

    俯身强行钻入肉躯之中,却发现此时肉身已渐失体温,而最令人惶恐的是,却是此时的肉身竟无法禁锢住自己的灵魂之身。

    古今霎时间慌了手脚。

    “将死将死,自己如此这般简单便就魂归他处了?定是幻境,一定是幻境,冷静下来……”。

    虽如此自我告慰,可转念一想,若真是幻境,怎会身处现实,且如此真实,倘若在场的山猫是为真实,那么自己便确真已然命陨桥头了。

    魂体再行离开肉身而出,悬浮于其上方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无奈,哀叹一息,心知自己此时已难逃一死,便只得抬头向光门看去。

    正当飘忽间将进那光门之时,古今霎时灵光一现。

    “既已身死,那么何不……?”。

    虽是想到一种微之又微的可能,可此时的古今怎会将其错过,如今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而后便见古今再未看一眼自己的尸骨,仿佛眼中的乃是一具猪羊骨肉。

    为证自己的臆测,拖着惨淡将无的魂体,并未往头顶的光门而飞,而是低首看向第三块灰质石板。

    原来他竟是要以魂体之态闯过这座石桥,只不过此番情景俱是山猫所不能看见的。

    正当古今一步迈过第三阶石板时,果不其然并未出现任何幻境。

    而是在此一刹那间,整座桥面倏然发光,而后便见三块灰质石板各自发出一道光练,如同两条锁链,先是一条刺入古今的肉体,而后一条贯通了此时己几近消失的魂体。

    肉身与魂体皆缓慢升至半空之中,而后缓缓重合,渐失的神智中隐有嘶竭的喊声。

    待到再度缓缓睁开眼,却见自己已然趴在桥面之上,而此时肉身也早已越第三阶灰质石板而过。

    站起身来,只觉脚下再无如山坠般的吸力,拍拍周身尘土,握了握拳,只觉真实之后连喝几声“好”。

    窃然一笑道:“未想到竟赌对了,这第三阶乃是要清除杂念,舍弃己身,正所谓有舍才有得”。

    而后便回头看一眼桥那端的山猫,忽略了山猫如同见鬼一般的表情,便笑告一声:“无碍”,随即一步跨上桥之彼岸。

    落地以后,周遭一切景象似有一些变化。

    回首看去,却见浮空石桥实则为一道索桥,古朴质简,并无初见时的玄妙,不禁自嘲道:“如今所见应才是真实罢,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自顾朝前走去,只见被一整道石壁所拦。

    四下打量无果方才仔细审视起来。

    见其上有一道刻画,似是门板却无户枢,上刻杂乱符文,任由古今如何推动,使尽浑身解数,那石壁俱是纹丝未动。

    上下盘查发现唯有一点特殊之处,乃是壁刻之左有一盘形凹槽,古今摸索机关,难奈耗费极久却依然一无所获。

    气呼呼盘坐地上,盯着那盘形石槽良久,一瞬间灵光乍现,忽觉其形状似曾相识,而后喜坐而起近观,终是哈哈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原是古今揣摩之下发现,此石槽与自家如今的至宝八极日月盘极为相像。

    自家本是只有八极映月盘,后因斩杀仇冒顿后才获映日盘,两镜相见自融一体,方才成为八极日月盘。

    石槽大小与日月盘一般,一细想此洞名为日月冢,名头亦是符合。

    再琢磨此前仇冒顿与九龙屠俱是谋求映月盘,交战之时偶谈起开启宝藏之事。

    若所料不差,其二人所说之地便是此处,只是古今不知其二人是如何知晓此处之秘的。

    “莫不是此前其二人亦来过此处,且安渡过此桥?方才发现此种秘辛”,古今愈想愈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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