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杏满华京。
春闱放榜当日,礼部门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危耐不住性子,一早便跑去礼部门口等着张榜。
相比之下,独坐院内的盛昭宁则显得格外镇静。
春闱中第者,朝廷皆会派人依照考生留下的住址送来“捷报”,会试共录三百人,按末位至首位的顺序报送。在京者捷报当日便可送达,远在各州的,一路快马传送,也能在十日内送到。
京郊离城内不远,参与会试的举人大多都会留在京都半月,等待会试结果,因此从京城内一层一层向外呈送捷报的话,至京郊处,也需大半天的光景。
周危一大早就去礼部等着放榜,自然先盛昭宁一步知道结果。
马蹄声停在院门口。
“喂,备酒了吗。”
繁花之下,周危抱臂站在门口,斜倚在门框上,高高束起的素缎发带随风而动,眼底似盛着一汪清潭般澄澈明亮。
盛昭宁也弯唇笑了一下,坐在院内石凳上,伸手指了指墙角的那一株桃树,下面藏着入京时买回来的酒。
“够喝几坛的?”她道。
周危走到她面前,拱手弯腰,笑道:“道贺大喜,可尽相饮。”
盛昭宁看着他的神情,答案已然明了。
埋在桃树下的几坛清酒被挖了出来。
喝至最后一坛时,已至酉时。
报录官姗姗来迟。
“哪位是盛大老爷!”身着红袍的报录官骑马停在门口朝院内张望。
盛昭宁起身迎至门外,微微鞠了一礼,“在下盛昭宁。”
报录官连忙回礼,满脸喜色道:“恭贺柳州盛昭宁大老爷,高中春闱首名,是为榜首会元!”
虽早已知晓这样的结果,盛昭宁却也觉眉宇一松,轻松愉悦之感跃上心头。她取来红封银两,交于报录官之手,随后又让周危取酒送他出去。
手中捷报素绫做底,字体呈金色,上面是欲飞腾龙,下面是云山雾海,正中央写有她的名讳,名上所写:会试第一名。
不同的是,捷报上,她的名字旁边盖了一枚朱红小印,上面没有刻字,只有一枝朱红色的梅花,缠绕在她的名旁。
盛昭宁看了那株红梅良久,随后将那封捷报重新折起,妥善收藏。
一封书信从京郊传回徐州。
快马传送下,盛府七日后便收到了书信。
宋福一路跑着将信送到了清辉堂。
盛老夫人最先得知盛昭宁高中会元的消息。
她拿着信纸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大惊之余便是大喜,当即神色激动道:“快,快将消息告知大爷和大夫人!”
宋福又马不停蹄的转头跑去盛元中处。
整个盛府再次笼罩在一片喜悦之中。
会试名次已定,接下来便是四月殿试。
高中贡士者均可参与殿试。
由于殿试是天子亲自主考,所有考生都要面见圣上,所以礼部会提前教授其面圣要遵守的规矩,防止有人殿前失仪。
待礼仪学罢之后,殿试之期已近。
盛昭宁没有再继续习读经卷,而是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不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就是洋洋洒洒拟出一张菜单让周危做。
她发现周危是有点厨艺在身上的。
做出的饭菜不仅样式好看,味道也好,绝大多数都很合她的胃口,比之她自己做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盛昭宁从来没想到顺手救来的人居然这么值。
就这般养精蓄锐数日后,殿试开始。
鸿胪寺官一早便已设置黄案,銮仪卫设卤簿法驾于殿前。太和殿内放置好了桌椅,上面各自备好了笔墨纸砚之物。
考生在黎明时分入场,盛昭宁行至首位。
此时的天际已微露出蛋白,缭绕在半空中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朱红色的宫墙高高耸立,隔绝了皇宫内外,似乎是一道永远也破不开的界限。
她莫名的对这宫墙不喜,总觉得似乎太冷太高,犹如一张无形的牢笼大网,将人囚困其中。
众人齐聚殿外,依会试名次排为两队,单名在东队,双名在西队。一切安排好后,鸣鞭,鼓乐齐鸣,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后,由礼部散发题纸。
盛昭宁端坐于第一排首位,再往前几步之遥的上方便是天子御座。
明黄色的衣袍在余光中露出一截边角,皇帝已然落座,四周寂静无音,众人都低垂着头,没有人敢直视圣颜。
殿试只考策问。
盛昭宁展开题纸,目光沉静扫过,顿时眉头一皱。
只见题纸上所写:“古有言之‘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试析此言,申论其义。”
这是一道很简短的题目,可并非以往治世之策或经籍史记,而是垂问了一番天时地利人和之道。
她一时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周围考生显然也被这一道策问弄得云里雾里,半晌不敢动笔,直到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到了不得不动笔之时,才硬着头皮作答。
盛昭宁没有立即提笔,而是盯着题目细细思索了一番。
此话出自孟子: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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