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医院的环境幽凉静谧,天上一轮苍冷银月挂悬。地上白石般屹立的凉亭,随云翳开合,在铺满鹅卵石的道路上显出弧圆的影子。
你踩在银辉边缘,影子落在一扇月光中,像是走进了一面唯映夜色的镜子,澄澈得黑白分明。
沿着石子路走到这里,你坐在尽头的凉亭之中,拿着手机简单对家入硝子解说了目前的情况。
“……人员已经都安排好了。那孩子目前还在昏迷中。在跳下去之前就生着病,听这边的医生说,应该是肺炎。他本来就身体不好,后面又完全没有犹豫地跳下去救人,中途大概率用了术式给美美子做了缓冲,但还是撞断了几棵树,应该是因为生病影响了判断。等我们赶到时,他已经一头撞在石头上昏过去了……”
家入硝子问道:“我明白了。需要我现在赶过去吗?”
“暂且不用吧。这边刚抢救完,还没醒来,但医生说是情况稳定,只能后续等他醒来再观察一下情况了。”
说到这里,你又补充道:“头上缝了应该有七针,我问过医生了,说是大概率会留疤。”
“人没事就行。”家入硝子并不觉得伤疤会有碍影响,毕竟能活着就是莫大的幸运,“所以中间没有出什么大的问题对吗?任务过程也堪称顺利是不是?”
“完全没有问题。”你点头道,“基本上能救的都救了,虽然确实有伤员,但也不至于到达「大凶」的程度。”
“行,我都清楚了。”家入硝子建议道,“后续等你那边的事情忙完了,就把他带回高专,我再检查一遍。”
你惊喜道:“好哦,硝子最好了!”
“是啊,那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她轻叹着,而后挂断了电话。
老实讲,这次的任务过程堪称一帆风顺。
你恍然觉得自己处于一种非常玄妙的,有些不知道到底该做些什么的状态。
剩下的事都有安排,你其实没有什么非得亲力亲为去做的事情。好像目前唯一让人着急的事情,大概就是等待昏迷人员醒来了。
石桌肃冷,你单手撑在上面,还没坐够一会儿,手机忽响,你看了眼,渡边千峰已经再次发来消息。
[渡边千峰]:人醒了。
简单粗暴,信息点清晰分明。
你原地顿了好一会儿。不知为何,这点信息仿佛被压入一片空白的海潮中,没有办法引起你的半分共鸣。
这种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待你反应过来后,才机械般地迈步朝病房跑去。
到达门口时,你听见里面传出例行问询的对话声。
“请问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稍微沉默了会儿,然后才传出一道平澜无波的声音,“月城真我。”
冷硬的不像是在自我介绍,更像是设定好的机械程序在自行回复。
你敲了敲门,然后明显听到里面传来的,略是混乱的白纸揉皱的细微声音。
“请进。”是渡边千峰的声音。
你刚踏进去,就看到苍白瘦削的少年映着一席月光皎色抬目望向你。
少有血色的一张脸,额头上缠着一圈洁白的纱布,衬出几分羸弱的气质。
细看五官时,只能看出他的眼是静的,眉是浅的,唇是冷的,像是一团因研磨不够而稍是浅淡的墨迹,泠然在纸面上晕开。
你少有紧张的时候,但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秒,竟然生出了种神经都于顷刻间尽数绷紧的奇异感觉。
并不是错觉。
待你靠近的时候,这种近乎于直觉的警告越发尖锐。
坐到病床前的时候,你的舌头难得打结了瞬,说不出来什么问候寒暄的语句。低头思考时,又忽然发现自己手上没带什么东西,就这么空着手过来了。
再抬头时,又恰对上窗玻璃中模糊的自我影像,那是一个还没来得及收拾形象,以至显得有点狼狈的自己。
总而言之,浑身上下哪哪都不是很对劲。
渡边千峰见你许久无话,便清了清嗓子,发挥自己作为辅助监督的职业素养,率先开口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
“姐姐?”
流动的空气凝然一滞。
月城真我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现场的古怪氛围,投以注视的目光冷而不薄,“是可以这样叫的吧?”
“啊?”你终于反应过来,“都可以。”
这才破冰一般,让你稍微放松下来。你看着他头上的一圈纱布,问道:“伤口还疼吗?”
“我没事,倒是……”他眼睫微垂,声音难掩虚弱之态,“其他人……”
渡边千峰接茬道:“其他人都平安无事。”
月城真我半阖眼眸,回到了大理石雕塑一般不言不语的姿态。
他不说话,你也沉默。渡边千峰左看一个哑巴上司右看一个石头病号,心中哀叹不已,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朝对方解释自己的来意。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需要先确定本人身份,然后再登记咒术师身份,这点主要是可以名正言顺让上面的人把医疗费用报销。
之后也可以顺便谈一谈他本人的想法,看是想要就此离开,还是继续待在咒术界。
前者要考虑他今后的日常生活问题,这一点不说全面资助,但起码也要有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后者的话,则会推荐他今后入学咒术高专。
渡边千峰详细介绍了这其中的不同,但对方仅仅作出静默聆听的姿态,神色始终无所动容。
好像对他来讲,这一切都毫无区别。
“谢谢。”直到演讲结束,他才回应道,“我会考虑的。”
你嘱托他好好休息,渡边千峰同样朝他点头示意,而后便跟着你走到病房外。
秉持着良好的服务态度,落在最后的渡边千峰礼貌关门。但刚一转身,就差点撞上你直愣愣站在原地的背影。
【淦!吓死我了!】
尽管心里是如此想法,但他硬是体现出了一个辅助监督应有的优秀素养,兀自咽下所有不该说的话。
这道心声惊雷一般,劈得人云开雾散,于是你突然才意识到那个孩子,好像有点太过安静了。
并非指性格上的少言寡语,而是内心深处的无惊无澜。
或者更清楚一点来讲,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听到他的心声。
他只是非常安静地看着你,像观望一片随水流荡的落花,无情无欲,但也没有移开半分目光。
那份象征送别的目光,直至病房的房门彻底关阖,才缓慢地收拢至一双古潭沉渊般的眼睛中。
待你们彻底走后。男孩人偶一般苍白精致的神态才霎时放松下来,眼角微垂,神态蕴着些倦懒的冷淡。他躺在病床上抬起手,透过窗外惨淡的月光观察这双过分瘦小的手掌。
新鲜的体验。他轻动手指,细如蛛丝的冷光一闪即逝。
就这么薄薄一层皮肉包裹住骨头,略微突出的骨节都分明的彰显出这具身体营养不良的状态。
啊,真是可怜又可笑的家伙。
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往事,男孩唇角弯出一点笑意,轻缓地摇了摇头。深色眼瞳在微弱的辉色中渗着一点光,像是黑暗中忽闪的烛火摇曳,摹出几分渗人的姿态。
但也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也能让你露出那样一副表情。
想到这里,男孩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声缓缓荡在无人的病房,从高至低,直至消散于无人的黑暗深处。
计划推进顺利,这时的心情也相当愉悦,他望向天花板,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神态仿佛回味一般,字里言外都透了些痴缠而讽刺的意味。
他轻念道:“姐~姐~”
是个好骗的家伙。
翌日。
经过半个晚上的休息,你的精神重新振奋起来。买完早饭,回临时休息处的路上,你详细跟夏油杰阐述了对这次任务的看法。
“特级咒灵果然跟一级咒灵不是一个水平的存在,昨天还真是危险。”
“准备还是不太够。或者说,跟特级咒灵打斗,比起无脑去堆人数,果然还是选出实力相近,配合默契的咒术师,选择牵制消耗更有效吧。”
“回头把这一点写到任务报告里。话说这次没有放「帐」应该不会被骂吧,毕竟中间出现的意外情况太多了。”
“不会。反正这次只要我们不说,老师也不会知道。”夏油杰的心态相当宽和,毕竟又不会跟某某人上次那样,将事态扩大到闹上新闻的程度,“辅助监督也是。未必需要提升到能单打独斗的层次,但最起码的基础部分要补足。”
“这一点。”你仔细斟酌了一下,“感觉像是天生的,不太好补。”
夏油杰不以为然道:“回头跟硝子说一声,看能不能用反转术式治一下脑子。”
“一定会得到「治不了,等死吧」之类的回复。”
“这么清楚,你找硝子试过了?”
果然还是出现了。这种时不时的,堪称为男人的第六感的最强的直觉!
没有给你转移话题的机会,他一脸毫不在意的温润笑意,继续追问道:“对象是我,还是悟?”
缄默片刻,你果断答道:“都有。”
夏油杰明明已经对答案了然于心,却还要这样反问你,意图实在过于明显。
但清楚归清楚,你还是做不到对他们的人品问题视而不见——毕竟不管你现在选择哪一个答案,最后都一定会传到不在场的那个人的耳朵里。
然后殊途同归,就会只剩下一个非常糟糕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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