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平日里热闹嘈杂的汴州街头,今日竟只有寥寥几人,十里街空,
而淮河码头上,却是人声鼎沸,乌泱泱一片,
众人都在望着一个方向,
那是皇帝的龙舟。
来时一路车马,回时萧时冕大手一挥,决定改走水路,淮河直通京城,路程比车马要快些。
且还不易遇刺。
皇帝临走时,特意发下圣旨,水战大胜,冯枯作为首功,此后为水军副帅,皇帝亲赐一枚兵符,日后若遇特殊情况,可不用经过主帅同意,就可调动水军。
而主帅,依旧是温清越,皇帝感念侯府百年征战,为昭云立下汗马功劳,且上一任平江侯为国战死,功劳赫赫,
温清越虽有失,倒也没有狠下心责罚。
只不过,军中人人都知道,汴州此后是变了天了,平江侯不再手掌所有兵权,
副帅冯枯,才是真正意义的主帅。
此次送别皇帝,众人也没见到温清越的身影,只不过,众人也已不在意,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位副帅新贵的身上。
冯枯一身玄铁甲胄,意气风发的眯眼望着逐渐远去的船队,身后是东南三州所有的臣子,
他从不是天上月,天生也没有光芒笼罩,他想要的,即便踩在别人身上,也在所不惜。
他犹记得皇帝走时,亲口安顿的话。
自此之后,他便是皇帝近臣。
锐利的眼神收回时,却看见对面岸边,垂立着一个牵着马的青色身影,
几日未见,他的面色依旧苍白如雪,曾温润清明的眼眸,此刻像蒙了一层灰尘,黯淡幽深。
他同样望着远去的船队,一动不动,周身说不出的孤寂。
也好,以他心死,换她安乐。
……
甘怡端着碗汤药走进船舱,
沈时鸢正呆坐在窗边撑着头看窗外的风景,
看见甘怡走进来,沈时鸢眉头松动,问道:“甘怡,在别院你可见过一个藕荷色香囊?”
甘怡面色讪讪,将汤药放过去后,
“这个……娘娘还是问问陛下吧。”
沈时鸢没说话,眸色暗了暗,她端起跟前的那碗汤药,一口闷下,擦拭嘴角时,眸光闪烁不定,
那枚香囊里,放的是十足十的避子药,若被萧时冕发现,免不了又要抽一顿风,
她到希望是真丢了。
昨夜他一声不吭的自殿里离开,独自宿在了书房。
今日离开汴州,也没再见过他,他还特意派人来告诉她,
圣旨下发,他没把温清越怎么样。
一颗心落回胸腔,至此,她再无话可说,
她突然觉得,此生可能再也走不出皇宫了。
不过,能换这些人此生无恙就够了。
酸涩的药汁在口腔里横冲直撞,沈时鸢皱了眉,
问道:“这药是换方子了吧?”
甘怡多多少少知道沈时鸢懂医术,也就没刻意隐瞒,
“奴婢也问过太医了,太医说陛下特意嘱咐的,让他在药方里配些解寒的药物。”
沈时鸢皱了皱眉,解寒?她的身子从前师父调理的很好,只不过是她后来吃了些避子药,还有日日佩戴香囊的原因,才有些寒气。
他特意嘱咐太医,那看样子,那枚香囊是被他拿走了,也知道那里头到底是何物了。
沈时鸢没再说话,又撑住头恢复了刚才的姿势,
只是甘怡却觉得她像是很疲惫的样子。
也没敢再问,捏着瓷碗走出了船舱。
刚一出门,就碰见了负手而来的萧时冕。
甘怡垂下头恭身行礼后,
萧时冕瞥了一眼瓷碗,冷声问:“都喝了?”
甘怡如实回答:“回陛下,娘娘一口不落都喝下了,只是娘娘敏锐品出太医换了药方。”
萧时冕颔首,黑眸不动。
“她怎么说?”
甘怡摇了摇头道:“娘娘并没有说什么。”
萧时冕摆了摆手,甘怡躬身退下后,
他推开门,看见沈时鸢坐在窗户边,低头看着桌子。
她今日换了身天青色交领长裙,因着不出门,乌发浅浅盘了个发髻,还有几绺散落在白皙如玉的脖颈上。
她垂着眸,认真的看着桌上,放着的两颗粉色珍珠,神情专注,而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处。
萧时冕走到她面前,她才惊觉。
紧接着神色又恢复了平静和恬淡,
萧时冕坐在她面前,
看了一眼那两颗珍珠,温和的问道:“这是海民给的?”
沈时鸢微微错愕,
“你怎么知道的?”
萧时冕嘴角牵起,眉眼带笑,“战火纷飞,只有海民才会逃到姑子庙。”
沈时鸢点点头,心里有些担忧那个女子的腿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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