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其来的打击,顿时惊醒了这群贵霜部落首领的美梦。
此时此刻,就算是他们再蠢,也明白,自己这是落入了别人的埋伏。
“撤,快撤——”
然而,他们遇到的是韩信和蒙瞻这两位大秦军中的后起之秀,哪里会给他们留下后悔的机会。
此处的峡谷本就崎岖难行,韩信选择的这一段,又恰恰如一张大手,扼住峡谷的咽喉,再往后,就是一段陡峭的悬崖。
黑夜之中,仓皇逃窜。
贵霜人惊慌失措下,相践踏拥挤,被踩死踩伤,击落山崖者不计其数,然而,等他们好不容易狼狈逃出韩信的追击的时候,却发现一队装备精良的秦军,早已经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阵箭雨。
这一支被左贤王郁惇随手派来,负责扼守合黎山峡谷的贵霜部落,几乎死伤殆尽,就连同来的贵霜部落首领,也死得只剩下两个,一个还挂了箭伤。
惨兮兮地跪倒在地。
“将军,饶命,饶命,小人愿降……”
……
当然,左贤王郁惇自然不会想到韩信等人真的知道这条颇为隐蔽的峡谷,他让贵霜部落的人来这里镇守,原本就是以防万一。
当然,他更想不到,这些贵霜部落的人竟然会那么愚蠢,被人直接端了老窝。
此时,他亲自带着人手,连夜巡查城中各处,准备依托黑河,把天城打造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天险。他相信,只要自己能坚持十天半月,不,甚至不需要十天半月,也许只需要四五日,匈奴人应该就会醒过神来。
只要头曼那头老狐狸还没有老糊涂,就一定会知道该怎么做。河西走廊在月氏人手上,跟在大秦人手上,这里面的利害,他应该清楚!
夜色之中,左贤王郁惇望着隐隐泛着波光的黑河水,眼中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意。
王帐之中,尽是蝇营狗苟,鼠目寸光的酒囊饭袋。
但只要有我左贤王郁惇在,敌人就休想踏过黑河半步!
就在刚刚不久,他已经得到了弱水和合黎山那边的准备消息,尽皆失守,负责镇守合黎山和弱水的几个小部落,几乎全军覆灭,敌人已经连夜朝着黑水河逼来。
确认了这个消息,他心中反而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所以,接下来,就是属于自己的时间了。
他想要会一会,那位敢在与匈奴激战中,故布疑阵,舍弃已经到手的巨大战果,抽身而出,绕行千里,横渡沙漠,趁势突入月氏人腹心之地的敌人。
虽是敌人,但这份魄力与实力,让依然心生钦佩。
侦查的骑兵,不要钱似的撒出去,一方面通知黑河对岸的一些闲散部落迅速撤离,一方面了解敌军的动向。
但赵郢的队伍,来的太快了。
一路之上,攻无不克。
那些闲散的小部落,在秦军的铁骑之下,一冲而散,几乎没有半点的抵抗之力。很快,赵郢和王离就带着大家杀到了黑水河畔。
与左贤王郁惇,隔河相望。
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王离脸色有些严肃。
“将军,对面的将领不简单,防御布置得很高明,我们好像遇到了麻烦——”
赵郢点了点头。
既然无法出其不意地杀过,那就只能另想它法。
“传我命令,就地休整,杀牛宰羊,吃一顿好的——”
入河西走廊的时候,虽然抛掉了辎重,但这一路走来,沿途的几个小部落,依然给他们提供了充足的物资。
别的不说,单只牛马帐篷这些便于携带的资粮,就足够大军使用了。
赵郢一声令下,大军立刻各司其职,各就其位,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很快帐篷搭起,火把点起,烤牛羊的架子也搭起来。
大摇大摆地过起了自己的夜生活。
烤牛羊的香味,很快飘起,隔着黑河,送到顶着寒风,忍饥挨饿,又被左贤王郁惇折腾了大半夜的月氏战士鼻中……
隔着黑河,他们甚至能看到对方篝火上面架着的泛着金黄,流着油脂的美味。
咕咚——
不少人不由偷偷地咽了口唾沫。
越发觉得这长夜难熬了。
“大王,要不要我们也让手下的兄弟们轮换着吃点……”
一个留守天城的贵霜部落首领,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道。也不知道,对面的敌军到撒了什么香料,那香味就跟十七八个小钩子似的,在你心里挠啊挠。
心里越发觉得饿了。
“蠢货——”
左贤王黑着脸骂了一句,不过看了一眼大帐中的将领,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意动的神色,才这缓了缓脸色。
“敌人这分明是诱敌之策,想要让我们放松警惕——这等关键时刻,大家更要打起精神,不能有半点放弃……”
说到这里,补充了一句。
“告诉下面的兄弟,再忍一忍,辛苦一下,等到天明,王上的援军到了,大家的赏赐决不会少……”
于是,黑河两岸,就出现了一幕比较有意思的事。
来犯的敌人,烤着篝火,吃着烧烤,欢声笑语,然后美滋滋地回去睡觉了,对岸的月氏人,打起精神,眼巴巴地看着人家烤火,眼巴巴地看着人家吃肉,又眼巴巴地看着人家去睡觉,愣是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赵郢也没有真的如看上去那么轻松。
不仅安排了足够的值守人员,而且除了站在明面上的战士外,敌军看不到的地方,所有人也都是衣不解带,马不卸鞍,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不过即便如此,在这样的寒冷的夜里,能享受一顿美味,能有一个帐篷休憩,已经是人间美事了。
黑河对岸。
“父王,敌军连番征战,此时定然疲惫已极,不如让我领一支人马,连夜突袭,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左贤王郁惇看着蠢蠢欲动的儿子,缓缓地摇了摇头。
“敌军能连灭遫濮、且末、当阗和屠各四部,耍得头曼那头老狐狸团团转,你觉得他们的将领会是一个愚蠢的人吗?”
看着兀自有些不服的小儿子,又看了一眼,身后神色隐隐有些不满的各部落首领,郁惇趁机耐着性子解释道。
“你看对方的营寨,虽然扎得仓促,但井然有序,暗藏杀机,你再看他们篝火,明明何以设置在后,却偏偏点在我们的视线之内,这分明就是攻心之计,同时也想麻痹我们,让我们放松警惕……”
说到这里,左贤王郁惇用力地挥了挥手。
“所以,秦人奸诈,我们决不能中了敌人的诡计……”
就在左贤王严阵以待,防备着敌军偷袭的档口,赵郢和王离两人,早就分好了班,轮换着休憩去了。
熬夜?
不存在的,新兵大营的时候,大家最常见的就是紧急集合!
如今的新兵大营,可以在三分钟内各就其位,做好一切战斗准备。所以,只要安排好值守,大家该干嘛干嘛。
一切照旧就好。
但这只是他们,张良除外。
因为,赵郢给张良安排了一个任务,那就是打扫战场,从弱水河一路杀过来,光冲破的小部落就足足有四五个。
斩获的牛羊帐篷等急缺的物质,赵郢自然是毫不客气,进河西走廊的时候,已经破釜沉舟,抛下了多余的辎重,如今进来了,总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打仗。
更何况,这些人去大秦打草谷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跟大秦的百姓客气过。
物质好说,这些人,如何处理,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张先生,请问这些俘虏如何处置,要不要……”
前来向他请示的,是他们这一行人的主将白笋。
这个人他以前就认识,乃是新兵大营时的一位百将,出身眉县白家,二十出头,性情沉稳,故而从上郡出发的时候,被赵郢亲自提拔为五百主。
如今负责统领留下的这一千匈奴兵和五百大秦精锐,协助他打扫战场,说是协助,但张良知道,未必没有监视意味。
看着白笋眼中闪过的一丝狠厉,张良心中苦笑,看着火光之下,那些已经被大军包围控制起来的俘虏,脸色阴晴不定。
杀掉?
白笋的建议,其实是最简单最残酷也最理性的做法。
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人的残酷和不负责任,留下一群连老弱妇孺都可以爬上马背,拉弓射箭,与人搏命的俘虏。
那就不是仁慈,而是愚蠢。
然而,一想到皇长孙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及在遫濮、且末、当阗和屠各四部落的安排,他又下意识地舍弃了这个想法。
很明显,如果需要杀俘,以那位的脾性,恐怕不会把自己留下来,一个白笋,就足以处理的干干净净。
让自己留下来,应该就是想要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但问题是,此时不比当初。
河西走廊,尚未打通,难不成要我带着他们这些俘虏,再次横渡茫茫大漠?别说想不想,你就问我能不能吧——
就算是这些人路上不造反,但吃得呢,喝得呢……
拿脑袋送吗?
“先生……”
见张良沉吟不语,白笋忍不住再次开口。
张良没有回话,他催动战马,走到那一群已经被控制起来的俘虏身前,手按长剑,声音冷漠。
“现在,给我一个可以让你们活下去的理由……”
说着,大手一挥,身后无数张弓弩举起,火光下,冰冷的箭矢闪着幽冷的寒光。
“我族愿意效仿这些匈奴勇士,追随将军,为将军鹰犬……”
就在人群一片慌乱的档口,一个须发花白,身形消瘦的老人,从人群里挣扎着站起来,挤过人群,五体投地,跪倒在张良的马前。
张良不置可否,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这位老者。
“我如何相信你们……”
老人闻言,再次规规矩矩地拜了两拜。
“我族中妇孺,愿意尽数交托于将军……”
张良点了点头。
“善……”
能不灭族,谁愿意死?
这些草原上的部落,尤其是小部落,今天依附着,明天依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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