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允熙离开的第十五天，京郊万佛寺依旧宁静庄严。
太子，哦，不对，如今他只是高允慎，他站在关押着自己的庭院之中，双手背负在身后，抬头看着星空，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素衣长发，单调简单，寒风轻拂，孤寂似辰。
楼靖路过这里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个情形，他微愣了一下之后，才轻轻一跃，翻墙而入。
“太子好雅兴。”一开口，他仍是一副不羁的模样。
“休再提太子二字。”高允慎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这样的他，竟似一夜之间便成长了。
“如今的太子，是那高允熙。”
想想，真是讽刺。
他装着痴傻的时候，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爷。
如今，他装着痴傻，而曾经的傻瓜，变成了如今的太子爷。
这便是所谓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吗？
“你不甘，是吗？”楼靖嗤笑一声，“说的话可真是酸。”
“如何能甘！”高允慎狠狠得瞪着楼靖，突然想起什么，目光瞬间一凌，“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现在住在这里。”楼靖耸耸肩，挺无所谓的样子，“就像太子您住在这里一样。”
“不，是我问错了。”高允慎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心更是生痛。“你是高允熙的人，是吗？”
“我是自己的人，你信吗？”楼靖的脸上带着笑，似乎与平时无异。
“我怎么可能会信！”高允慎咬着牙，“你什么时候开始背叛我的！”
“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哪里背叛过你。”楼靖一个旋身，坐在一旁的巨石之上，周身之气仍显慵懒。
“那你怎么会帮高允熙对付我！”高允慎绝对相信，若非他，他怎么可能会这样快就被拉下了马！
“你说这话，可又是冤枉我了。”楼靖觉得跟高允慎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自己是抽了什么风，才会生起了进来跟他聊聊的念头？
“我看您的精神也不太好，还是多多休息吧。”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几个轻闪，重新翻墙而出，而高允慎则在他的身后大声叫了起来。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身边全是他的人，所以，他知晓我的一切，我才会输得这样惨烈！”
疯子。
楼靖落了地，转身，却看到了子车立德！
“可真的是意外。”他是这样说的，姿态依旧从容。
“是我倒霉。”他本只是想偷偷来看看太子的，没想到却遇到了楼靖。
“你是来见太子的？”楼靖才问出口，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子车立德全身心都放在了太子高允慎身上，他不来见他，又会见谁？
还挑在这夜深人静时。
可真是隐蔽啊。
“自然。”子车立德虽然被劝动了，目前也不会为了太子高允慎做什么出格的事，但，他总还是想来见见他的。
“那就去见吧，我当没看到。”楼靖说着，转身，离开，潇洒至极。
“谢了。”虽然已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却还是朋友吧。子车立德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一勾，笑了起来。
然后，他便踩在一颗石头之上，翻进了院墙之内。
“又回来做什么？”高允慎以为是楼靖又回来了，马上冷言冷语起来。
“主子，是我。”子车立德看到如此落魄的太子，心里满不是滋味。
“立德！”高允慎激动得站了起来，朝他快走了几步，“怎么样，现在？”
他问的便是如今的局势。
他在这里，除了一些关于高允熙的事，便什么也听不到，这样的感觉，非常不好，他觉得再这样被他们洗脑洗下去，便会真的觉得唯有高允熙才是最好的了。
“主子，请您放心，我会帮您尽快离开这里的。”事实上，说这话的子车立德，心里是没有一丝底气的。
他已然做过不少的努力，也因为太子跟子车一族断了关系，但，他没有任何的动摇，因为，这总归是他选择要支持一生的人。
但，现在，若说不后悔，还真的是不能确定了。
因为失去家族的支持，他的生意也因此受到了巨大的影响，他的商行里很多客户退了单，而他的钱庄更有很多的储户将钱取了出去，林林总总，让其的生意，一蹶不振。
而没的客户，就没有了收入，自己府里的人也因此与他离了心，甚至有些姬妾都已回了娘家或另找了夫家，只有自己结发之妻还在，但也是整个怨声载道的。
“立德，你在想什么？”高允慎轻轻摇了下他，脸上浮起一丝不悦来。
果然，他如此落魄，已失了全部人的心了吗？
“啊，抱歉，主子。”他居然走了神，在主子跟他说话的时候，走了神，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子车立德马上低下头，认了错，“主子，您刚刚说什么？”
“你……罢了。”高允慎也不想与他闹太僵，于是收敛了自己杂乱的情绪，又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道，“我并不急着出去，我只想知道朝中可还有人支持我？”
支……持……
这让他如何回答？
子车立德为难了。
现在别说支持，没有落井下石，便已经是对太子高允慎最大的仁慈了。
“主子，抱歉，目前……”
“我明白了。”高允慎苦笑一声，转过了身去，重新看向天际，“看来，我的人缘似乎真的不太好啊。”
清风冷月，月孤高悬。
眼前的太子，是这样的孤寂，让子车立德颇不是滋味。
“您别放弃，情况总会好的。”他想安慰，但，说出来话，却只是干干巴巴的，毫无任何感动的因素。
“会好的吗，你真的相信会好吗，立德？”高允慎的声音有些虚，似乎极累，又像是在压抑，“你说，若是母后还在，我是不是便不会这样落魄了？”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后，那个高傲野心极大的女人。
若是早知道如此，他情愿与她共享这个皇位，也不愿意接受如今这样的对待。
他应该知道的，唯有母后才是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可是，为何自己会怀疑他？
“若是皇后还在……”子车立德心头也是一滞，若是皇后还在，必不会让人如此欺负高允慎吧。
“都不在了，还说这些做甚？”高允慎觉得自己非常的可笑。
当初还因为将她扳倒而喜悦，她还是自己亲手……
不，当时的自己必定是得了失心疯，才会这样做的，他，或许是真的疯了……
“哈哈哈哈！”
高允慎笑了起来，表情疯狂。
“主子，您不要这样，肯定会好的，那高允熙不也蛰伏了十几年，才有今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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