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大亮,窗外还是一片墨蓝色。耳畔忽然响起默辰的声音,“夕默,你怎么还不醒?你不要哥哥了是不是?哥哥再也不逼你了,你醒过来,哥哥带你离开这个冰冷的家,我们一起周游世界。你不是想去巴黎吗?哥哥带你去,你醒醒,好不好?”我从床上爬起来,意识好像不是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我追着声音的方向,走出山门,走在坎坷的小道上,“哥,你在哪里?你等等我。”
山路难行,走在山腰,一个不稳,扭到了脚,疼痛钻心而来,冷汗沁湿了后背。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我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前行,直到最后,满身泥土怕不起来,瘫倒在路上。
我身上好冷,不停地发抖,蜷缩着身子,回归到婴儿时的原本姿态,冷。本能地靠近热源,就像是初春的阳光给了我温暖。
醒来时,头脑昏沉不清明,眼前的布置也是极为陌生,不是很华贵,但给人舒心的感觉。这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我迎头看过去,默辰?不,是寒离。看我醒过来,他阴郁的脸上有了一丝光彩,“夕默,你终于醒了,睡那么久,饿了吧。”他将我扶起来,端起一碗黑糊糊的汤,飘过一丝苦涩,“来,”他放到唇边吹了吹,“先吃药,我已经让人准备饭菜了。”闻到那个味道,我还是忍不住扭过头,从小就抗拒喝药,从来生病就是打点滴。
“来,喝了药,身体才能好。”他递到我的唇边,我看着他,抿了一口。眉头紧蹙,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药喝不得。胃里一阵翻腾,我推开眼前的汤匙,“你走开!”手捂住嘴巴,下一刻,胃里的胆汁被吐出来。
他丢下碗,坐在床边揽住我,为我拍背,吐出来的秽物溅到他银白色的袍子上,星星点点。感觉舒服了点,我伸出那只干净的手推开他,“脏!”
他却是一动不动,揽着我,从袖口你掏出一面方巾,帮我擦了擦嘴唇,又抓起我的手,擦去上面粘带着的黄色粘液。我抬起头,眼睛里还有刚才难受时积蓄的晶莹泪水,他那样专注的眼神,像是一个黑洞,让我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可是,我不能,我只能残忍地将这念头冰封在心底在它萌芽之前掐断它。
“这是哪里?我要回去了。”说着就要掀被下床,他一把按住我,“太医说你身体细弱,到多休息,不可随意走动。”
我愣住,望着他,“太医,你是……”
他的手松了松,不敢看我的眼睛,“夕默,我不该瞒你,我叫洛寒离。是当今圣上的弟弟。”
洛寒离,韵律并没有告诉我当朝皇帝的名号,更别说他弟弟的了。皇家,我不敢高攀,从他手中抽离自己的胳膊,垂下眼帘。“如此,多谢王爷相救。”
他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尴尬地收了手,“我让丫鬟将膳食端过来,你吃点东西。”然后站起身,走出房间。我双手交叠抵着额头。
“小姐!”房门被推开,韵律冲到我床前,砰地一声跪在地上,泪珠儿啪嗒嗒落下,“小姐,都是韵律不好,害小姐受伤,请小姐惩罚韵律!”
我探手将她扶起来,“起来吧,是我自己不小心。”看她依旧站在那里掉眼泪,我拂过她的脸颊,“好了,不哭了,我又没出什么大事!”
她倒是不干了,红着眼睛看我,“怎么会没事?韵律起来打了水,准备叫小姐起床,却看到房门大开,还以为小姐您起来了,走进去,却发现屋里没人,床上也没有人,被子也是冰凉。韵律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就连脸盆都一下子打翻在地上,韵律跑出房间喊小姐,却没有人应答。这时候,王爷听到韵律的呼喊,匆匆忙忙带着小厮走进小院,还拉住韵律的胳膊,问韵律怎么了。王爷的语气好冷,吓得韵律身体发抖,韵律说是小姐不见了,王爷就吩咐身边的小厮,去找小姐了,还说找不到,要他们的命!找到您的时候,您已经昏迷了。”
我坐在床上,陷入沉思,何故让它对一个一面之缘的人如此紧张。
韵律看我不说话,张张嘴,“小姐,老爷夫人说让您明日回家。筹备进宫事宜。”我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我知道了,你呀,快别哭了,再哭就成兔子了!”
我犹豫着怎么跟寒离说告辞,走到凉亭里,看到那把紫檀七弦琴,随手拨了两个音,这把琴真的很好,忍不住弹了一曲。一曲罢,身后响起鼓掌声,寒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真是三日绕梁,不绝于耳啊!”见我没有回头亦没有应声,他走到我身前坐下,“怎么了?”
我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我要走了。”
他一脸焦急,抓住我的手,“你要去哪里?”
我挣开,笑着看他,“回家。”
他的表情有些伤神,“是了,你要回家。不知夕默家住哪里?寒离不日前去拜访。”
“我们会见面的。”想了想,我接着说,“王爷若是不弃,夕默与王爷结为异性兄妹可好?”
他愣住,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猛然站起,一甩衣袖,走出去。“你走吧!”望着他的背影,心有些疼。
进宫,就像是进了金丝鸟笼,失去了所有自由,心中想的和做的都受到了限制。年轻的女孩子进宫后个个勾心斗角,今天蔡姑娘拉肚子,明天杨小姐脸上气满了红疙瘩,后天陈秀女被人诬陷与宫中侍卫有勾连。
面对这些,我拉了韵律躲远了,每天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闭门不出,只对外说,苏家小姐病榻缠身。夜色下柳枝垂落,像极了高挂的玉帘,这样的一条条,是不是佛祖的银色蜘蛛丝?能够救人脱离苦海?我抬手弹一支钗头凤,琴声悠扬,,却是一片神伤,一片失落。
不想忘,亦难忘。我抱起琴,转身走向房间。突然看到墙角站着的倾长身影,猛然一愣,然后扭过头,径直走向房间。
“有意思。”黑暗中那男子笑了一下,然后翻身飞出皇宫。
“小姐,您不知道,那个袁秀女不知怎么就知道了皇上的要在御花园赏花,大清早地就等在那里呢!”韵律端着一碟点心放到石桌上,“谁知道,皇上根本就没去,她回来的时候。嘿嘿,小姐您猜怎么着?她那小院里挂满了手绢。”
“嗯。”我捏了块点心。“韵律,以后谨言慎行,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这经久尘封的厚重宫门不是我们能推动的。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说着我捏碎了那块点缀精美的点心。“拿下去吧,这些我不喜欢。”我转身走进房门。韵律站在门外,看着走进房间的小姐,有些陌生。
“韵律。”我捧着一本诗词,看着韵律在一旁笼香,香气淡淡的。
“小姐?”她收回拨弄香灰的簪子。
“这里可还住得惯?”我放下手里的书,让她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年轻的充满稚气的脸颊上还满是天真。
“跟小姐在一起哪里都好!”韵律笑着,脸上是满足的笑意。
看着她的脸,有些心疼,“这金丝笼锁住了多少女儿的青春韶光,屠杀了多少女儿的天真烂漫。有机会,我送你出宫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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