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尔烤肉很利索,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看我们对这件事兴致很高,指着王小梅所在的小木屋说道:“那个地方嘛,之前也有一个女人生过孩子呢!”
一听这话我就来了精神。
“也是从山里出来的?”
“这个嘛,不知道,当时嘛没有我,我爸爸还是一点大的小娃娃。”
听巴特尔讲,他的爷爷奶奶就在这里生活,是他们转场的老去处,这里木头多,冬天就地取材建了几个小木屋,木头和木头中间的缝隙填上泥巴,防风御寒。
他的爷爷是个勤快人,盖完一间木屋后,想着剩下的木料也不能干放着,干脆又盖了一间小屋,总有能用到的时候。
巴特尔的爸爸七八岁的时候,有那么一天,家里的人都不在,只有他爸一个人在家搓泥玩儿。
“我爸爸说的呢,太阳大的球一样呢,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呢嘛,他蹲在坡坡子上,看见一个女人领着一个老羊走上来,大肚子挺上。”
巴特尔的爸爸,我暂且称为老巴特,小时候的老巴特不算一个记性很好的人,但是对当时的情况却记得格外清晰,没事儿就给自己的儿子孙子讲。
老巴特说那个女人是个汉族人,但是当时的老巴特可不会说普通话。
那女人看起来像是赶了很久的路,身上的衣服都是口子,脸色蜡黄,双眼里没有一点神采,老巴特和巴特尔说,那种眼神他在一只断了腿的马身上见过。
跟着那女人的羊是一只很普通的母山羊,看起来年纪不小了,老巴特虽然年纪小,但羊是他们伴随他们一生的伙伴,他看出这只羊还在泌乳期。
那女人跟他说了几句话,但是老巴特没听懂,但他想了想还是给女人拿出一点水和吃的,女人吃得很干净。
吃完以后女人又尝试和老巴特沟通,但是老巴特还是什么也没听懂。
等巴特学会普通话已经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他早就记不得那女人说的是什么了。
那个女人后来就领着她的老羊往山林里去了。
等老巴特再见到她是五六天后的事儿,当时正赶上下雨,老巴特的爸爸没在家,他们娘俩正在睡觉,却突然听见什么东西撞在家里的门上,“砰”的一声。
那个时候老巴特家里的狗跟他爸出门去了,突如其来的响声给娘俩吓得够呛。
就在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门又响了,这次是比较轻的拍门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虽然听不懂,但起码是人。
老巴特的妈妈一开门,看见一个浑身被雨水打湿的女人跌坐在门前,油灯凑近一看,女人身前的肚子奇大,地上的雨水还混着血水。
当晚老巴特的妈妈就把这女人安置在那间小木屋里,那当的小木屋可没有现在这么破败。
“我爸爸说呢,那个女人当天就把孩子生下了,天气不好,没来得及抓雪鸡,就生下了。”
陈志听着听着突然冒出一句:“那只羊嘞?没得喽?”
巴特尔摇摇头:“不知道,我爸爸说没见过,但是有另一个羊。”
我们听的不明不白,张海直接问道:“啥羊,她一个孕妇带那么多羊可哪跑啥啊?”
巴特尔边笑边摇头:“不是不是,我爸爸说的呢,那个女人生出来的孩子嘛,长得就像一只羊,羊耳朵,羊爪子,羊眼睛,但身上是人。”
看得出巴特尔是把这事儿当个笑话讲,但我却觉得嘴里的烤肉难以下咽。
换做是以前,我肯定会以为老巴特是个老了就爱胡说八道的老头,但一路从可可托海走来,我竟然开始理解那些说话没人信的老头了。
“那后来呢?”
我放下烤肉认真问道。
巴特尔说没有后来了,那个女人受了不小的刺激,第二天一早就抱着那个羊孩子悄悄走了。
听到这里感慨了一句:“好强悍的身板撒!”
张海附和一声:“可不么,赶上屋里那位了!”
说到屋里那位我心里打了突,不知道她俩会不会有什么相同的经历。
不光这个,巴特尔说到羊孩子的时候,我还想到了我在可可托海矿洞里做的那个梦。
梦里小男孩有一双羊的眼睛。
我就着这个兴头细问了一下,巴特尔是家里第四个儿子,是老巴特四十多岁时的收官之作,巴特尔今年五十多岁,往前推算的话,老巴特是二十年代生人。
我没记错的话,被做成人皮地毯的叶儿邦是三十年代生人,这怎么还莫名其妙就对上了?
“你们吃,我给妈拿点儿!”
张海拿了点儿吃的就往屋里走,这两天赵大娘精力旺盛的很,每天手里都有干不完的事儿,连饭都不想吃,还得张海追着催。
当晚巴特尔一家和我们凑在一起喝酒聊天,巴特尔还掏出自己一手冬不拉。
这些年乌鲁木齐街边弹冬不拉的老爷子越来越少了,我们几个听得尽兴,两个小女孩在火堆旁跳起了舞,赵大娘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氛围是这几天少有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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